卓尔创始人阎志所著的长篇小说《武汉之恋》（五卷本），时间跨越近四十年，起笔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武汉，落笔于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前夕。讲述了改革开放以来傲立于时代潮头的那些弄潮儿的成长经历及其情感故事。
第五部：白云引 黄鹤归（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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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智回汉大会在离等候书店不远的武汉市会议中心如期举行。
市委陈书记做了激情洋溢的致辞。说是致辞，其实也是他对武汉城市发展的思考。他发现武汉有一座富矿，那就是校友资源。
陈书记说：“武汉是中国重要的科研教育基地，拥有的高校数量仅次于北京，不乏武汉大学、华中科技大学这样的名校，在校学生超过一百三十万，是全世界大学生最多的城市。每年从武汉毕业的学士、硕士和博士，流向全国乃至全世界。历届武汉校友们经过多年不懈奋斗，拥有丰富的资本源、技术源、信息源和人才源，这将是武汉赶超发展的独特优势和宝贵资源。但遗憾的是，过去很多年，我们忽视了武汉校友这支力量，还没有充分挖掘出他们的潜力。为此，市委市政府实施‘百万校友资智回汉工程’，目的就是要把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校友请回武汉，共商武汉发展的大计，共同参与武汉经济的发展。”
陈书记还提出了下一步的构想，即武汉将与武大、华中科大等在汉高校建立校友联合招商工作机制，联合为校友提供最优服务。同时，武汉将把校友招商与校友活动对接起来，联合创办更多校友联谊和招商平台。
在这次大会上，市委市政府还聘请了陈东明、雷华、吴爱军、田路等十人作为招才顾问，同时还聘请了喻鹏飞、简威、文涛等十位招才大使。
此次资智回汉大会，这些招才顾问、招才大使，共二十个人都到场了，台下还坐着数百位来自全国、全世界的校友企业家。无怪乎媒体报道称之为武汉财富密度最高的一次会议。很多校友都有同感，无论是从情感的角度还是从理性的判断上，武汉都迎来了投资的战略机遇期，资智回汉必将形成“一股洪流”。
十位招才顾问里唯一一位女性就是林静。当主持人说到林静的名字时，吴爱军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林静的座席边上，低声自我介绍：“林静你好，我是吴爱军。”
林静顿时想起了当年东湖畔发生的一幕，由于田路和于真先行离开，他们剩下的四人遭到了水院一帮男生的冲撞，为此郑华差点和他们打起来，为首的好像就是这个吴爱军。没想到当年盛气凌人的吴爱军，也成了有名的企业家，不过他那莽撞的性格似乎并没有改掉，居然在主持人还在介绍嘉宾时就离席了。她虽然不知道吴爱军找她的目的，但还是礼貌地打招呼：“吴总，
你好！”
吴爱军说：“我也是这次的招才顾问。你还记得吗，我们很早以前还一起吃过饭。”
林静压低了声音说：“吴总，不是还在开会吗？我们这样开小会不太好吧。有什么事，开完会之后再说好吗？”
吴爱军说：“这是我的名片，我们加个微信哈。”
林静点点头，吴爱军这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如果不是主持人点到了林静的名字，田路真的不会想到林静居然回国了。他们的座位呈“回”字形，田路坐在后面的第一排，林静坐在离他不远的前排座位。这一瞬间田路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英语系的教室里。林静的背影，依然像三十多年前一样，是那么熟悉，那么让田路怦然心动。
会后与餐叙前，特意留出了充足的时间，让武汉各个区的招才局、招商局，与校友企业家对接，当场签订了很多项目。
餐叙按照中央的“八项规定”，只是简单地上了三四种餐食，没有上酒，配了几种饮料。十位招才顾问、十位招才大使和十来位市领导围坐成一大桌，雷华和陈东明分坐在陈书记两侧。吴爱军则把自己的位子硬是换到了林静边上，一直在和林静交流新能源汽车的前景。陈书记看到后笑了，陈东明马上向陈书记解释说：“吴总是因为新上了一个新能源汽车项目，向林总取经呢！林静是美国一款新能源汽车的联合创始人，那款汽车做得很不错，申请了很多专利。看样子，吴总是想和林总合作。”
陈书记感慨地说：“吴总的劲头不错。我们招商的同志，都要向吴总学习，既要引进校友企业家投资，也要促进校友企业家之间的合作。”
趁大家相互敬酒的时候，田路走到林静身边。两个人相视一笑。田路说：“我没想到你会回来。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也好去接你。”
林静说：“市领导亲自到天河机场接机。我就是想惊动你也分身乏术！”
“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你的丈夫和女儿没有跟你一块回来吗？”
“他们一个忙着上班，一个忙着上学，都没有时间。怎么，你是想在武汉灌醉杰克吗？”
田路苦笑了一下：“总该让我也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以后肯定有机会。老田，你最近还好吗？一直在做公益？”
第一次被林静叫作“老田”，田路还是有点伤感。他的头发都花白了，但面前的林静还是这么优雅，岁月在她身上几乎没有留下痕迹。“我回来一年多了，一直在张罗生态保护公益项目。你的新能源汽车项目，现在倒是炙手可热！”
“研发阶段比较折磨人，技术、资金解决后，现在已经进入批量生产阶段，以后就是管理、销售、客服环节发力了。”
“林静，你很了不起。我真为你高兴。”
“你就不要夸我了。你要做新能源汽车的话，肯定会比我们做得好。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田路又问：“吴爱军找你做什么？”
林静笑了，说：“怎么？你到现在还对他有意见？”
“那倒不至于。我现在跟他很熟。吴总人不坏，就是性子急，容易剑走偏锋。他找你，是想谈合作的事？”
“是啊，他说他最近收购了一个新能源汽车项目，但没能留住做事的人，想跟我们合作，引进我们的技术。不过，可行性不大。我们不缺资本，如果要开拓中国市场，应该不会选择和地产企业合作。这次武汉招商力度很大，又通过各种途径找到我，我才决定回来一趟，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国内的新能源汽车市场，未必会马上展开合作。时机还不成熟。”
就在田路和林静聊天的时候，这边陈书记和陈东明、雷华也深谈了留住百万大学生的计划。陈书记说：“我们要用四年时间留下一百万大学生，也就是每年要留二十五万。这种情况下，只有政策是不够的，还要有足够吸引人的工作岗位和足够的生活条件。接下来，一方面市委市政府要为留住百万大学生做大量工作，让留汉的大学生真正能够安居乐业，另一方面也希望各位校友企业家多做贡献、多投资、多提供岗位。我们要投资建设青年城，青年城的房子都八折优惠卖给大学生，雷华你觉得怎么样？”
雷华说：“我可以投资项目，但我不做地产。”
陈书记说：“为什么不做呢？你的互联网思维能做手机，肯定也能做青年城。关键这不是在做房地产，这是在建一片青年之城、创业之城、未来之城、梦想之城。”
雷华似乎想到了一九九〇年初，四个年轻大学生租住在珞喻饭店创业的情景，很快下定了决心，说：“那好吧，我接受这个任务，一定把青年城建造好。”
陈东明说：“书记的这个想法好。只有解决了房子的问题，才能让大学生真的做到以武汉为家，落地生根。”
陈书记点点头：“东明，你是武汉大学校友企业家联谊会会长，你也要参与进来。”
陈东明说：“我听陈书记的。”
陈东明表完态，就专门走到林静的身边，说：“林静，几十年没见了，你还是风采依旧。”
林静浅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碰了一下陈东明的杯子：“你才是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的有领导力，那么的成功。”
陈东明忙说：“这我可不敢当，倒是经常听到你的消息，而且是越来越好的消息，总是为你高兴。”
两人又碰了一下杯，陈东明就去和旁边的校友打招呼了。时光在这种场合总是不经意间匆匆而过。
餐叙结束前，陈书记举起杯中的饮料说：“感谢大家回到武汉，参与武汉建设，干杯！”大家都纷纷举杯。
离席时，田路跟上林静，提议说：“我下午陪你到武大去转
转吧？”
林静说：“好啊！我也正想去母校看看呢。”
吴爱军也跟上来了，毛遂自荐说：“林总，我也陪你去。”
田路有点不高兴，说：“爱军，你就不要打搅林静了。”
吴爱军说：“老哥，我和林总有大项目要谈，让我陪着一
块吧。”
林静说：“吴总，我们合不合作，以及合作的话具体如何推进，我看还是等两个公司派代表找时间详谈吧。我会让我们的国际部门来联系你。我们现在只想去看看朋友，响应陈书记的号召，看看武汉有没有投资的机会。”林静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就是婉言拒绝吴爱军继续跟着。
吴爱军说：“我也正有此意。林总，我也算是武大校友，你几十年没有回母校了，让我做你的导游吧。”
林静说：“怎么敢有劳吴总大驾！我和老田我们两个人随便走走就可以。”
“趁这两天我们都在武汉，我想和你好好谈谈。”吴爱军有点着急了，“林总，你有技术，我有钱，中国有这么大的市场，我们应该好好合作！”
“爱军，你这是想干吗？”田路有些不耐烦了。
“老哥，你就让我跟着吧。我一定不搅扰你们，只要让我跟着就行。”
“你又在瞎说了。”
文涛看见了，连忙过来解围，说：“爱军，你可能还不知道情况。你既然喊田路‘老哥’，就应该称呼林总一声‘嫂子’。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先放一放吧。”
“对不起，我还是先消失吧。”吴爱军吓了一跳，致歉后赶紧走开了。
好不容易甩掉了吴爱军，身边的世界顿时清净了。
田路开车载着林静去武大。林静的目光一直望向窗外，说：“武汉的变化很大，有了这么多高楼大厦。不知道现在汉正街怎么样了。”
田路说：“汉正街的变化倒是不太大。有的店铺拆了，有的店铺还在，但不是老样子了。顾客还是很多，但多是学生和武汉本地人，外地来这里打货的人变得很少了。现在国内商业太发达了，又有网购带来的冲击，年轻人都更习惯上淘宝买东西。至于批发市场，好像一部分搬到了汉口北。”
林静说：“中国的发展太快了。在美国和欧洲，网购并不像中国这么普及。对于这一点，西方人还是显得有点保守。”
田路说：“是啊！中关村那边盛极一时的手机商城，听说经营也陷入了困境。”
“汉正街会衰落吗？会消失吗？”
“应该不会。汉正街的文化和烟火气，是网络购物所体验不到的，这里将成为文化旅游区。另外，现在还有个新汉正街，叫汉口北，在机场方向，批发市场都在往那里搬。”
林静说：“是啊，有人说，城市是个有机体，随时都在呼吸、更新和扩张。城市里老的物流功能、批发功能，都会不断外迁。在以马车代步的时代，马车都可以停在院子里或家门口。等有了汽车和火车，车站往往都建在生活区外。等到有了飞机和高铁，机场和高铁站台修建得就更远了，都建在了郊区。”
田路说：“这几年我做环保，也有一个感悟，一个人的学习、工作和生活是不能割裂分开的。在我上小学时，人可以下河游泳，到我工作后，河水的污染就很严重，这种变化肯定会影响生活。动物和植物比我们更脆弱，如果它们濒临灭绝，其实是向人类发出了警告。人类不能置之不理，必须行动起来。”
林静说：“你的行动能力一直很强。”
田路摇摇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林静说：“我想去光谷看看。那里有你的奋斗，也有我的奋斗。”
田路说：“可不是吗？我们现代集团应该是光谷最早的一家民营上市企业。现代生物化学研究所正式挂牌的时候，这里还叫东湖新技术开发区呢。当时的唐科长，现在已经成为大领导了。”
“是啊，你们现代公司现在也是大集团了。”
田路说：“什么你们、我们的，现代集团是大家的。”
“那还是你们的。”
“你别忘了，在现代集团你还是有股份的。”
“在美国时我就说过了，我把股份赠给你做公益。”
田路说：“股份是你应得的，当然你也可以随便处理。我知道你现在做得很好，都已经是新能源汽车女王了。”
“你就不要嘲笑我了。”
“怎么没看到于真？”林静突然问起于真，田路一时愣住了，但马上恢复平静：“她啊，现在成了专业探险家、摄影师，游走世界，为《国家地理》拍片子。”林静回道：“这样真好，活得自在。”说到这里，田路马上插了个话题：“艾瑞丝，现在读中学了吧？”
“可不是吗？长成大姑娘了。”
“那你这次出来这么长时间，她怎么办？”
“她爹不是在家吗？”林静毫不担心，提到杰克时一脸幸福。
田路心里一酸，也就断了脑中那点朦朦胧胧的念头。
当天晚上，林静推掉了当年的老同学现任沌口开发区书记的邀约，和田路、熊志一、宋佳、余三石等一帮现代集团的人一起聚餐。一行人也是来到明珠豪生酒店，包下了顶楼的旋转餐厅。随着转盘的旋转，林静看着十几年来发生太多变化的武汉，感慨万千。
宋佳说：“静姐，这几年你几乎没什么变化，倒是越来越有气质了。”
林静说：“变化是有的，只是你看不出来。”
“林静，听说你要跟沌口开发区合作了？那以后你回武汉的机会就多了。”熊志一说完，看了一眼田路。
林静还没开口，田路替她回答了：“林静马上就要回美国了。”
“难道项目谈得不顺利？”余三石问。
“本来合作的机会就很小。我们公司很早之前做过调查，并不看好目前国内的新能源汽车市场。这次我是借着开会的机会，回武汉看看大家，顺便再回一趟四川。”林静说。
“那你在武汉多待几天嘛。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老田现在又有时间，可以让他多陪陪你。”熊志一说。
“我明天就回四川老家，看看父母和妹妹，然后就回美国了。”
“这么急着回去？”宋佳说。
林静说：“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另外，离开久了，我也放心不下家人。”
林静突然想起好像少了一个人，忙问：“喻鹏飞呢？”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过了好久，还是田路先说出来：“鹏飞两年前得了抑郁症，很严重，丢下家人和我们兄弟，自己走了。”
林静一听就明白了，仍然不敢相信。
田路举起杯子，“每个人都有那么一天，离开这个世界，对于鹏飞也许是一种大解脱。来，我们共同敬鹏飞一杯。”
大家纷纷举起酒杯，都一饮而尽。无尽的只有仍在旋转的餐厅，以及玻璃墙外不断转换的城市风景。
22
这天晚上，在等候书店还有另外一个局。
雷华这次回武汉，好多地方都在找他，有招才局的，有招商局的，有各个区的，还有很多媒体都想趁这次机会做一次专访，都被他谢绝了。午餐时他和陈书记聊完青年城的项目后，就给王慈打了个电话：“老哥，晚上我想去你的书店里喝酒。”
王慈很高兴，说：“你随时过来，酒菜我都准备好，我们随时开喝。”
雷华说：“老哥，每次回武汉，我最想去的地方都是你的书店。”
王慈说：“我开的是等候书店嘛，等候的就是你们这帮兄弟！”
下午五点钟刚过，雷华正准备出发去书店，杨部长又打来电话说：“雷总，非常高兴你这次百忙之中能回武汉，也很感谢你给我这个老乡面子。我晚上准备请你吃个便饭，不知道雷总能不能赏光？”
雷华说：“杨部长你太客气了，我们都是东湖边读书的，走到哪里都是湖北人，肯定是要回来的。至于吃饭嘛，你看能不能改日？”
杨部长还是坚持要请雷华吃饭：“吃饭这件事，改日还真不如撞日。雷总是大忙人，过了今天，我还真不敢贸然相约。”
雷华说：“杨部长，我也不瞒你。我刚刚约了一个老朋友，说好去他那里吃饭。杨部长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就去等候书店餐叙吧。”
杨部长很高兴：“书店餐叙是雅事，我怎么敢嫌弃。”
半个小时后，杨部长就到了，而且是步行过来的。
站在门口的雷华、王慈迎上去，雷华问：“部长这么快就走来了？”
杨部长说：“我的办公室离这儿近，而且路过时经常看到等候书店的招牌，只是太忙了，一直没来这儿看书。”
雷华、王慈于是陪杨部长参观书店。杨部长赞叹说：“等候书店！这个名字好。我们武汉市有传统景观黄鹤楼，是纪念‘黄鹤一去不复返’，现在又有了新的文化地标等候书店，寓意很好，市委市政府也在等候黄鹤归来展宏图。王总，请你先带我们参观一下吧。”
王慈于是在前边引路，边走边介绍说：“等候书店总共有五层，图书主要集中在一楼二楼，三楼有个小剧场，经常举办一些文化活动，四楼有个美术馆，兼做一些艺术类的展览，五楼就是办公和休息区。一会儿我们就上五楼，先喝茶，再吃个简餐。”
“王总，你的等候书店真是不错，在我看来它已经不再是传统的书店专营模式，而是一个开放的多元结构。这个理念很好，就像书店的布局一样，又有读书区，又有活动区，还有展览区，不仅便民，还是一条龙的精神文化输出。”杨部长说，“难怪你的书店里有这么多读者。”
在三楼小剧场，看到墙上挂着很多文化名人在书店做活动的照片，杨部长高兴地说：“王总把这么多文化艺术大家请到书店里，发挥了图书领读和文化普及的作用。以后我们也要多带些人来等候书店熏陶学习。”
雷华说：“杨部长有所不知。等候书店里还出了好多企业家呢。”
杨部长愈发惊奇了。
王慈赶紧说：“杨部长，雷总是在打趣我，你千万别当真。”
雷华说：“我说的都是实情。像田路大哥，还有郑华、熊志一，以及李之雄、张中羽和我，当时从王经理的等候书店获益很多。”
这些人都是从武汉走出来的杰出校友企业家，杨部长肃然起敬。“王总，等候书店还有这么骄傲的历史，我们更应该组织人员来学习了。”
雷华在一旁说：“等候书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杨部长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杨部长说：“为了迎接二〇一九年举办的武汉军运会，两江四岸将迎来一场盛大的灯光秀。届时，武汉将成为不夜之城，两江将成为不夜之江。我觉得，等候书店也是武汉这座城市的一盏明灯，我们应该将等候书店打造成武汉的重要文化地标。”
参观完之后，王慈又带客人们登上五楼，几个小菜早已准备好了。
杨部长说：“等候书店真是个好地方，又能读书，又能喝茶，还能吃个简餐，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雷华说：“是啊，王老板虽然没做什么企业，但他倒是最像个神仙。”
王慈笑了，自谦道：“我这是苦中作乐。不比杨部长，心系武汉城市的发展；也不比雷总，要振兴民族品牌。”
吃饭的时候，杨部长对雷华说：“雷总，说到技术人才、年轻人才，武汉还是好招一些，毕竟每年有几十万高校毕业生，你来武汉投资，这些都是得天独厚的条件。另外，我们也可以帮武汉引进全国各地的优秀毕业生。武汉作为中部中心城市、交通要道，现在高铁又这么发达，到全国各地都很方便，对全国人才的吸引力也会越来越大。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你是湖北武汉人，又是在武汉大学读的书，你肯在武汉投资，肯定会带动更多校友企业家，资智回汉，就会形成规模。”
雷华说：“谢谢杨部长，我会慎重考虑的。”
杨部长以茶代酒，敬了雷华一杯。
闲聊之间，雷华问：“杨部长，你不是管干部的吗？怎么管起招商来了？上次你打电话给我，我就很想问你。”
杨部长笑了，说：“雷总，你看我是在招商吗？我这是在招才。引进人才本来就是我们组织部当仁不让的职责。再一个呢，我也觉得我们这些管组织的干部，更要懂一些市场、懂一些企业，这不是坏事。”
雷华点点头，说：“市领导都有这样的高瞻远瞩，武汉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
餐叙之后，杨部长问雷华：“雷总，你是回酒店吗？我送你。”
雷华说：“我还想再待一会儿。我跟王老板很久没聊天了。”
杨部长见这两位老朋友真有事要聊，就起身先告辞了。
雷华和王慈送走杨部长之后，王慈提议说：“现在还早，要不我们再宵个夜？”
雷华说：“还早吗？都快十点了。”
“这还早着呢。对张中羽来说，现在才是出来活动的点。”
“张中羽？他也在武汉吗？”
王慈说：“他回来了。最近一直在武汉，找我喝过好几次酒。我感觉他是遇到什么事了。”
“那赶快把他喊过来，我们再一起喝点酒。”
王慈说：“他这个时候肯定会接电话的。如果是上午十一点，电话一准打不通。”
雷华觉得奇怪，问：“为什么？”
“他啊，是典型的夜猫子，晚上不睡，早上不醒，一直要睡到十一点。”
雷华笑了：“中羽还是这么自在逍遥。”
电话果然接通了，王慈问：“你在哪里？”
“老哥啊，我在酒店，正觉得无聊，想去你那儿喝酒呢。”
“来，快来，直接到书店来。你离我也近，抓紧时间过来吧。”
“有事？”
“有一个老朋友也在我这里。”
“谁啊？是田大哥吗？”
“不是，是雷华。雷大老总来了。”
“哦，我看到新闻了。”张中羽停顿了一下，“我这就过来。”
不到一刻钟，张中羽轻车熟路地上了五楼。雷华看着张中羽，说：“中羽，我们又有三四年没见了吧？”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
王慈说：“要我说，时间是最厉害的。时间终将收割一切。”
“王老板又作诗了。”雷华转身又问张中羽，“听王老板说你最近一直在武汉待着，在武汉做什么呀？是准备什么新项目吗？别的人我不担心，你张中羽我可要警惕。”
张中羽说：“你不用提防我。我是你手下败将，做手机做不过你，我已经退隐江湖了。现在，每天就是看看书，或者来找王老哥喝喝酒。”
王慈说：“是啊，中羽现在变得爱看书了，他从我这里买了近千本书，堆在酒店房间里。已经有了埋头啃书做学问的样子。”
雷华说：“不爱读书的张中羽已经这么厉害了，有了学问的张中羽更是要一飞冲天！”
张中羽说：“雷华，我已经不打算再自己做企业了。”
雷华很好奇：“你是闲不住的人。自己不创业的话，也会给别人投资吧。”
张中羽说：“那得要等到合适的项目。”
王慈高兴地说：“中羽这么多书没白看。君子无时且待时，一遇风云便化龙。”
三个男人坐下来，开始喝酒。
雷华说：“我还真怀念当年那会儿，也是我们几个人，坐在你的小书店里喝酒。那时可真是痛快。”
张中羽说：“是啊，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伙人里面，也就王老哥没什么改变，挺好的。”
雷华说：“是啊，我一直很羡慕他。”
王慈说：“那你愿意放下吗？田路已经放下了，那么大一个集团，说不干就真的不干了。我看他现在的状态，也挺好。”
雷华说：“那倒也是。田大哥的风范，我是比不了的。”说完看了一眼张中羽。
张中羽说：“看我干什么？我正在学着放下。”话虽这么说，心里放不下的人和事依然放不下。张中羽几次想开口向雷华打听一下杨黎的情况，但一直没好意思问。一个人喝了好几杯闷酒。
看到张中羽满怀心事、闷闷不乐的样子，雷华忍不住说：“老张，你是不是对我上次挖你的事还耿耿于怀？你有什么意见，敞开来说嘛。”
“我能有什么意见？你开出那么好的条件，那是对我的高看。你一点问题都没有，是我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而已。”
“你就扯吧。你没这个能力，那谁还有这个能力？杨黎吗？忘了跟你说了，我把你的这位得力部下挖到一诺了。”
张中羽淡然说：“她也不是我的部下。我后来也很快从鸥派离职了。”既然雷华主动提到杨黎，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她现在在你那边怎么样？”
“杨黎的能力挺强，现在在我们公司已经做到销售副总裁了。对了，一诺快上市了，我给她的股份虽然没有给你的多，但也不少，到时她也就财务自由了。”
“那就好。”张中羽更想知道的是杨黎的感情生活，却实在难以启齿。其实，杨黎单身也好，谈朋友也好，嫁人也好，跟他已是毫无关系了。或者说，无论杨黎现在是什么状况，他都会很
伤心。
王慈心细，又见过杨黎，马上明白过来，张中羽的消沉估计和他此前带回武汉的这个杨黎有关。他是老江湖了，也不点破，有意岔开话题：“没想到你们兄弟中间还有这一出，真是创业艰难、江湖险恶啊！”
雷华说：“老哥，你说什么呢？我们只有校友情、朋友谊，江湖是你当年写的武侠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名词。”
王慈呵呵一笑，说：“有钱的地方就有江湖，有酒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风浪高，一笑泯恩仇，大家还是兄弟。”
张中羽说：“老哥，你多虑啦。我和雷华，我们本来就没事。他要给我几百亿，被我拒绝了。”
王慈愣住了。
雷华说：“王老板，你别听他的。我没有这么多钱，就是有这么多钱，我也不会这么大方啊。是我请中羽和我联手，许诺给他的股份。如果股份值几百亿，那也是他自己通过工作挣到的。可惜，被他拒绝了。”
张中羽说：“雷华，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不后悔，你也别不高兴。我们喝酒。”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啊，你们几个，半夜偷偷一起喝酒，也不叫我？”
是田路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王慈赶紧起身招呼。
“我烦着呢，想过来找你喝点酒，没想到你这里已经喝开了。”
“你烦什么？”王慈问，“你等的那个林静不是回来了吗？不是已经……”
雷华、张中羽都盯着田路。
田路说：“王老板，情况不是你想的这样。别人生活幸福着呢，这次她只是受到邀请，回趟武汉，顺便看看武汉，看看武大，和同学、同事聚聚，马上就要走了。”
四人又重新落座。田路对雷华说：“雷华，你小子以后要经常回来。现在中羽也回武汉了。我们四个人以后就能经常一块喝酒了。”
雷华满口答应着：“我肯定常回来。我们确实要多聚聚。”
王慈说：“雷大老总，你是真准备回来投资吗？我看那个杨部长，倒是很真诚。”
雷华说：“是的。武汉这几年变化很大，再不回来，我自己的故乡我都怕会认不出来了。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回来投资，在武汉成立一诺手机的第二总部，同时投资一个青年城。”
张中羽还是忍不住好奇了：“什么青年城？”
雷华笑了起来：“我就说吧，你是放不下来的，还是关心好项目。这个青年城是市委陈书记提出来的，用市场方法、政府支持，面向大学毕业生，建一个青年人生活、创业的园区，有跑道贯穿整个园区，有孵化器，大学生的创业项目可以在这里先落地。同时我们配一支基金，做天使投资。这里的住宅、公寓八折价卖给大学生，让大学生买得起房，安居乐业，能在武汉创业、发展。”中午才从陈书记那里听到的青年城概念，在雷华这里，不到半天，已经被描绘成了一个充满青春激情的理想国。
张中羽一听完，也兴奋了：“那这个项目我也参与投资。”
雷华没想到张中羽这么快下决定投资，他举起杯子，敬了一下张中羽：“好，一言为定，我们一起投资青年城。”
看到两个又碰到了一起的杯子，王慈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二十多岁的雷华、张中羽在武珞路旁边的那间小书店里初次相遇。
23
开完资智回汉大会后的第二天，林静就从武汉飞往成都。妹妹林萍在双流机场接她，两姐妹好久不见，一见面就紧紧抱在一起。林萍现在已是华西医院的护士，阳光活泼之外，又多了一份恬静温和。林静看着高挑俊俏的妹妹，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很是欣慰。
林萍开车，直奔乐山。乐山这几年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城里的高楼多了不少，街道更宽阔了，两旁新建了很多智能化的公交车站点，也增加了不少的大商场。城市环境相比以前倒是更为整洁。
林静家也新换了大房子，因为学医的妹妹照顾得好，她的父母身体都很健康，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
吃完晚饭，姐妹俩又挤在一张床上说了很长时间的悄悄话，临睡前林萍对林静说：“姐，明天我再陪你四处转转吧。然后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林静点点头，说：“好啊，我打算去看看菩提山。”
“好的，我也很久没去了。”
天一亮，她们就起身洗漱，吃过早餐后就出发了。春天的菩提山上，树木茂密，郁郁葱葱，山路两侧开满了野花，让人感到惬意。眼前不时跳出休闲山庄、采摘果园的指示牌，显示出浓郁的商业气息。林萍说：“现在国内比较流行吃农家菜，周末时，很多成都人都会开车来乐山，连吃带耍，住上两天。乐山因为有大佛，还有钵钵鸡、西坝豆腐等美食，旅游资产指数一直攀高，从成都到乐山的自助游线路很受年轻人欢迎。”
她们沿着主路走了一会儿，林静说：“咱们去看看梅林吧。”
“现在梅花没开哦。”
林静当然知道梅花还没开，只有一树绿色的枝叶，但她还是想要去看一看。
走在梅林里，她似乎还能看到三十多年前一个年轻的女孩和一个笨笨的男孩，在梅花迎寒怒开的雪地里，欢呼着，舞蹈着，甚至还拥抱了一下。那份美好如雪花飘飘洒洒，也如梅花开开落落，虽然青春一晃就过去了，但依然让她感动不已。
“姐姐，你是不是想起了谁？”林萍望着姐姐，关心地问。过去三 十年里，姐姐结了三次婚，李小刚姐夫是婚后来的乐山，田路姐夫是婚前来的乐山，杰克姐夫婚前婚后都没来过乐山。陪姐姐爬过菩提山游览过梅林的，只有田路一个。林萍还记得，田路来自己家时，还是一个腼腆的年轻人，有着梅花鹿一般清澈的眼神。也许，姐姐心里最爱的就是那个时候的田路。她望向春风中的姐姐。姐姐一生要强，轻易不愿意向人展示内心深处的柔软。都说性格决定命运，姐姐现在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在美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她真的快乐吗，满足吗？也许快乐和满足永远都无法同时降临到同一个人身上。
接近中午时，林静和林萍一前一后从菩提山往下走。林静的思绪还留在过去，吴爱军的电话却追来了。吴爱军死缠烂打的架势很烦人，林静有点不高兴，但还是接了。
吴爱军说：“林总，你考虑得怎么样？我们还是再找时间当面聊一聊吧。”
林静说：“不好意思，吴总。我现在已经回四川老家了。”
吴爱军一下子急了：“哎，林总，你怎么突然就回家了呢？那我怎么办呢？我还很期待我们之间的合作。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林静说：“吴总，新能源汽车可能比你想象得复杂些，一味求快可能不是很妥当。再说，你房地产这块不是做得挺好的嘛，怎么想到要进军新能源汽车呢？”
吴爱军说：“房地产这块，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另外，政府不是鼓励企业转型吗？我也是想做点实业，生态环保，利国利民。”
林静说：“那我们公司国际部的同事跟你联络了吗？”
“联络是联络了，但他们开口就找我要资料，要我们的情况，要我们的想法。”
“这么做没有问题。你什么都不说，让我的同事怎么跟你谈？”
“我现在就打算把我的想法跟你聊聊。你希望我们怎么做，我们肯定配合。”
林静笑了，认真地说：“吴总，我想提醒你一件事。我们公司不是做房地产，而是专业做新能源汽车的，从研发开始，再做生产，到现在开始做销售，经历了很长的准备期。我不知道乐驰这边的具体情况，但我们两家公司的协同度并不高，这样的合作前景是不乐观的。吴总，我们也是校友，我对你实话实说，是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吴爱军仍然不死心，都几乎有点哀求了：“无论如何，请林总给我一个机会吧。你也说了，我们是校友，都在珞珈山下喝过东湖水。”
林静没有办法，只好说：“那明天找时间我们开一个电话会吧，我让美国的同事也参加。你有什么问题和想法，尽管提出来。”
吴爱军高兴地说：“谢谢林总。那就说定了，明天我随时都可以，等你通知。”
第二天上午，林静、林静的美国同事和吴爱军开了个电话会，结果却让吴爱军大失所望。首先，“SL”汽车公司国际部工作人员全程用的都是英文，吴爱军却没有准备翻译，林静作为CEO，还得现场做译介，把英语翻译成汉语，再把吴爱军说的翻译成英语。在交流中，吴爱军还暴露出了很多问题，比如他根本说不出新能源汽车行业的专业概念，以及他的思维逻辑和语言表达能力很混乱，让林静翻译起来很吃力。在这轮临时电话会议中，“SL”汽车公司的代表觉得吴爱军不是专业做汽车的，在共同打造生产基地、进军亚太市场上都没有合作基础，更关键的是，乐驰汽车还处于研发阶段，“SL”汽车却已经上市销售，暂时没有让渡核心技术、贴牌代加工的计划，双方并没有合作基础。电话会开了三个半小时，依然毫无进展。
看到吴爱军终于放下了电话，冯遥说：“爱军，我们要出发了。说好了去冯力那儿吃午饭，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我差点忘了。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怎么了，谈得不顺利？”
“是啊，可惜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我本来以为都是武大校友，她多少会念点同学情谊，促成这次合作。如果乐驰汽车能和‘SL’汽车达成合作，我们就可以拿到不少地了。”
冯遥皱起了眉头：“爱军，你怎么每天净想着要拿地。”
“唉，可惜天不从人愿。”
“那就没办法了。你自己再想别的办法吧。”
冯力住在后湖，离他上班的武汉中心医院不远。妻子孙薇也是一位医务人员，和冯力不在同一家医院，儿子小海聪明懂事。三口之家美满幸福，很让人羡慕。
吴爱军、冯遥很快就到了。吴爱军没来得及准备礼物，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交给冯力：“这是给小海的，你们随便给孩子买点衣服、玩具。”冯力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十万块钱，有点犯难：“姐夫，我们日子过得还行，不缺钱。”
吴爱军说：“傻小子，过日子当然不能缺钱，但也不能以‘不缺钱’做衡量标准。钱啊，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冯遥在旁边说：“这是你姐夫给小海的，你就代收下。留着以后做他的教育基金。”
冯力这才说：“姐夫，你太客气了。”
这个时候，孙薇泡好了茶，赶紧让儿子小海给吴爱军敬茶。小海乖巧地说：“谢谢姑父，谢谢姑姑。”
吴爱军乐呵呵地说：“小海真乖。”又对冯力说：“当时你毕业留校我没帮上忙，我心里一直很愧疚。好在你自己有本事，还是靠自己的实力考上了武大的博士，当上了武汉中心医院的医生。”
原来，冯力研究生毕业后，先是分配去了厦门一家医院，但他还是一心想回到武汉，于是边工作边复习考博，两年后如愿考回了武大，博士毕业后应聘到武汉中心医院，现在已经是眼科主任医师了。
冯力说：“姐夫，你别这么说。我要是不去厦门的话，也不会找到这么好的厦门媳妇。人生中所有的变化都是最好的安排。就拿你和我姐来说，如果我姐不到武汉，也就不会遇到你了。”
“你说得对。能够遇到你姐姐，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吴爱军笑着说，“我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你姐和你外甥。”
冯遥止住他们的话题，说：“菜都上齐了，准备吃饭吧。”
吴爱军这才想起来，问道：“爸妈不在这里住了吗？”
冯遥白了他一眼，说：“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爸妈前几天才回的秭归。”
冯力说：“他们总说住不习惯，每次来最多住两个星期，时间再长一点就完全待不住，非要嚷着回秭归不可。”
吴爱军说：“秭归的新县城很不错。人老了，都恋家，就由着他们吧。”
一大家子人围坐一桌，边吃饭边看电视。这时候武汉台正在播放本地要闻，雷华的一诺集团已经和武汉市光谷达成投资协议，准备在光谷建第二总部。签约仪式上，雷华信心满满，笑容满面。吴爱军一直盯着电视，似乎有些出神，冒出了一句：“雷华这小子，动作真快。看来我还得加把劲。”
冯遥夹了一只大虾放到吴爱军面前的碟子里，说：“你一个人嘟嘟囔囔在说什么呢？这么多好菜，也堵不住你的嘴。”
“没什么。小力，我们好久没一块吃饭了，干一杯。”
吴爱军喝的是白酒，冯力喝的是葡萄酒。冯遥、孙薇和小海喝的都是饮料。
放下酒杯，吴爱军的心思还在乐驰汽车争取和“SL”汽车公司的合作上。他有点怨林静，早知道她油盐不进，自己就不该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24
一诺的第二总部落地很快。武汉市商务局孙局长一直盯着雷华，光谷专门为此成立了一个团队，资智回汉的对接班子也一直把这件事当成最重要的任务，所有人都跟雷华说：“雷总，你想要的条件都可以直说，我们尽量满足你的要求。我们决定不了的，会直接汇报给陈书记。”
雷华诚恳地说：“我既然答应了陈书记，要在武汉设立一诺的第二总部，我肯定会‘一诺千金’的。你们也无须照顾我，给其他人什么样的条件，就给我什么样的条件。所有的校友企业家，愿意响应资智回汉的，你们都要一视同仁。”
将一诺的第二总部设在武汉，雷华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诺需要武汉，武汉也需要像一诺这样的企业。这是双赢。在资智回汉大会结束的第三天，一诺集团和武汉市政府在光谷举行了盛大的签约仪式，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挤满了现场，采访、拍照、直播。镜头下的雷华自信、昂扬，充满激情。他一直都是媒体的宠儿。
签约后，雷华没有再在武汉逗留，而是从签约现场直奔天河机场，要赶回北京开会。在去机场的路上，他接到了张中羽的电话。
雷华问：“中羽，是出了什么事吗？”
张中羽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两件事，一件公事要请你帮忙，还有一件私事要问你。”
雷华笑了，打趣说：“王老板说得不错，你现在书读多了，说话条理清晰，都不像你了。说吧，不管公事私事，都直接说。”
张中羽说：“公事就是，我此前投了一个项目‘金鱼’，是做视频网站的，目前的发展势头很不错。可是刚刚出了事，有些用户上传的视频里面出现了不健康的内容。”
“什么不健康的内容？”
“涉黄。”
“国家法律严令禁止黄赌毒，黄排在第一位。视频网站确实不应该出现涉黄的内容。”
“‘金鱼’是个平台公司，自己不生产内容，是用户自己发布上去的。公司内部已经准备加强平台监管，加强品牌的管理，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档子事。现在公司收到有关部门的通知，要他们将平台关闭。”
“这么严重？！”
“是啊。如果关闭的话，‘金鱼’就完了。”
“你在里面有什么具体职务吗？”
“我只是A轮的投资人。这个项目还是李之雄介绍的。”
“我记起来了，他也向我推荐过，没想到现在已经很有影响了，更没想到你也投资了。中羽，这个项目你看得很准。”
“看得准不是也有麻烦了吗？”张中羽小声说了句。
雷华说：“你是想让我出面去找省市领导，反映这个情况？”
“是啊。出现涉黄内容是平台不对，但直接关掉，这个平台和公司就完了，这样的处罚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我已经到机场了，马上回北京，下午还有个会。这样吧，我现在就跟杨部长反映一下‘金鱼’的情况。我把他的电话也发给你，你可以直接去找他。这位杨部长一直很关心企业，特别爱惜人才。”
张中羽说：“我肯定要去找他。只要他肯见我，当面反映情况，更有助于解决问题。”
“你刚才说，还有私事，是什么事？”
张中羽迟疑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想问你，杨黎在你们那边还好吗？”
“很好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她已经是一诺的销售副总裁了，一诺上市后还会持有可观的股票，足以让她实现财务自由了。”
“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是，她现在成家了吗？”张中羽终于鼓起勇气。
雷华感觉到了些什么，但也没点破，只是说：“她找了个微软中国的工程师，两个人感情看上去挺好的。”
张中羽说：“那就好。”
“要我带什么话给她吗？或者，我让你们互相加个微信？你应该有她手机号码吧？”
“不用了。我只是忽然想起她，顺便问一下。”
“那就行。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青年城的事我们还要好好合作一把。”
张中羽说：“那是当然。答应了的，我们就一定要做到。”说着他挂了雷华电话，又存了雷华发过来的杨部长的手机号码，准备过半小时再打电话过去，没想到几分钟之后杨部长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杨部长说：“我是杨卫汉，你是张总吧？”
张中羽说：“是，我是张中羽。”
“我听雷总说你投资的一个企业有点麻烦。具体是什么情况，你可以先跟我说一说。”
张中羽正在琢磨该怎么讲，杨部长又说：“张总，你要是不忙的话，可以直接到我办公室来，我们当面聊。”
张中羽喜出望外，连忙说：“不打扰杨部长吧？”
“怎么会？我在市委三楼，你随时过来，快到了给我打电话，把车牌号发给我，我好通知门卫。”
张中羽说：“谢谢杨部长，我马上出发。”
他把自己车牌号发给了杨部长，直接就把车开到了市委办公楼下。没想到杨部长已经在台阶下等着他了：“张总，我是杨
卫汉。”
张中羽马上伸出手去，说：“杨部长你好，我是张中羽。”
到了三楼杨部长的办公室，张中羽开始向杨部长说明情况：“杨部长，‘金鱼’是个视频平台，并不负责内容生产。很多用户录制了视频，直接上传到平台上分享，现在流量已经很大了，上一轮估值已经过了十亿美元，发展势头很好。但现在有部门要求关闭平台。如果是整改、整顿、管理，我们都接受。可是让我们直接停业、停止运行的话，这个平台就完了。”
杨部长认真听完后，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件事虽然不是我分管的，但你和陈少勇也都是市委市政府资智回汉、留住百万大学生服务的对象。年轻人创业不容易，‘金鱼’现在有十亿美元的估值，有这样的成就更不容易。这样吧，过几天我请陈书记去光谷视察，顺便去‘金鱼’那边看一下。如果确实是你刚刚反映的这个情况，我相信书记会关心的。”
张中羽很感动，连声称谢。
杨部长说：“这个事虽然不是我分管，但为你们这些人才、校友服务，是我的本分，是我的职责。”
第二天，陈少勇就接到通知，市委陈书记要亲自到“金鱼”来调研。张中羽担心陈少勇太年轻，接待不周，也急忙赶了过去。
张中羽向陈书记介绍：“‘金鱼’是武汉首家‘独角兽’企业，假以时日会产生巨大的经济影响。‘金鱼’的员工，几乎都是华科、武大毕业的大学生、研究生，平均年龄只有二十六岁，既富有激情，也深具创新精神。”
陈书记很高兴：“‘金鱼’团结了最年轻的力量，作为视频平台，这是最大的优势。只有年轻人，才更了解年轻人的喜好，才能在更年轻的市场中觅得良机，占得先机。”接下来，陈书记又饶有兴趣地仔细询问平台去年用户量增长率、市场占有率等
情况。
陈少勇给书记解答、介绍了“金鱼”过去一年的运营情况，并邀请书记观看了一场“我爱武汉”的直播访谈，总观看人数超过了三 百万，留言数超过了十万条，内容都是赞美、怀念武汉的，对武汉即将举行的军运会也充满了期待。
陈书记观看后，很是满意，说：“年轻人创业不容易。现在有一个流量这么大的互联网企业在武汉诞生，这是绝无仅有的。说明武汉的创业环境有很好的基础，也有很大的潜力。这一轮的移动互联网大潮，武汉市还是缺席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金鱼’补上了这个缺口，我们要因势利导，让‘金鱼’茁壮地健康地成长。我们要留住百万大学生，就是要给他们提供创业的空间，要有容错机制，年轻人在创业时犯点错不可怕，关键是能改，能往前进。我希望‘金鱼’能成为武汉的一张新名片，成为发展新民营经济的排头兵，以此推动武汉视频和直播产业的集聚、集群
发展。”
杨部长和开发区的负责人一同随行，陈书记对他们说：“任何犯错都会有代价，小错可以纠正，大错就会动摇根本。对企业发展最好的就是不犯错。我们还是要加强新经济组织的党建，守住经营的底线，帮助他们把党建建起来，分辨是非、合规合法经营。我们要多鼓励新媒体平台发挥他们的作用，也要加强合理监管。以‘网红’党建为抓手，进一步提高企业员工队伍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为新经济组织党建工作探索新路；以‘金鱼’为平台，将全国乃至全球直播产业链的上下游企业都引向武汉，进一步提升武汉互联网产业的知名度、影响力，带动武汉旅游产业发展，打造‘网红之城’。”
杨部长和开发区的负责人都纷纷表态：“我们一定按照陈书记的指示，做好我们的工作。”
陈书记又对张中羽和陈少勇说：“另一方面，你们自己也要注重平台的运行者和参与者的宣传，一定要守住底线，对一些错误的不健康的内容，要坚决抵制，多鼓励传播正能量。当平台出现不健康、不正确、不实内容时，要第一时间做出处理，给社会一个干干净净的网络空间，这也有利于你们的发展。”
陈少勇频频点头。
陈书记一行离开的时候，张中羽还有些不放心，悄悄问杨部长：“杨部长，陈书记让我们加强内容监管，及时删改不健康内容，是不是不会处罚我们了？”
部长笑了，安慰道：“做错了，该罚还是要罚的。但应该不会关闭网站。”
张中羽这才放心：“不关闭网站就好。”
就这样，“金鱼”躲过了一劫。
陈少勇说：“大哥，感谢你出面，帮我们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张中羽说：“不是我，是陈书记、杨部长关心和爱护创新的企业。武汉现在的发展环境很好，我们要加倍珍惜，千万不要再在内容上出差错了。”
陈少勇说：“大哥，你放心。以后所有上传的视频，我们会加强监控的。”
“金鱼”的发展很快，两年后一举成为视频网站的头部企业，四年后顺利在纳斯达克上市了。
25
在电视新闻里看到雷华的第二总部、陈东明的互联网保险、郑华的征信公司落户武汉的新闻时，吴爱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替校友们感到高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签约这样一件大事，但联想到自己又很是沮丧，他这趟回武汉可以说是一无所获，本来是冲着林静才来的，但合作却虚无缥缈，八字还没一撇。他倒没考虑乐驰本身的问题，还是一心只想和“SL”汽车公司达成合作。“不行，我还得再试试。我一定得再见到林静本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放弃了，那就不是我吴爱军了。”
一旦林静回了四川老家，说不定就从成都直接返回美国，根本见不到面该怎么办？这时他想到了田路，也不管多晚了，拿起电话就打了过去：“田路大哥，你现在还没睡吧？我找你有事。”
“没睡，什么事？”田路关切地问。
“是这样的，我不是准备跟林总合作吗？但我一直没机会当面和她聊。今天上午她倒是安排了一个电话会议，但那些老外都讲英语，叽里呱啦的，我哪里听得懂。我说什么，他们也不懂。鸡同鸭讲，这样怎么谈？根本谈不下去。”
田路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爱军，你自己没本事，不会讲英语，就不要把责任往人家身上推了。我看，这根本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是我的错。但我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那你应该直接去找林静，你找我干什么？”
“大哥，你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这不是打算求大哥帮个忙，帮我约一下林静吗？”
田路说：“爱军，我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吴爱军说：“林静是你的前妻，你怎么不早说呢？害我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田路内心只有苦笑，说：“爱军，我看你才是装糊涂。你既然知道林静是我前妻，你怎么还要找我帮你约她呢？”
吴爱军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海样深。反正林静是你的，你们的感情也还在，这一点根本瞒不过我，我都看出来了。”
“林静在美国组建了家庭。她和我早就没有什么关联了。”
“不管她是谁的，我只要你帮我约一下她，剩下的事你就别管了。我保证只和她谈合作，这总行了吧。”
“爱军，你这忙我真帮不了。合作的事，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况且，我不能让林静为难。”
吴爱军说：“她一点都不会为难。如果谈成了，把新能源汽车引进到武汉，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大哥，你现在做公益，肯定知道咱们国家环保问题的严峻。引进新能源汽车，可以减少多少污染和碳排放啊。大哥，这是一件有意义的、多赢的事，你就帮我争取一下林静，看她什么时候回武汉，我请她吃饭。就算合作不成功也没关系，我只要见到她本人和她当面聊过，也就死
心了。”
吴爱军这话说得倒是真诚，田路也是实在被他缠得没办法了，只能说：“我给你问问吧。不过不一定能约成，林静也许会从成都直接飞美国。”
“大哥，你问一下就行。”
在田路心里，他当然是希望林静能再回武汉的，哪怕多待一天也行。因为这次她回美国之后，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再见面。怀着复杂的心情，他拨通了林静的电话。林静率先说：“老田，怎么了？我刚准备要给你打电话呢。”
田路说：“我没什么事。还是你先说吧。”
“我打算明天再回一趟武汉。本来是想从成都直接回美国的，但我还是很感谢沌口开发区那边的邀请，听说他们准备把整个沌口开发区做成新能源车、无人驾驶车的实验区，这就很有意思了，希望能在回去之前和他们再深谈一下，或许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田路说：“你本来就是为了这事回来的，还是应该和他们再聊一聊，对了，吴爱军也跟我说，想找你聊聊合作的事。”
林静说：“我们公司的人已经和他谈过了，说得很清楚了，没什么可谈的了。”
“就当老同学见见吧。他也不容易。”
林静没吭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昨天我和妹妹又去爬了一次菩提山，还到梅林看了看。”
田路没想到林静会跟他说起这些，那段经历是他最美好的一段记忆。那山，那雪，那桥，那花，那人，时不时就会跑到他的梦境里，时间隔得越久远，反而越真切。“明天你什么时候到武汉？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了，沌口开发区那边安排人接机了，晚上在汉口市会议中心酒店有个晚宴。”
第二天傍晚，田路给林静发了条微信：“到了吗？晚上等你们结束了，我去接你，我带你看看武汉的夜景。”
林静回了一句：“好的。”
这时候突然有个电话打进来了，又是吴爱军。田路有点不高兴了：“爱军，你又有什么事？”
“大哥，你还一直没给我一个准回话呢。林静回来了吗？你别忘了跟她说，我要请她吃饭。”
田路不会撒谎：“她已经回武汉了，现在应该和沌口开发区那边的领导在汉口市会议中心酒店吃饭。”
“晚饭有人请了，那我就请她夜宵。”吴爱军听到这条消息，简直如获至宝。
八点半的时候，田路接到林静的微信通知。他刚进入汉口市会议中心酒店的大厅，就听到吴爱军的声音：“田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你啊你！”
“我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了。”
田路没想到吴爱军这么执着，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两人坐在大堂吧等林静。
十几分钟后，林静和开发区的几位领导从电梯里出来了。吴爱军刚想迎上去，却被田路拦住了。等林静和领导告别后，田路才带着吴爱军过来。吴爱军几步跑到了前面：“林总，我们总算又见面了。”
林静没想到田路会把吴爱军带过来。看来这个吴爱军，不仅缠着自己，也在缠着田路。偏偏田路又是一个讲感情的人，无法拒绝，便只能带上吴爱军。吴爱军这种咄咄逼人死缠不休的样子，她是非常反感的，于是说话也不再客气：“吴总，我想那天的电话会议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两家公司虽然都做新能源汽车，但目前真的没有合作的基础。”
吴爱军说：“那天是我英语不好，没发挥好。我们应该再好好聊一聊，你会看到我的诚意和实力的。”
林静说：“可是，我明天就要回美国了，真的没时间。”
“现在不就有时间吗？”
林静简直要崩溃了，无奈地看着田路。田路还准备开车带她在深夜的武汉四处转转，看来要被这个吴爱军破坏掉了。田路念及吴爱军大老远过来，又等了两个小时，果然心软了，对林静说：“大家都是老同学、老朋友了，就聊一聊吧。也不用去别的地方，就在旁边点个茶，边喝边聊。”
林静和田路准备在大堂吧找位置坐下来，吴爱军说：“我们就在这里聊？”
田路说：“既然急着谈事，还讲什么位置？”
吴爱军只好同意，坐了下来。
田路说：“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吴爱军正准备点头，林静说：“没必要，老田，你坐下。”
吴爱军说：“林总，我们顺势地产做新能源汽车是真心诚意的。现在我们已经收购了乐驰汽车，如果能够引进你们的成熟技术，我保证可以打开中国市场。那可不得了，那是堪比北美的巨大市场。”
田路说：“是啊，现在中国民众的消费力是很强的。”
林静说：“这一条我们在电话会议里已经否决了。我们公司有自己的技术，有自己的品牌，我们要进军中国市场，也只会找个经销商。我也征询过你的意见，可是你们要联合办厂，要引进我们的技术，生产你们自己的乐驰品牌，明确拒绝做我们的经销商。我们两方的初衷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法谈下去。”
吴爱军说：“我们可以投资。你在中国建厂的钱全部由我们来投，你只要把成熟车型拿过来就行了。”
林静说：“请问吴总，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们还可以出技术使用费。”
林静笑了，说：“虽然我们是做技术出身的，但我们并不是一个技术公司，更不是一个技术授权公司。我们要做自己的品牌，做自己的市场，另外，有些事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我们公司有必须坚持的原则。”
田路看他们谈不下去了，赶紧缓和一下气氛，说：“爱军，你要理解林静他们公司的想法。我虽然不懂汽车，但技术和品牌是个完整的概念，怎么能够分开呢？你要做新能源汽车，要么去买技术，要么就自己研发。”
吴爱军说：“我不就是想快一点吗？”
田路严肃起来，说：“有些事情是快不得的。爱军，我想你应该也是有过惨痛教训的。”
吴爱军没再吱声。
林静看了一下手表，说：“吴总，实在对不起。我今天有点累了，想要早点休息。”又看着田路说：“老田，抱歉让你大老远跑一趟。”
吴爱军还要说什么，被田路拦住了：“你们聊得也差不多了，林静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陪吴总再聊一聊。”
等到林静进了电梯，田路才正色问吴爱军：“爱军，你为什么要做汽车？你的房地产做得这么大，已经是中国名列前茅的大房地产企业了，足够赚钱，空间也足够大，你为什么还要做汽车呢？”
吴爱军说：“大哥，我跟你就实话实说了。我也没指望做汽车赚钱。你也知道，在中国做房地产没什么地位，我们有些时候像过街老鼠一样。于是才收购了蒋总的乐驰，没想到他现在跑路了，也联系不上他，我拿到手的完全就是一个PPT。说是新能源汽车，其实什么技术都没有，只是一个概念，一个噱头。我现在下不了台，亏钱是小事，太没面子了。再说，我也是真心想做一款车出来，让大家好好看一看，我吴爱军并不只是一个胆子大会盖房子的人。”
田路说：“你看你，走到哪里都扛着一个面子。面子真没那么重要。做企业，赚钱是本分，不能在乎别人怎么看。”
吴爱军说：“那可不行。大哥，你现在很久没在市场上，没在江湖上了，现在不做点像样的实业，不做点高端产业，各地政府连见都不见你，不见面我怎么拿地？”
田路说：“你看，暴露了吧。你心心念念想拿地，当心……”
吴爱军说：“拿地是我真实的想法，但我也是有情怀的，我真的想做一款好车出来。”
田路不愿再聊下去，站起身：“得了吧，赶紧回家休息。你也听到了，林静的公司是个规规矩矩做技术做产业的，跟你不是一路人。你还是认认真真把你的房子盖好。”
吴爱军也只能无奈地起身：“还是要谢谢大哥，帮我约到
了人。”
田路说：“咱哥俩就不要说见外的话了。”
分手的时候，田路说：“你的夫人和小孩还好吧？”
吴爱军说：“他们都很好。”
田路说：“这样就好，你要对他们好一点。”
送走了吴爱军，田路给林静发了条微信：“休息了吗？今天我就不打扰了，明天我再来带你出去转转。”
林静很快回复：“我明天就回美国。”
“那我送你去机场。”
第二天，田路来到酒店等林静。他们一块吃了个早饭，然后开车去机场。天气晴朗，一路上暖风和煦。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田路歪头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林静，问：“你什么时候再回武汉？”
林静说：“目前还没有计划。”
“有空就多回来，看看老朋友。时间过得可真快。”
林静也很感慨：“是啊，不知不觉大家都老了。”
田路说：“你还是原来那样。我老得快，头发快全白了。”
林静说：“老田，你没打算再找个人？”
田路略感意外，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我都这把岁数了，还找什么？”
林静说：“我可没说你老。你现在不正当时吗？”
“不找了。现在有时间做做公益就很好。”
“但愿不是我耽误了你。”林静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田路又一愣，“嘿嘿”了一声：“不存在。大男人拿得起放得下。”
这时候红灯亮了，田路把车停下来，右手放在手刹上。林静的左手很自然地在他右手上一搭，说：“那就好。”
田路转过头看了一下林静，两人相视一笑。红灯跳成了绿灯，他们又继续开车前行，游走在车水马龙之中。
到了机场，林静慢慢走进了候机大厅。田路看着林静依然曼妙的背影，突然记起多年前相似的一幕。也是在这样的机场大厅，他目送林静离去。从当年到此时，仿佛一瞬，仿佛永恒，然而一切都随着时间过去了。
26
吴爱军虽然如愿见到了林静，项目却依然没有谈成，心中很是失落，回酒店看到冯遥，也没什么好声气，催促道：“快点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回北京。武汉实在没必要待下去了。”
冯遥看到吴爱军的脸色不对，赔着小心问：“你这是怎么啦？谁又惹你了？”
“唉，我专门为这个项目才回来的，结果白跑一趟。”
冯遥赶紧安慰他：“强扭的瓜不甜。没成就算了，以后再说。这次我们都到湖北了，明天我想回趟老家去看看爸妈。”
平时他们工作忙，基本挤不出时间去看望老人，这次正好回来了，确实应该回家看看。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那调公务机来不及了，好在现在武汉到宜昌的动车也开通了，我通知秘书订票。”
冯遥说：“我们不订票了。让小力开车一块去。宜昌到秭归，下了动车还得有一段距离，开车方便些。”
“那也好。可是他不上班吗？”
冯遥说：“小力为了多陪陪你，特意调休了。”
吴爱军说：“那好。我们给爸妈多带点东西，正好放后备厢。”
第二天一早，冯力就开车赶到吴爱军、冯遥住的酒店楼下。冯遥给父母买了补品和衣服，孙薇也置办了不少东西，塞了满满一后备厢。九点他们就准时出发了。
从宜昌到秭归县城要经过一段山路，远远就能看见一块石牌伫立在山间。
冯力说：“姐夫，前面就是石牌岭，是石牌大战的地方。”
冯遥说：“不要跟他说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石牌大战我还真知道，不就是宜昌保卫战吗？老婆，你是不是忘记我是学什么的了？”
车窗外石牌一闪而过。冯遥感觉有点恍惚，好多年前她在这里也跟一个人讲过这场战事。
到了冯遥父母家，二老早已准备好了一桌子菜肴。他们对吴爱军这个女婿还是很看中的，觉得他有本事，能挣钱，再加上对冯遥和孩子都好，对他们也好，虽然平时工作忙，回来的次数不多，但逢年过节不仅对自家老人，也对街坊邻里都给钱寄物，引来街坊邻居的羡慕，他们都对老冯家的富翁女婿赞不绝口。
冯遥爸爸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茅台酒，对吴爱军说：“这还是你过年的时候让小力带回来的，我一直留着，等你们回来了再喝。”
吴爱军说：“爸，你不用刻意留着。想喝了我随时给你寄来。”
冯遥妈妈赶紧说：“你们再不要乱花钱。买这么好的酒给你爸喝太浪费了，他喝惯了土酒，再好的酒灌到他嘴里都是一个味儿。”
“那可不是一个味儿。”冯遥爸爸咂摸了两口酒说，“酒好酒歹我还是能尝出来的。”
一家人正有说有笑着，吴爱军的电话突然响了，是这次资智回汉负责接待他的招商局孙局长的电话。“孙局长你好。”
那头的孙局长说：“吴总，陈书记要请你好好聊一下。”
吴爱军说：“什么？陈书记要找我？”
“是啊。”
“可是，我离开武汉了，我现在在宜昌。”
“那你还回武汉吗？”
“我看下时间安排。”
挂了电话，冯遥关切地问：“怎么了？”
吴爱军说：“武汉市委陈书记要和我谈谈。”
“那是好事啊。他准备谈什么呢？”
“我估计是投资的事情。不过，我不打算再回来投了。”
“陈书记亲自约你聊，你不去的话，不太好吧。”
“是啊，我这不是就在发愁吗？”
过来一会儿，孙局长的电话又来了：“吴总，陈书记听说你在宜昌，特意叮嘱，不要打扰你探亲。陈书记说了，以你的时间为准。你什么时候回武汉，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
吴爱军说：“谢谢陈书记。没想到陈书记这么尊重校友和企业家。”
冯遥也劝他说：“既然武汉的书记这么客气，这么看重你，你还是早一点回武汉。”
吴爱军说：“那我们干脆吃完饭就出发。”
冯遥有点犹豫：“我们难得回来一趟，我还打算陪爸妈住一两天呢。”
冯遥爸爸说：“不用了，你们忙大事要紧。你们也看到我们了，我们身体都硬朗得很，不要担心，忙你们的工作要紧。”
当天晚上，吴爱军给孙局长打电话，说：“孙局长，我已经赶回武汉了。等陈书记什么时候有空，你通知我，我随时过去。”
孙局长说：“我马上就向陈书记报告。”
又过了一会儿，孙局长回电说：“陈书记明天上午请你在会议中心喝茶。”
一觉醒来，吴爱军就真的和陈书记坐在一起喝茶了。
陈书记说：“吴总在宜昌有什么亲人？”
吴爱军说：“是岳父岳母。我陪老婆回去看看两位老人。”
“吴总和武汉的渊源很深，不仅是武汉的校友，还是湖北的女婿。吴总更应该回武汉投资了。”
吴爱军一时语塞。
陈书记爽朗地说：“我知道吴总的事业是在武汉起步的，但闹了点不愉快，才去了北京。吴总，任何事业都没有可能一帆风顺的。有的区在过去如果有对你不住的地方，我代为赔罪。像吴总这样的大企业家，自然都有大情怀、大胸襟。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一切都要朝前看。你这次回来也看到了，武汉的发展和环境是有很大变化的。”
吴爱军说：“是啊，不论是市容、市貌，还是城市建设，特别是现在对招才引智、招商引资的格局和力度，我都感受到了。”
“那你应该回来投资。”
吴爱军说：“我想一想。”
陈书记说：“看来吴总还是有顾虑。不妨跟我明言，你的顾虑是什么？你现在的生意规模也做得这么大了，若是你的版图里没有武汉，那将是很大的缺失和遗憾。而且，武汉的增长空间也很大，你现在的一些业态，除了房产之外，还有儿童乐园，以及最近你在制造业方面的一些投入，你的投资布局完全可以考虑放在武汉。我前天刚接待了杭州的马总一行，他们原来对武汉也不是太熟悉，我介绍了长江新城项目，他们非常感兴趣。国内这些顶尖的企业家都非常看好武汉，像你这样从武汉走出去的大企业家更应该回武汉了。”
“陈书记，我也一直非常看好武汉，只是……”
“不就是过去受了点委屈嘛。吴总，任何想要做大事的人，哪个不曾受过委屈、遭过挫折？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才能成就伟业壮举。下定决心赶快回来吧。”陈书记拿起茶杯，“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你有什么困难，市委市政府会全力做好服务的。”
吴爱军坚守了十多年的不回武汉发展的决心，随着这杯茶一起烟消云散了。像雷华一样，他的行动也很迅速，和陈书记谈完，他马上组织公司投资部门、人力部门，组建了顺势武汉分公司，当年就开工了两个项目。
27
两个月后，武汉似乎一夜入夏，昨天还是春风习习，第二天就艳阳高照，温度一下子升到了37℃，似乎只有这样才不负“火炉”之称。就是在这样一个非常普通也非常典型的江城夏日，武汉百万校友资智回汉活动武汉大学专场在位于汉阳长江边的国博中心洲际酒店隆重举行，陈东明、雷华、田路、郑华、吴爱军、简威等一批武大校友企业家齐聚武汉。
陈书记首先致辞，他看着座无虚席的会议室，动情地说：“武汉大学是一所享誉海内外的百年名校。武汉大学与武汉命运相连、休戚与共。武大校友是武汉这方水土哺育的精华。今天这个会，是专门为武大人开的。武大一直开创风气之先，今天也不例外。”
武汉大学的校友企业家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武汉大学的韩书记第二个讲话，他的话简洁有力：“武汉最大的优势是科教资源，以城市为单位，拥有全球最多的在校大学生，多年来也积累了丰富的校友资源。现在，这些武汉校友已经成为全国各行各业的中坚力量，尤其是在产业发展中扮演着骨干精英的角色。”
韩书记看向前排落座的这些校友精英，他们无不两鬓染霜，却依旧意气风发。台上书记、台下学生们目光相接，心中都升起感恩、自豪之情。
韩书记讲完后，万市长开始点名，让陈东明、雷华、田路、吴爱军四位代表上台说话。
陈东明第一个上台发言，他说：
“今天很高兴参加我们武汉大学专场的资智回汉大会，我们这一次资智回汉，一是总部回归，还有研发中心回归；二是高端现代制造业回归；三是现代服务业回归，特别是大健康产业。这些都符合新民营经济和武汉经济发展的方向。
“所以，大家得以见证了这样一个空前盛大的场面。我结合陈书记提出的新民营经济的发展想法，进行一个大胆的设想，现在一线城市有北上广深，下一轮会有哪些城市挤入一线城市？肯定有武汉。我希望三到五年后，中国人将习惯说‘北上武广深’。
“我始终认为企业家是有担当的，作为经济社会中流砥柱阶层，应该在各方面都成为榜样和楷模。从国民人寿保险公司成立至今，我们始终将自身的发展融入国家与时代的洪流中，融入到社会消费结构的转变中，融入到大众生活方式的变迁中。对这个时代，我始终心存感激，感谢各种机遇和挑战，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去反哺社会。我们武大的校友企业家们，都要有这样的担当精神，把更多的机会带回武大、带回武汉，回馈母校回馈武汉。武汉的发展，离不开在座的每一个人的努力……”
陈东明无疑说出了与会所有嘉宾的心声，他的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
接下来是雷华，他依旧穿着黑色的T恤和牛仔裤，上台后还没开始说话，底下就传来阵阵欢呼声。田路笑着对旁边的吴爱军说：“雷华这小子，粉丝真多。”
雷华做了个标志性的手势，带着阳光而自信的微笑，开始侃侃而谈：
“作为武汉大学校友，我来参加这次‘武汉百万校友资智回汉大会武汉专场’，心情是非常激动的，感到无比荣幸和自豪。”
“尤其是听了陈书记刚才的报告：凝聚武大校友力量，助推武汉全面复兴。陈书记在这个报告中给予了我们的母校以极高的肯定，同时，也为我们描绘了武汉未来的发展前景，坚定了校友们资智回汉的信心。听完这个报告，我想谈点我的体会和感受。”
台下众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论演讲，还是要看雷华的。
“我的第一个感受。来到这个会场，看到校友们济济一堂，我相信陈书记的目标已经达成。我们所有武大的校友都对资智回汉充满信心，看看在场大家的热情就知道了。
“我想讲一下我自己的切身体会。三十年前，我到武汉大学入学。二十八年前，我和几个武大校友在东湖高新区创办了一家小公司，开始了创业之路。所以我对武汉大学，我对武汉这座城市，都有非常深的感情。在我的人生中，我最难忘的就是武汉大学，因为武汉大学在我的人生历程中起着不可磨灭的作用，所以我一直希望能为武汉大学为武汉做点事情。
“今年春天，陈书记在大会上喊话，点了我的名字，希望我回武汉看一看。我从媒体上看到这个报道，感觉到压力有点大。”
台下又响起了一片善意的笑声。
“我第一次见到陈书记，是在武汉市首批招才顾问的授牌仪式上。我没见到陈书记之前，在到武汉之前几天，我就深深地被武汉的诚意打动了。
“有好几位部长、局长和我联系，刚开始让我觉得受到了狂轰滥炸，但同时也让我深感荣幸。这么多领导找我们招商，尤其作为武汉这座大城市，其实是极不容易的事情。
“更让我感动的是，凌晨一两点了，武汉市组织部的杨部长还亲自到机场接我，真的让我非常感动。”
在第二排落座的杨部长笑了，对前后左右扭头向他致意的人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为校友企业家服务，是我的工作，也是我莫大的荣幸。”
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雷华身上。“刚才陈书记已经介绍了武汉非常多的优势，我觉得武汉的区位优势、教育优势和人才优势非常明显。在这个新民营经济的时代，武汉只是缺少一批领军企业。只要这些领军企业发展起来，武汉很快会迎来高速发展的机会。
“感谢武汉市和东湖高新区各级领导的支持，我们一诺集团很快就与武汉市政府签署了战略框架合作协议，确定了在东湖高新区建设一诺武汉总部。现在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一诺武汉总部马上就要开工。
“作为武汉大学校友，作为湖北人，我真心为武汉迎来大发展的历史机遇感到高兴。
“今天来的校友中，很多人都参与了今天的签约仪式，还有很多人是回来寻找机会的。我认为武汉会给我们校友回汉发展提供很好的机会。”
雷华讲完，台下又是掌声雷动。
万市长点评说：“雷华说得好，武汉确实有着巨大的机会！”
第三个是田路，他主要代表武汉本土企业家发言。他不紧不慢地上台，慢条斯理地说：
“作为一个地主，我觉得是非常高兴、也是非常荣幸的一件事情。但是，我觉得武汉也确实值得大家回来投资、发展，我不想说它过去已经有的一些传统优势，比方说它的地理条件好，运输方便，居于中部的中心地位。为什么在今天大家都愿意回来，一起到武汉来投资呢？我觉得这里面有两个重要的特点是值得关注的。
“首先，武汉具有不同于北上广深的特点。从时间上来说，北上广深早些年已经发展得比较充分了，但是也带来了一些弊端，比如房价高、空气污染，但是武汉可以避开这些问题。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武汉市现在已经让我们锤炼出一种更广阔的国际视野。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北上广深和国外联系很方便，国外去北上广深也很容易。我到国外去跟企业家朋友交流，他们很多人都不知道武汉在哪里。我就会告诉他们，武汉是中国地理的中心城市，他们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概念。
“但是对于武汉的企业家来说，因为你需要走出去，所以更要具备国际眼光。我自己是有这个感受的。
“第二，我觉得武汉是一座具有创新潜力的城市。在武汉有百万大学生，百万大学生背后的含义不仅是技术或者劳动力，对于我们来说，它们是整个新经济启动的源泉。如果你要发展新的经济，如果你要抓住一些现象级的经济，必须利用好百万大学生。百万大学生存在的群体，才是创新的根源和源泉。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作为武大的毕业生，作为武大校友企业家的一员，我是非常感恩武大、感恩武汉的，也想把我们创新、创业、创富的能力在武汉继续发扬光大。希望各位校友企业家能和我们一起，共同面对、共同创造武汉新民营经济新的春天。最后，我也呼吁各位校友一起加入到公益中来。谢谢大家！”
大家都笑了。有人高喊：“田路大哥，你带头做公益，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情。我们必须支持。”万市长也高兴地说：“我们武汉本土有田路这样有担当的企业家，也是一件
幸事！”
吴爱军最后一个上台。“前面几位讲得真好，我就不多啰唆了，就简单说几句吧。”
大家被他逗笑了，也送上一片掌声。
吴爱军继续说：“我也不怕大家笑话。当年我是在武汉受了气走的，本来不打算回来的。我在全国很多地方建了分公司，唯独没有武汉，但陈书记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让我又回来了。武汉的确有很多机会，在人才方面我们有这么多高校，这么多大学生，在交通上武汉是九省通衢，去哪儿都方便，再说有这么好的政府这么好的领导支持，哪有不回来的道理。我就说这些，谢谢大家。”
万市长点评道：“吴爱军先生的发言，言简意赅。”
下面又是一阵笑声和掌声。
随后，万市长和武大李校长签署了市校战略合作协议，武大校友企业代表与武汉市相关合作单位共签约了四十二个项目，在过去一两个月的跟踪和协商基础上，签订了真实的投资，仅仅武汉大学的专场投资协议就超过了一千亿，一批涉及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的“四新”领域重点项目，也都在活动上完成了签约。
可能是被校友企业家的热情和行动所感染，中午在和企业家一起餐叙时，陈书记说：“应该把校友的故事，拍成电视。我建议名字就叫《武汉之恋》。”
雷华、田路都说：“这个名字好。”
陈东明也说：“希望能把我们这一代人的经历都写出来。”
雷华说：“不能光写经历，还要写梦想。”
陈书记说：“对，要写出你们对这座城市的情感，更要把你们的创业故事分享给年轻人。”
28
这一年，按照陈东明和雷华的说法，是他们回武汉次数最多的一年。他们刚参加完资智回汉大会，两个月后又马不停蹄地回来参加武汉大学专场的招才引智大会。大会当天晚上，陈东明、雷华、田路、郑华、吴爱军、张中羽等一大帮人，又聚到了等候书店。
从下午四点钟开始，王慈就等着这帮兄弟，让人摆好了烧烤架，又点了六盆潜江小龙虾。
田路是第一个到的，看到这阵势，一下子乐了：“好家伙，你这是要摆摊嘛！”
王慈说：“你们都转行了，就不允许我也换换职业？”
正说着，陈东明和雷华一块来了。“大老远我就闻到王老板这儿的香味了。”雷华笑着说，“书香味拌着烤肉的香味，还有小龙虾的香味。”
“两位大老板，你们赶紧坐下，我先烤几串你们吃着。”
陈东明说：“不急，等他们到了一块吃吧。”又问田路：“老田，你最近联系林静了没有？我以为这次她也会回来，我还想再见见她呢。”
田路说：“估计她在美国也忙吧。上次走的时候，我还跟她说，让她常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朋友。”
这时，郑华和吴爱军也前后脚到了。
吴爱军说：“这个书店，整得很洋气。”
陈东明招呼吴爱军过来坐：“爱军，武汉的项目还不错吧？”
“托大哥的福，好着呢。”
“那就好，你回来就对了。”
郑华插了一句：“爱军，我就说吧，听大哥的准没错。”
吴爱军说：“多亏大哥拉我回来。”
李之雄也来了，一见雷华就开始兜售他孵化的项目：“雷总，最近要不要再投个新项目？”
“忙完这阵子再说。”
“大家先喝着吧。”王慈上了啤酒，招呼道。
张中羽也来了，坐到了田路身边。田路问：“中羽，忙什么呢？这么久都见不到你人影。”
张中羽说：“最近我刚收购了一家会展中心。”
李之雄很好奇，过来插话：“在哪里？我怎么没听你说起
过呢？”
“在东西湖，靠近宏图大道那个位置。武汉作为中国经济地理中心，区位优势明显，我看好武汉未来的会展经济前景，刚好有这个机会，就买了。”
田路说：“这个投资没错，武汉商贸、会展这样的传统优势会回来的，前景不错，何况那个会展中心的几条地铁都通了，用不了几年，肯定会有更大发展。”
“来来来，你们也别光顾着聊，尝尝我新烤的羊肉串。”王慈举着一大把羊肉串又过来了，“边吃着，边喝着，边聊着。”
“来来来，干干干。”大家都举起了啤酒杯。
简威、 熊志一、 喻鹏飞等人也陆陆续续赶到了。
大家喝的都特别高兴，互相敬酒，这时候田路拍了两下巴掌然后跳到了书案上，站在上面兴奋地说：“我也学一学雷华，站在桌子上跟大家讲一讲。”大家都有点蒙，抬头看着田路，想这个人又怎么了，又会冒出什么惊世之举动？
田路清了清嗓子说：“现在大家都很成功了，事业都很成功了，但还是应该关注生态、关注公益，我觉得现在我们国家的这个生态保护，已经迫在眉睫，我们企业家应该有所行动，要担当社会责任。我想建议我们一起发起一个‘长江生态保护基金会’，希望大家积极响应，不光是出钱，还要拿出时间来。”
陈东明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个跳跃站到了桌子上，“我第一个响应！”底下大家也纷纷赞成，“我们都响应，我们都响应……”
这时候王慈也慢慢站了起来，说：“我能不能提个建议？”大家都笑了：“王老板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当然可以说了，你站上去说！”
田路把他拉上来，王慈第一次站这么高，看着这一群人，有点激动。王慈稳了稳说：“我就是提个建议，我书店对面是儿童医院，我偶尔在书店门口碰到一家人带着孩子来看病的，有的没病床住，有的住不起。因为我们书店是24小时营业的，有些人就卷个被子在我们书店打地铺，当然我也没有拒绝他们，还给他们提供一些热水和吃的。很多困难家庭，孩子生病了治不起，很痛苦……我是见多了，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在儿童医院成立个基金，让那些贫困儿童能申请一份救助？”
张中羽说：“那要多少呢？这事我觉得太应该做了，你说要多少？”
王慈抓了下头说：“我对钱没概念。我准备把我一半的财产捐出来。当然我没多少钱，百八十万的，就是我的一点心意。”
“那我就先捐一千万吧。”张中羽直接表了态。
旁边的雷华也说：“那我也捐一千万。”
王慈的倡议又得到了大家的积极响应，当天晚上就认捐了三千万基金。
王慈很开心自己的提议获得大家的认可，问：“那这个基金叫个什么名好呢？”
李之雄说：“王老板，你们这叫惠济路吧？”
“是是是。”
这时候熊志一说：“就叫‘惠济’，不就挺好吗？‘惠济贫困儿童救助基金会’怎么样？”
“好好好，这名字取得好。”大家一致赞成。
就这样，“惠济贫困儿童医疗救济基金”成立了。
这一晚，他们吃着烧烤，剥着小龙虾，喝着啤酒，聊了一个通宵。他们一次次地举起酒杯，互相调侃、鼓励或祝福。三十多年时光，发生了太多事，每个人的人生都波澜起伏，就像长江一样，浩浩荡荡地奔流向前方。光阴终究还是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但回过头来再看，他们仿佛还是曾经那个少年，善良、执着、激情、勇往直前。三十多年来，不知有多少次，他们围坐在等候书店，一起沉醉在迷人的夜色里，沉醉在亲兄热弟的情谊中，沉醉在从容的年轮里，忘了创业初期的艰辛、商业战场上的如履薄冰、功成名就后的再次起航。
这一晚，他们为王慈的“等候”干杯，为陈东明的“始”干杯，为田路的“漂流”干杯，还有雷华的“网红”、郑华的善良、张中羽的锐气、李之雄的情怀、熊志一的耿直、吴爱军的执着、简威的热情……杯中的啤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敞开的胸襟，逸兴遄飞，伴华灯起舞，邀明月共眠。他们举起酒杯，敬珞珈山，敬东湖，敬黄鹤楼，敬长江，敬置身其中的这个昂扬喧腾的时代——多么美好的时代。
29
书店聚会后的第二天，王慈带着夫人纯子回到了黄冈老家。
王慈和纯子结婚至今已有八年。纯子一开始想要个孩子，王慈没有同意，对纯子说：“我不在乎这个。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这个年龄再生孩子，要吃不少苦。”
纯子笑笑说：“吃再多苦我也不怕。你都等了我二十多年，我吃点苦怕什么。我是心甘情愿的。”
王慈轻轻搂住纯子，说：“我们顺其自然吧。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好多年过去了，纯子一直没有怀上。他们也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身体各方面倒是没问题，但这个年龄的受孕率的确比
较低。”
只有王慈的老母亲，还一直盼望着哪天能抱上个大胖孙子，多次跟纯子提及自己的愿望：“这辈子抱不上孙子，我是不敢闭眼的。”
王慈说：“妈，你说什么呢？”
纯子并不生气。她理解老人的心思，心里也比较愧疚，说：“妈，不是我们不想生，我和王慈年龄都大了，不太容易生了。但我们也没有放弃，我相信上天会保佑我们的。”
老太太倒是信了纯子后面这句话，整天在家吃斋念佛，祈求佛祖和观音能派个大孙子给她，还经常跑到镇子后面山上的显化寺拜佛。为了能让佛祖显灵，她又打电话让王慈和纯子回来，让他们亲自去庙里烧香、磕头。
王慈说：“这些都是迷信，做这些是没有用的。”
纯子却劝王慈：“我们还是回去一趟吧，就当是回去看看妈，满足她老人家的心愿。都说心诚则灵，我们就试试吧。”
他们开车回到黄冈老家，刚吃过午饭，王慈的母亲就催着王慈和纯子去显化寺拜佛。
王慈说：“我们今天刚回来，休息一晚明早就去。”
王慈的母亲说：“早上去好，早上去好。”
第二天一早，王慈就把车一直开到了山上，停在了显化寺山门前。
王慈说：“这里我还是小时候来过。那时也是咱妈带我来拜佛的。当时庙只是一间土砖房，没有车路，全靠走上山。”
朝寺里走时，王慈给纯子讲解：“这座显化寺始建于唐代，历经沧桑，几度废兴，至今一千多年了。前些年它还是座土砖土瓦的小庙，后来一位从镇上走出去的老板的母亲，出资加以重建，才有了现在的规模。大家都说这位老板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父母都很善良，也经常来参拜。”
纯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说：“真有这么灵？”
王慈笑笑，说：“应该是吧。”
修葺后的显化寺看起来十分气派。整个寺院为重檐歇山、城台式建筑风格，天王殿、观音殿、大雄宝殿等错落有致，庙里的佛像金光熠熠，形神兼备。
王慈说：“想不到修得这么好。”
他们跟随庙里的师傅捐了香火钱，又来到大殿上香磕头。磕头时，纯子一直在默念：“佛祖保佑，给我和王慈一个孩子。”
王慈心里想的则是：“保佑老人和大家都健健康康、长长久久。”
拜完佛，他们高高兴兴地往山下走。在路上王慈打开手机，看到了资智回汉活动武大专场的新闻报道。还收到雷华、张中羽等人安排转款成立惠济贫困儿童医疗救济基金的微信。
王慈说：“这些家伙，任何时候，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风生水起的。就连做公益都不甘落后，而且一旦说定了，说做就做，还真把公益当成事业去做，当成最重要的事去做。刚看新闻说，他们的故事又要被拍成《武汉之恋》了。我倒是应该为他们写部小说。由我来写可能会更有意思些。”
从庙里走出来后，王慈看了看山那边的小镇。离开小镇到武汉开书店前，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现在小镇已面目全非，当然是高楼多了，看上去更加繁荣，只是也陌生多了。好在这时候来了一阵风，吹得庙檐上的风铃叮当响起。王慈回过头，看到正在摇曳的风铃，心想：这吹动的不只是风铃，更像是无尽的岁月。我在这个山头听到了风的声音，那帮兄弟朋友每个人可能都在忙，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此刻大多还在武汉忙碌着，他们可曾驻足听听风的声音？
想到这里，王慈不禁把目光投向更远方，远方是连绵的大别山，是缓缓流动的巴河。毫无疑问，这河终将汇入长江，这山的尽头就是大武汉。那承载着千万人的生活、工作、创业、爱情、幸福、痛苦、失去、收获、新生、逝去、梦想、未来的大武汉，一直都在那里矗立着，从未离开这座城市里生活着、奋斗过的人们的生命。
2020年7月25日，初稿完成于武汉
2020年8月21日，二稿修订于北京
2020年12月6日零时改定
(本文作者介绍：卓尔创始人，长篇小说《武汉之恋》作者。)
责任编辑：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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