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武汉之恋》连载——之二十一

　　卓尔创始人阎志所著的长篇小说《武汉之恋》（五卷本），时间跨越近四十年，起笔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武汉，落笔于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前夕。讲述了改革开放以来傲立于时代潮头的那些弄潮儿的成长经历及其情感故事。

　　第五部：白云引 黄鹤归（之一）

　　01

　　深圳是一座不夜城，充满了活力。将“友讯”整体出售后，这里却成了张中羽的伤心地，他不愿再多待一天，只想赶紧离开。夜很深了，张中羽依然毫无睡意，站在公寓的阳台上抽闷烟。深南大道上车流不息，不时还夹杂着嘟嘟的警报声。平和安静的生活中，似乎四处都藏匿着不可察觉的意外和危险。在这些闪烁的灯光、嘈杂的音浪之上，是南方璀璨至极的夜空，飘浮的云团清晰可见。张中羽此刻的思绪，就像云团那样起伏波动。

　　“深圳真是一座年轻、生机勃勃而又充满机会的城市，但可惜的是，现在她跟我又没有关系了。我还要在这里待下去吗？我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呢？我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重新找到一个合适的项目吗？”他心里明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友讯”了。“友讯”看似是灵感偶然迸发的产物，但其实凝聚了他所有学习、工作和生活的经历，是因不断积累而孵化出来的。他苦笑着摇摇头。再在深圳做一个项目，开一家公司？一切都没那么容易。现在最大的风口应该是移动互联网，尤其是线上社交，但“友讯”这么好的项目都没能坚持下去，最终被大平台、大资本收购了，还能找到比“友讯”更好的选择吗？如果找不到更好的项目去做，守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他做项目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可尴尬的正在这里，现在他居然拿自己的项目卖钱，除了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沉思许久，他还是决定打电话给秦宇。电话响了好几声，接通了，却是女儿快活的声音传了过来：“爸爸，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哦？我好想你啊！”

　　“小凌乖，等爸爸这阵子忙完了，就回美国陪你玩好不好？”张中羽的心里也酸酸的。此番为了创业，他将妻女留在美国，虽然最后挣到了很多钱，是得是失却很难说清。当初秦宇支持他回国，可不是指望他挣钱，而是支持他去实现自己理想的。

　　小凌着急地说：“爸爸，你会带我去海底世界吗？我要看会发光的热带鱼。我还想去宇宙奇趣馆，看各种各样的星星……”

　　小孩子的天性就是对一切事物感到好奇。小凌正是求知的年龄，张中羽作为父亲，却不能陪伴在她的身边，不免自责。他一一答应着，又对女儿说：“妈妈在哪里？你让妈妈接电话。爸爸要跟妈妈说点事。”

　　小凌说：“我们家有客人来了。是大卫叔叔。妈妈陪他在客厅说话。”在美国，张中羽几乎没有自己的社交圈，倒也符合他陪读的身份。登门做客的都是秦宇的朋友，大卫是少有的夫妻俩共同的朋友。张中羽当时也很奇怪，为什么秦宇的朋友中会有工程师，后来才想明白，他自己不也是工程师嘛。哪怕是两个最奇怪的工程师，他们之间也有可能找到共同的话题。——这可能是当初秦宇介绍两人认识的原因。

　　秦宇接过电话，张中羽说：“‘友讯’的项目在我手里结束了，卖出去了。”

　　秦宇有点吃惊：“怎么突然就卖掉了呢？这么说来，你这次创业，到底算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

　　张中羽说：“对我自己的创业来说肯定是失败的，这属于半途而废。但对项目本身来说可能是成功的，被国内一个大平台整体收购了，接下来运转会更顺畅，而且再也没有运营成本的后顾之忧了。另外，我们确实也赚了很多钱。”

　　秦宇高兴地说：“那不是很好嘛。”

　　听到妻子这么说，张中羽一时没吭声。沉默了一会儿，秦宇才轻轻说：“我明白。你根本不是为了钱，你这次回去只是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儿，现在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你想要的。中羽，你跟我说实话，你不准备就这样回来，是不是？你还要在国内待着，寻找新的机会，准备新的项目，是不是？”

　　张中羽说：“是的。对于这样的失败，我是很不甘心的。”

　　“你要继续待在国内，随你。不过，你要多回来陪小凌。”秦宇只提了女儿，却没有提自己，明显有些不高兴地挂了电话。

　　带孩子留在美国，秦宇势必会很辛苦，她要完成自己的学业，还要照顾女儿。张中羽觉得很愧疚，犹豫着要不要干脆回美国去。他想，应该和田路再聊一下，倾诉一下自己的困惑，在家庭和创业之间，一个男人究竟应该如何做。他并不清楚田路的感情史和婚姻史，但直觉田路会给他一个很好的建议。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王慈发来的。“祝你圣诞快乐。”在张中羽看来，田路代表奋勇拼搏，王慈则代表坚持等候，两个人都是百折不挠的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这个时候收到王慈的短信，无疑是一种暗示，张中羽下定决心，他也要像王慈一样做一个等候的人。所不同的是，王慈等候的是一个人，张中羽要等候的是一件事。但不管怎么说，等候的人最终都会如愿以偿。王慈不是等到了向纯子吗？自己也一定能实现梦想的。

　　因为王慈的短信，张中羽这才意识到当天是圣诞节。圣诞节到了，元旦就快到了，元旦到了，春节也就快到了。美国人最重视的是圣诞节，中国人最重视的是春节。在美国的中国人习惯过三个节，对圣诞节、元旦和春节一视同仁，甚至对中间的元旦更加重视，因为无论中国人、美国人，都喜欢“一元复始，万象更新”这个概念。

　　他又打越洋电话回去：“对不起，秦宇，我都忘了今天是圣

　　诞了。”

　　秦宇的气还没有消，说：“我们这边的圣诞节，还要晚一天

　　才到。”

　　张中羽显然忘了中国和美国的时差，说：“那我就提前一天祝你和宝贝女儿圣诞快乐！”

　　秦宇说：“我原来以为你会回来，给小凌一个惊喜的。看样子，你确实很忙，忙到把我们娘儿俩都忘在脑后了。”

　　女儿小凌在一旁倒是显得特别高兴，一直喊着：“爸爸，爸爸，圣诞快乐，你是不是明天就回家，带我去外面玩……”

　　秦宇说：“小凌乖。爸爸有事，明天回不来。大卫叔叔不是和你说好了，要带你去迪士尼乐园玩吗？”

　　小凌说：“我希望爸爸能够回来，我们和爸爸、大卫叔叔一

　　起去。”

　　随后，张中羽又给住在九江的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二老：“忙完这阵，我决定歇上一段时间。今年春节，我会回家过年。”他的父母很高兴，问：“秦宇和小凌也回来吗？小凌这孩子，我们又有两年没见她了。”张中羽说：“我和秦宇商量一下。她在美国上学，要完成论文，不一定有时间回来。”他的父母一直担心他们会移民美国，届时见上一面甭提有多难。他们是希望秦宇毕业之后回国内发展的。他现在多少有点理解老人的担心了。因为这段时间忙于项目的事，秦宇和小凌肯定也有类似的心理，担心他不愿意再回美国。毕竟在美国，他没有几个朋友。话说回来，如果秦宇有这样的焦虑，那是一点都不奇怪的。再有一两年，秦宇就要博士毕业了，到时才会更头疼。秦宇看样子是不愿意回国的，而他在美国又待不住，到时候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些都是麻烦事，张中羽不愿多想，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他给王慈回了个电话：“老哥，明天我就回武汉。”

　　王慈有点意外，但还是很高兴，说：“等你回武汉，我们好好喝酒。”

　　在深圳回武汉的航班上，张中羽越发觉得自己这次回武汉，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他的母校华中科技大学有很多科研成果，而且现在武汉的光谷也发展起来了。武汉的影响力，过不了多久就会不亚于珠三角和长三角，肯定能找到投资的好项目。另外，他不是在李之雄那里投了一千万嘛。他决定找李之雄好好聊聊，说不定李之雄的孵化器里，就蕴藏着很有潜力的苗子。

　　回到武汉之后，张中羽与以前的同学、朋友聚了好几次。在和王慈、李之雄他们喝酒的时候，李之雄顺口提到了雷华：“前段时间我和雷华见面了，他也在我这里放了些资金。有好项目我一定会给你们留意的。”张中羽听到“雷华”的名字时，本来想追问一句，可是李之雄很快转移了话题，他也就没有再多说。

　　之后的日子略显无聊。他习惯上午睡觉，下午去金银湖高尔夫球场打一场球，然后再转场到东方球场打球。就像在美国一样，大多数时候是张中羽一个人，球童远远地跟着。有时王慈也会来，但他并不喜欢打球，觉得还不如喝酒。在武汉，他和王慈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几乎天天泡在一起，要么就是两人聊天、喝酒，要么就是把李之雄叫上，三人斗地主、喝酒。李之雄不时也向他推荐点项目，但张中羽都没有看上。有些项目还处于早期，看不出苗头，张中羽说：“你直接决定就行了。”有些项目是张中羽不了解的行业，他不太有把握，就选择了稳妥起见，没有

　　跟进。

　　张中羽也没有忘记之前对秦宇的承诺，大概每两三个月就回波士顿一次，陪伴妻女，在家里待上一周左右时间。秦宇待他的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的，好像还负着气。小凌有一次悄悄对他说：“爸爸，你和妈妈是不是吵架了？你回来后，妈妈的笑容都变少了。”他也没往心里去，觉得总归是自己做得不够好，让秦宇不满意了。

　　在王慈和李之雄看来，张中羽美国、中国两头跑，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02

　　记得那是深秋的一天，波士顿满街的树已金黄，清晨已有些寒意。张中羽这一次回到波士顿已快两周，正带着女儿小凌在儿童乐园玩，突然接到了段总的电话。段总开门见山地说：“中羽，我现在准备做手机了，想请你加入团队。”

　　张中羽有点吃惊：“做手机？现在苹果手机这么厉害，三星手机也不错，老哥你这个时候出来做手机，时机真的可以吗？”

　　段总不紧不慢地说：“或许正是因为他们太厉害了，没人敢跟进，没人敢与大象竞争，我们反而更有机会！”

　　张中羽说：“老哥，既然你都决定了，我肯定支持你。只是，我现在还是想找机会自己尝试一下。”

　　段总是理解张中羽的，说：“中羽，我不反对你自己创业，也希望看到你取得成功。不过，我这边也确实需要你。你过来负责销售，我也放心。你有股份，这也就是你的事情。还是像以前一样，我们一起来做这件事。”

　　张中羽说：“多谢老哥一直照顾我。不过，我还是想亲自从头到尾操作一个项目，我绝对不会让‘友讯’那样的遗憾再度发生了。”

　　段总也把话挑明了：“中羽，我当然理解你。在‘友讯’这件事上，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的。另外，我也要劝你一句，现在像‘友讯’这样的项目可不好找。如果那么容易，那遍地就都是马云、马化腾了。我们要甘于平凡。”说到这里，段总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要甘于像我一样平凡。”

　　“老哥，你一点都不平凡。你已经是超级投资人了。”张中羽由衷地说。这次张中羽倒没有直接拒绝段总的邀请，他说：“老哥，我前面两年时间一直扑在‘友讯’上，现在项目交割后，我想在波士顿多陪陪孩子。你能不能多给我点时间，让我再好好考虑一下。”

　　挂了电话，张中羽忍不住把玩自己手中的iPhone4。一直以来，他很喜欢苹果手机，苹果每次更新换代，他都会用上新品。

　　张中羽在波士顿又待了一周，决定先回武汉。从波士顿先飞香港，在香港ICC附近的苹果专卖店门前，他看到有人居然打地铺等着购买iPhone5。他没想到苹果在香港居然这么抢手。在香港飞武汉的飞机上，张中羽又被报纸上的一条新闻彻底震惊了：“小伙欲卖肾买苹果手机”。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国内手机市场真的很大，像苹果这么高端的产品都供不应求，看来“人手一部手机”的说法并不夸张。姜还是老的辣，段总的投资眼光确实名不虚传。段总应该不是这个时候才决定做手机，说不定厂子已经建好了。肯定是这样，要不然自己明明更适合做技术研发，段总为什么让自己去负责销售呢？

　　下了飞机，张中羽马上给段总打电话：“老哥，我想好了，我决定加入。不过，能不能让我在武汉做？我在武汉泡了大半年，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

　　段总说：“武汉恐怕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呢？武汉有光谷，另外，制造业也不错。”

　　段总沉吟了一会儿：“那你不妨先考察一下，看看那里的生产条件、产业链和零部件保障，还有研发团队的组建，是不是都能满足生产手机的条件。我们既然要做手机，就要做到销量第一，这些综合因素都需要考虑进去，不能有明显的短板。”

　　回到武汉后，张中羽花了两个星期，对光谷带进行了集中调研，最后得出结论：武汉目前确实还不适合做手机整机。从研发到零部件，武汉都缺少必要的条件。看来段总肯定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只是借着考察武汉让他提前熟悉手机市场。

　　张中羽没有再拖延和隐瞒，打电话向段总汇报了自己近期的调研成果，说：“老哥，看来武汉还要等两年才有条件大规模形成手机生产的产业链。目前只有在珠三角做手机。”

　　段总说：“那你也必须回深圳主持销售工作了。好在你对深圳也很熟悉，主持‘友讯’的研发期间，你招过不少人，在深圳有很多朋友。”

　　张中羽不禁苦笑了一下。段总对自己真是太熟悉了，自己想要什么，逃避什么，段总人虽然远在美国，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做手机这类电子产品，珠三角肯定是首选地。那么，为什么自己仍然想要选择武汉呢？可能就是因为“友讯”，心里的那块疙瘩一直存在，于是连带着也逃避深圳。段总的意思，不仅是邀请自己一起做手机，也是伸手拉自己一把，让自己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段总确实是老狐狸。段总看重张中羽的，不就是这点心性吗？似乎只要张中羽答应了，新品手机就一定会迅速占领市场。都说段总投资眼光好，其实他看人的眼光更准。

　　心魔解除，张中羽回深圳便不再有障碍。他把香格里拉酒店长包房里的东西收拾一下，除了一箱子书，其他衣物也就两个大包。两个大包也不重，肩上背一个，手上拎一个，就可以上路了。他把书拎到等候书店，对王慈说：“老哥，我又要到深圳去了。”

　　王慈知道，田路也好，雷华也好，张中羽也好，都是歇不住的人。他笑着说：“你是创业者，不可能像我这样天天无所事事。去吧！去深圳吧！我等待你的好消息。不过，你的这些书准备怎么处理？”

　　张中羽说：“看过的书就跟嚼过的甘蔗一样，没必要随身携带。何况，这些书又很重，你还真忍心让我带到深圳去啊。这些书都是从你这里拿的，就交给你处理了。这就叫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王慈连忙说：“这些书都是你从店里买的，你都付了钱，虽然你在斗地主时把钱又赢回去了。你可不能把书扔在这里。我这里毕竟是书店，可不能卖旧书！”

　　张中羽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老哥，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干脆在三楼辟出一个角落，把这些旧书都集中放一起，谁想要就让他直接拿走。”

　　王慈说：“不要钱？”

　　“不要钱！”

　　王慈兴奋地说：“你倒是启发我了。以后我们可以在店里贴个告示，谁家里有需要处理的闲书，都可以放在这里，让其他想要看的人直接拿走，总比卖废纸好吧。我们让这个角落，变成旧书的驿站。”

　　张中羽说：“老哥，你这个主意好。书虽然旧了，可是文字永远都不会过时。老哥，说到图书这块，还是你专业。”

　　王慈干笑了一下：“论做书、卖书我还行，可是说到做生意，我可比不上你们这些大老板了。”

　　张中羽处理完了这箱书，手提肩扛了两个包裹就往外走。王慈急忙跟上去：“哎哎，中羽，你怎么还是这么急性子，说走你就走哇。”

　　张中羽说：“老哥，你看我的行李都准备好了。”

　　“总得让我给你饯行吧。我把李之雄叫来，晚上我们三人再喝盘酒。再说了，你上次斗地主可赢了我不少钱。你这次去深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武汉，我得报仇不是？我们兄弟三人，喝会儿酒，再打会儿牌。怎么样？”

　　张中羽知道王慈是喜聚不喜散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开一家等候书店，一开就是二十年。再说自己去深圳那边，是负责销售，不是做研发，段总既然没有让自己如期报到，时间上面耽搁一两天肯定无妨，便把包裹放下来，两人边喝茶边等李之雄。

　　李之雄接到王慈的电话，很快就过来了：“老张你怎么突然又要走？武汉这边难道不能做手机吗？”

　　张中羽摇摇头：“条件还是不成熟。我在这里考察了半个月，想组一套供应商的单子都组不起来。”

　　“真有这么难吗？我觉得我们光谷就很厉害啊。”

　　张中羽说：“哎呀，那可是‘光’厉害了，还不够。你看看，要手机壳手机壳没有，要芯片芯片没有，另外，铸膜的也没有，工业设计的更没有。这些零部件，从外面运过来的话，时间、距离都是问题。总而言之，我最想放在武汉这边做，不过就目前来看，深圳确实比武汉合适。”

　　李之雄长叹一声：“可惜了，可惜了，我们武汉白白错过了这么大的商机。对喽，你们的手机叫什么名字？”

　　“鸥派。”张中羽说。

　　“鸥派？这是什么意思？”李之雄禁不住笑了。

　　张中羽倒没在意：“名字不是我起的，是老段起的。再说了，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体验。”

　　李之雄不同意：“还有名字不重要的？我觉得名字最重要了。”

　　王慈也说：“是啊，名正才能言顺，师出必须有名！”

　　张中羽看了两人一眼，说：“你们这两个武大的，就看重名字。我们做产品的，只要产品过硬，其他什么都可以。不信的话，你们看看苹果手机，谁能想到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都能卖这么好。”

　　李之雄说：“我觉得苹果手机名字就挺好。苹果，多么雅俗共赏的名字，从伊甸园开始，一直到现在，苹果都是生活中常见之物。”

　　张中羽不同意：“那是因为苹果手机好用，你才觉得苹果手机这个名字好。如果手机用起来不顺手，你还会觉得这个名字好吗？”

　　王慈摇摇头：“唉，典型的理工科思维。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喝酒。”

　　李之雄喝完一杯酒，又想起一件事：“中羽，我还说要给你推荐个项目呢。这回这个项目挺不错的。”

　　张中羽也惦记着这事，赶紧问：“什么项目？”

　　“金鱼。”

　　“什么？金鱼？”这次轮到张中羽对项目名字好奇了。

　　王慈也问：“这是什么项目？为什么叫金鱼？”

　　李之雄耐心解释：“金鱼最大的特色，不是鼓着两只金鱼眼吗？有两个小伙子，还都是华科毕业的，他们准备做一个视频网站。这个视频网站的名字，就叫金鱼。”

　　张中羽还是有点不解，说：“视频网站？我天天都用手机上网，也没看出视频网站有什么发展前景。”

　　“唉，你这……”李之雄摇摇头，“中羽，现在的世界发展太快了。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和玩法。我成天跟他们打交道，经常被他们的创意惊到。特别是这两个年轻人，他们的状态不错，创业方向也不错。”

　　张中羽说：“既然你这么看好，那你就投一点嘛。”

　　“不是投一点两点的问题。你不是一直说要找大项目、好项目嘛，我这才想到要把他们推荐给你。看你投不投喽。要是投的话，就投个五百万、一千万。这个项目我绝对看好，等到孵化成功，一定会一鸣惊人的。”

　　听李之雄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张中羽也开始重视起来：“那我倒要好好了解一下。你先把他们的资料发给我，我这几天好好看一下。”

　　这一夜，三人边喝边聊，边聊边喝，喝得都不少。张中羽酒量有限，喝了四五杯白酒，就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已是凌晨两点了。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书店五楼的休息室里。李之雄不见了，王慈也已经不在书店了。张中羽扛着两个大包，又回到香格里拉开了间房，歇了一晚，第二天中午才飞往

　　深圳。

　　03

　　深圳这座新兴城市，总是和奇迹联系在一起。例如深圳速度，给人的感觉是深圳永远在日新月异。才几个月不见，这里又涌现出了几家上市公司，又冒出了几座摩天大楼。张中羽的心情也是如此，既跃跃欲试地摩拳擦掌，又积极主动地调整心态。段总确实有魄力，在联系张中羽之前，已经统筹谋划，在南山区筹建了鸥派公司。张中羽发现段总几乎聚拢了所有老部下，鸥派的管理团队、管理人员，大多是原先和段总一起做过VCD、DVD和学习机的，熟悉的面孔随处可见。让张中羽奇怪的是，原先一直负责销售的王凯也在，段总怎么会让自己来做销售呢？

　　张中羽是直性子的人，遇到问题就会直接想办法解决。既然段总是鸥派公司的总掌舵人，人又远在美国，张中羽只好给他打电话：“段总，王凯也回来了，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来负责销售？你知道我一直只对技术、研发感兴趣，算是半个专业人员，但对销售却完全是个门外汉。就算我自己创业做‘友讯’，最后也是失败的，况且我也从来没有直接面对过C端客户、消费者，我怎么能做好鸥派手机的销售呢？”

　　段总说：“智能手机是新经济、新事物，特别是苹果之后的智能手机，和传统手机区别很大，功能也更多，号称便携式电子设备，肯定不能用传统的销售方式来卖。你在美国待过，意识没落伍，这从‘友讯’就足以证明。再说，做苹果手机的不也都是理工男吗，每个人都喜欢钻研技术，但是他们的销售一点问题都

　　没有。”

　　张中羽说：“那是美国，中国的市场不一样。”

　　段总说：“中国有什么不一样？你原来也卖过‘霸王’和‘高乐高’，你也做过大区域的销售。中国的市场，美国的市场，不都是市场吗？不都是人在购买吗？”

　　张中羽还是很犹疑：“美国和中国情况不同，中国以前和现在的环境也不一样。”

　　段总有点不耐烦了：“中羽啊，我怎么觉得这些都是你在找理由呢？不管你怎么说，我只明确一点，你必须接受做鸥派的销售总经理。我这个人，最自负的就是看人从来没有走过眼。你就不要再自我怀疑了。”

　　就这样，张中羽被段总赶鸭子上架，成了鸥派手机的销售总经理。研发部和生产部的人员很早都到位了，他们都是行业内专业人士，做起这些工作也轻车熟路，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鸥派的样机就捣鼓出来了。这个时候离张中羽走马上任，也才刚刚过去两个星期。当张中羽看到样机的时候，他的头瞬间就变成了两个大，总算明白段总为什么要让他来做这个销售经理。老实说，他的第一反应很悲观，不知道能把这款手机卖给谁。他反复研究样机，希望能找出一些优点。样机的外表倒是花里胡哨的，但屏幕小得可怜，像一面彩墙上镶嵌了一扇迷你的窗户。张中羽想在触屏上写几个字，反应很慢，识别度也很低，不是闪屏，就是黑屏。他把手机握在手里，就像拿了一块砖头，以前大哥大的表面都不会这么粗糙生硬。张中羽拎着样机，气冲冲地来到总经理陈明军的办公室。陈明军和段总年纪相仿，平时也和段总称兄道弟，是当年一起做过学习机和VCD的老人。

　　陈明军正在电脑上查阅资料，看到张中羽这阵势，知道是兴师问罪来了，倒也没计较他的态度，说：“中羽，有什么事吗？”

　　张中羽把手机往桌上一拍：“陈总，你看过这款样机吗？”

　　陈明军抬起头看着张中羽，说：“我看过了，比市面上的国产机还是强不少。”

　　张中羽只能苦笑：“陈总，我们做手机，不能只和市面上已有的国产机比。这款样机的样式和体验，都比苹果差多了。”

　　陈明军有点吃惊：“中羽，我们可都没敢这样想。难道你的定位是要和苹果竞争吗？可是，我们的成本、我们的售价，从来不是要以苹果作为参照的。如果要做出和苹果相仿的手机，你算过成本吗？另外，老段明确指示过，鸥派手机的定位就是要走大众市场，就是要迅速铺遍全国。”

　　张中羽说：“再怎么迅速，再怎么铺遍全国，手机总也要有个基本样子吧。鸥派就算不和苹果比，总也不能相差太远吧。”

　　陈明军说：“中羽，鸥派手机的用户和苹果的用户，肯定是不同的人群吧。”

　　张中羽说：“不管是走高端市场，还是走中低端市场，用户体验总不能一点都不讲吧。这样的样机，你说我以什么理由去说服人们来购买？”

　　生产手机是一回事，销售手机是另一回事。张中羽是负责销售的总经理，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陈明军也不能不重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中羽，你反映的情况确实重要。我们下午开个会，大家一起讨论一下。”陈总说完，就让秘书去下通知。

　　鸥派公司尚处于创业初期，人员分散在几个地方办公，深圳有一部分人，东莞有一部分人，惠州也有一部分人。听说要开会，大家都匆匆忙忙往位于深圳的总部赶，差不多花了三个小时才陆续赶到。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先到的就聚在陈明军的办公室，坐沙发的坐沙发，坐椅子的坐椅子。这些人有主管生产的，也有主抓研发的，也有管理供应商的。大家围成一圈，坐等开会。

　　人到齐后，陈明军的秘书请大家都到会议室落座。陈明军开场说：“今天把大家召集来，是有件事要和大家一起讨论。我们负责销售的张中羽张总，对目前这个样机很不满意，他上午跟我提了些意见，我觉得都是我们必须重视的。当然了，你们在做产品定型的时候，所完成的市场调研、规划、方案设计、技术设计和完善等几个阶段，我也觉得都卓有成效。但是，产品设计和制造出来，必须接受市场的检验。张总的看法，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市场的风向标。我们先听张总说说他的观点吧。”

　　主管生产的刘德林抢先说：“我们的样机有什么问题吗？外观和样式不是都挺好的吗？更关键的是，我们在控制成本的同时，还一举推出了有四种颜色的外壳机身。”

　　张中羽说：“各位，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鸥派是要一鸣惊人的。只要亮相，就必须一下子吸引大众的眼球。这样才能搏出位。”

　　管理供应商的杨万里说：“这一点也是我们考虑的。张总，四种颜色的手机一起亮相，难道还不够吸引眼球吗？”

　　张中羽有点无语，他掏出自己用的苹果手机，轻轻搁在桌上：“各位，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审美必须要跟上。不是花花绿绿才叫好看，你们看苹果，走的是极简主义风格。看看这机身、这流线、这颜色。”

　　刘德林有点不高兴了，说：“我们的样机，真的有什么问题吗？极简主义是小资的需求，是布尔乔亚的需求。这些我们不是不懂，但我们不会去做这样的产品。为什么？按照老段的设想，我们这次是要套用原来做‘霸王’学习机和‘高乐高’VCD、DVD的方法，来生产和销售鸥派手机。张总，你也是段总的老部下了，应该知道，我们的渠道商面对的可都是县里面、镇上的客户，他们是不知道也不需要什么极简主义的。”

　　碰到刘德林这样萧规曹随的经验派，张中羽意识到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干脆一言不发。

　　陈明军插话说：“刘总，就像张总说的，这是个审美问题。审美问题嘛，自然是要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喽。”

　　张中羽这才开口：“我们先不说极简主义，只说这款样机的用户体验。”

　　用户体验也涉及手机使用的零部件，负责供应链的吴军忍不住问：“请问张总，我们的手机体验有什么问题吗？”

　　“吴总，手机屏你用的是什么屏？”

　　吴军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在珠三角找的厂家。”

　　“那是什么品牌？不会是没有牌子的小厂家吧！这个触屏太不敏感了，而且识别度很低。”

　　吴军低下头说：“这涉及成本控制问题。我们采购的零部件都是要考量成本的，而且所有采购都是经过总部报批的。”

　　“成本，成本。我们是在生产手机，手机是易耗品，同时还是装饰品，需要在社交场合能拿得出手。不是只有成本的问题。成本控制住了，但这个样子别人怎么用。换了你，你会用鸥派吗？”张中羽说得咄咄逼人。

　　吴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是还有个按键吗？既有触屏，还有按键，更实用啦。”

　　不说按键还好，说到按键张中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是闭门造车，异想天开。你们到底是卖按键还是卖手机，谁在购买手机的时候，会把附带的按键当作重要参考？现在的手机都讲究便携性，你加几排按键的话，手机又变大了，能装进口袋里吗？”

　　吴军嘟囔了一句：“可以放在包里。”

　　张中羽无奈地摊开双手：“各位，不是我打击大家的信心。说实在话，这款手机我是没办法把它卖出去的。”

　　刘德林说：“张总，把手机生产出来是我们的责任，把手机销售出去就是你的任务了。我们从头到尾都贯彻了段总的指示。段总让我们控制成本，我们的成本已经控制得很好了；段总让我们设计出县、镇客户喜欢的样式，我们也做到了。”

　　销售总监王凯一直没说话，在听完大家的一轮讨论后，他说道：“我做销售多年，不管是什么产品，最后比的还是质量。质量不行，产品概念就都是空架子，用户是不会满意的，更不用说口碑和美誉度了。现在的样机，的确没市场。”

　　销售主管杨黎接过王凯的话说：“我也同意张总的观点。之前我在美的电器做销售，也经常参加这样的讨论。性价比确实很重要，没有好的体验，消费者是绝对不会买单的。”

　　杨黎说得有理有据，很有说服力。张中羽忍不住望过去，正好杨黎也扫视与会者，两人四目相对，杨黎也没有回避，自信而大方地对张中羽微微一笑。她是王凯亲自挖过来的销售主管，之前在美的电器做销售主管，策划的单品年年都拿销售冠军。王凯和杨黎，算是张中羽的左膀右臂了。他认真打量了一下杨黎：三十岁左右，瘦高个，皮肤白皙，穿着打扮干练又不失优雅。张中羽心想，王凯高薪挖过来的人，看来确实不错。

　　会场里分成了两派，研发和生产团队坚持成本优先，营销团队都看重性价比和用户体验。其实也不是完全对立，但因为样机集中和放大了这两种意见，显得针锋相对不可调和。杨黎说完，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刘德林才望了一眼陈明军，为难地说：“陈总，你觉得呢？”

　　陈明军试探地说：“要不，我们先出一批，找两个小地方先试一试效果？”

　　张中羽说：“在哪里试都不可能成功，而且还把我们的产品定格了，就算以后有了升级换代的产品，也难以挽回劣评。这个时代，传播速度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现在不是史玉柱的时代，也不是做脑黄金的时代。即使找几个小县城试手，肯定也会很快影响到全国。现在的信息传播之快，是超出想象的。到时候影响造出去，再想要挽回就难了。”

　　今天这个会，看来很难让双方都满意。商量半天也没有得出一个解决的方法，双方依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陈明军也很无奈，说：“大家先休息一下。吃完饭，我们还得继续讨论。”陈明军是想找个空档打个电话给段总，这事恐怕得段总来定夺了。趁中午的时间，他在电话中向段总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张中羽很清楚问题的症结在段总那里，刘德林和杨万里都拿着鸡毛当令箭，言必称段总，估计陈明军的话也未必管用。他必须和段总沟通说明一下，便发了封邮件给段总，同时抄送给陈明军、刘德林、杨万里、吴军、王凯和杨黎，把自己的意见详细陈述了一遍。

　　段总很快给陈明军做出了指示：“老陈，中羽的邮件你也看了吧。我觉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这个时代真的不一样了，我们也要与时俱进。虽然我们做的是主打三、四线市场的产品，定价、定位都没有问题，但至少在外观上、体验上，还是要保障基本的需求。我们是不和苹果比，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和苹果比。控制成本的同时，还是要讲用户体验。我觉得中羽的这个意见还是很中肯的。”

　　陈明军说：“我会后也仔细考虑过。中羽这个销售总经理，还是很有眼光和责任意识的。他提前看到了问题，总比投放市场后才发现问题要好。”

　　段总说：“我看人是不会错的。我见识过他在‘友讯’项目上倾注的劲头。你要保证他能把同样的劲头放在鸥派上，不能让他把这股气给放跑了。”

　　陈明军说：“我明白。我会让研发部门和生产部门尽最大力量调整，根据中羽的意见对样机进行完善。中羽的销售部不满意，我们就绝对不推出鸥派。”

　　段总说：“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鸥派手机的推出，不用急于一时。老陈，我们的强项在渠道和铺货能力。中羽对产品的精益求精恰恰能补我们的短板。中羽有一句话说得很对，现在不能用做DVD的方式来做手机。为什么？时代不一样了，大家的消费追求和传播方式都发生了根本改变，但手机没有。我们不能用生产DVD的方式生产手机，也不能用销售DVD的方式销售手机。我们要拓展思路，用我们现有的渠道和铺货能力，找到卖手机的方法。前提是手机本身，质量啊样式啊体验啊，不能落伍。这是关键的关键。”

　　陈明军还有些担忧，问：“那我们的时间？”

　　段总说：“时间上可以等。我们大家一起做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们的产品从来都不是最早推向市场的，但是每一次推向市场之后，反响都不错。这才是我们最大的资本。”

　　因为段总和陈明军支持张中羽的结论，研发部又花了两个多月时间，造出了新的样机。当刘德林把样机摆放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包括陈明军、吴军在内，都觉得眼前一亮。刘德林苦着脸说：“张总，研发部和生产部可是把看家的本领都使出来了。如果还不能入你的法眼，我们就只能集体辞职了。”

　　新样机虽然还是比不上苹果，但已经不是肉眼可见的差距了。张中羽摩挲把玩了一番，对这款样机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价格摆在那儿。他说：“刘总辛苦了。我马上就安排销售。这段时间我已经把全国三十多个省市的经销商全部都跑遍了，该签的合同也签了。在你们调整和完善期间，广告物料我也已经安

　　排了。”

　　王凯在旁边补充说：“营销部这边早就摩拳擦掌了。用张总的话说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陈明军笑眯眯地说：“刘总的这场东风刮得好啊，也很及时。”他又对张中羽说：“张总，你是对的。你的坚持是值得的。你看，这一批出来，外观上就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了。这款鸥派手机，就是拿到我们深圳街头使用，也是很时尚的。”

　　刘德林也点点头：“欢迎张总和销售部同事继续提意见，我们会在二代、三代上进行完善和升级。至于销售，那就要辛苦张总了。”

　　04

　　按照原先做“霸王”和“高乐高”的套路，依赖超强的渠道和铺货能力，张中羽在两周时间内就顺利地把第一批鸥派手机在全国范围内推出了。接下来，他每天都在收集销售信息和客户反馈，结果却很不理想，翘首期待的销售奇迹并没有降临。时时刻刻和数据打交道，导致张中羽从早到晚都深陷焦虑，头发掉得更多了。再这样下去，回到波士顿的家里，小凌可能都会不认识

　　爸爸了。

　　张中羽蹲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想起此前为了“友讯”打拼的点点滴滴，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给段总打个电话。“段总，我觉得我还是不适合做销售。我现在‘压力山大’，各个渠道、各个省市的经销商，他们对鸥派的意见都很大。鸥派虽然顺利实现了全国铺货，但销售不起来，你让我怎么办？现在，价格只有苹果一半的手机全国有很多，鸥派的价格优势并不明显。段总，不光是我，整个销售部，大家的压力都很大。产品做出来了，所有人都盯着销售。销售上不去，即使段总你没有批评销售部，大家看销售部的眼光也等于把销售部架在火上烤。段总，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你这次真的选错人了。”

　　此时的纽约长岛，太阳刚刚升起，段总已在球场打球了，擦着汗听完了张中羽的诉苦，只说了一句：“不会的。中羽，你要相信你自己。”

　　张中羽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段总，我已经不是年轻人了，你的激励也鼓动不起我了。我觉得我真的不适合做销售。我就那两把刷子，你还不清楚吗？当年跟着你做学习机、做VCD时，我的能耐都用上了。”

　　段总说：“先不说销售。我们现在的这款鸥派手机，我看就很

　　时尚。”

　　“那是管生产、研发他们的人做的。”

　　段总继续说：“我不这么看。中羽，那是你极力主导的结果、主张的结果、坚持的结果。如果你当初不坚持，我敢说，现在的市场反应只会更加糟糕。”

　　张中羽并不高兴：“虽然手机好看了，但有什么用，不还是没有卖出去！”

　　“没卖出去不是你的问题。我们现在用十年前的老办法来打市场，可能在根本上就错了。你是销售总经理，你要想办法解决目前销售的困境。我要打球了。”话一说完，段总便挂了电话。张中羽茫然失措，起身离开办公室，开上车在深圳街头没有目的地跑着。路上车水马龙，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像无数齿轮中的一个，只有紧紧咬合在一起，被更大的齿轮带动，才不会掉队落伍。在这偌大的深圳，张中羽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和

　　渺小。

　　车子开到益田假日广场，天也彻底黑下来了。张中羽突然觉得饿了，便找了个地方停下车，想在广场附近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他走向广场的南面，隔了很远便能听到歌声和欢笑声，原来是一群人站在商场的Led广告屏前观看湖南卫视的《快乐大本营》节目。这个节目他是知道的，已经开播好多年，几乎常年都是全国的收视冠军。何炅、谢娜、维嘉、海涛和吴昕组成的快乐家族，在全国拥有超高的人气。如果他们说西瓜咸的好吃，估计也能让咸味西瓜受到追捧。张中羽没想到的是，深圳的商场大屏也在播他们的节目，而且还能聚集这么多观众。他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对啊，我为什么没想到呢？这样做肯定没问题。”他兴冲冲地朝停车场跑去，坐上车就往回开。回到办公室，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上网搜索湖南卫视、浙江卫视、东方卫视、江苏卫视等上星频道的时尚娱乐节目，越看越兴奋，甚至迫不及待想打电话联系几家最有影响力的电视台。

　　杨黎敲了一下门，走进来了：“张总，你怎么还在加班？”

　　张中羽连忙招呼：“小杨，你来得正好，快过来看看这个。”

　　杨黎是聪明人，走到张中羽电脑前一看就全明白了：“张总，这个创意好。我们的鸥派手机如果能在这些娱乐节目上做广告，想要不火都难。”

　　张中羽会心一笑：“那也得先让他们同意插播我们的广告。”

　　“吃饭了吗？”张中羽这才想到自己是空着肚子回来的，突然听到了肚子里咕咕叫，“小杨，走吧，今晚我请你吃大餐！”

　　接下来几天，销售部全员火线出击，鸥派广告陆续在《快乐大本营》《我是达人秀》《非诚勿扰》《中国好声音》等王牌节目里播出。和张中羽预料得一模一样，随着节目广告的播出，市场马上就有了反应，销售额提高了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七十。各地经销商也纷纷打来追加提货的电话。

　　张中羽也很吃惊。他知道现在是眼球时代，但没想到几个广告就能带来销售海啸。

　　段总亲自打来电话，不吝赞美之词：“中羽，这一仗打得漂亮。我就说嘛，我的眼光是不会错的，你小子肯定行！”

　　05

　　为了销售鸥派手机，张中羽带领销售团队两条腿走路：一是利用段总原先推广学习机、VCD、DVD的渠道把产品铺到了县一级，几乎全国所有县城都有了鸥派的专卖店；另一个办法就是进行空中支持，利用综艺娱乐节目宣传带动，最多的时候同时为全国五家综艺节目冠名，一时间鸥派手机的宣传铺天盖地，给市场和消费者的印象非常深刻。另外，由于鸥派手机价格相对便宜，体验感还不错，也不失时尚，得到了一批年轻人的追捧，销量在半年之内就超过了国内所有的手机品牌。

　　虽然一战成名创下佳绩，但张中羽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在他的电脑里有一个销售曲线图，是他时时刻刻都会打开研究的。在鸥派手机刚开始推向市场时，曲线比较平稳，过了一段时间，特别是广告做上综艺娱乐节目后，曲线就直接上扬了。他每天都会做一份曲线的变化报表，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发送给段总、陈总，然后才能安心地去睡觉。曲线一直稳中有升，张中羽才渐渐放下心来。最近这段时间，他全身心扑在鸥派的铺货、广告宣传和销售上，已经半年没有回波士顿了。连段总也关心起这件事，让张中羽赶紧给自己放个假，回美国看望妻女。张中羽这才买了机票，决定回波士顿休几天假。

　　可就在出发前两天，没想到销售突然出现问题，连续上涨的曲线居然往下走了。王凯认为很正常，问题多半是出在鸥派出货慢的环节上。张中羽是每天都盯着曲线图的人，直觉背后的原因不可能这么简单。他也不敢大意和过于乐观，马上取消了自己的假期，率领团队进行溯源分析。事实证明张中羽不是杞人忧天，销售曲线居然连续走低一周，而且下降趋势越发明显，已经不能用出货慢来解释，鸥派手机销售受阻肯定另有原因。周一上午，他拿到销售报表，发现上周销售量突降十万，顿时急出了一脑门子汗，立刻拨通秘书电话：“你赶快通知品牌部和销售部主管及以上级别人员，都来总部开会。”

　　销售数据是不会骗人的。销售部还没有从初战告捷的喜悦中走出来，却又突陷滞销的惊恐中，一时愁云笼罩。这可是十万部手机，这可是几个亿的销售额。听说要开会，所有人不敢怠慢，放下手头不管多着急的事情，都赶过来了。不一会儿，销售总监王凯、销售副总监杨黎、品牌总监林峰、售后服务主管刘涛，都准时来到会议室。

　　张中羽说：“周一的销售报表大家应该都看到了吧。我们的销量怎么突然下降了这么多？”

　　王凯说：“我们已经在查找原因。真是奇怪，广告继续投放，铺货也没有减量，怎么销售数据掉了这么大一截子呢？”

　　张中羽说：“最近综艺节目收视率怎么样？”

　　林峰说：“我们上的节目，收视率都是排名前几的，鸥派手机的热度也没降低，用户反馈都挺好的。这几天还出了个热点新闻，有个歌手和一位男明星闹了点事儿，上了微博热搜，我们手机也免费蹭了回热度。”

　　张中羽点点头，铺货没问题，广告投放也没问题，按理说鸥派的销售曲线应该保持平稳才是。他更纳闷了：“那为什么我们的销售这个星期会持续下滑？竟然是断崖式下滑，一下子减少了十万！”他的潜台词是，找不出原因，我们谁都无法向段总交代，只能集体辞职走人了。

　　王凯抹了一下脸上的汗，说：“要不我去问问生产部那边？”

　　张中羽有点生气了，这个时候生产部不来找销售部就烧高香了，反过来去找生产部不是添乱嘛！“这和生产部有什么关系？我们的供货计划不都是按照各个省经销商要求发的吗？销售下降，首先要在我们自身找原因。”

　　王凯红了脸，小声说：“是的。”

　　“这真是太蹊跷了。祸患常积于忽微，我们一定要找出里面的原因。”

　　王凯突然问刘涛：“刘总，售后那边这一周有什么情况？是不是最近的返修质量不稳定？这也许会影响到销售。”

　　刘涛说：“最近客服那边还好，投诉量一直比较平稳。”

　　杨黎因为业绩突出，上任不久已经从销售主管提拔成销售副总监。她提出一个建议：“张总，既然是销售数据出现了问题，我们是不是请各省的经销商到深圳开个会。他们在销售一线，应该更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

　　张中羽也正有此意，赞许地看了看杨黎。“杨总的方法不错。我们确实要把各地经销商都请过来。这段时间有成功的经验，失败的教训肯定也不少。是时候总结一下得失了。”

　　王凯问：“张总，那我通知他们什么时候来？”

　　“就明天。”

　　“这么急？”

　　张中羽盯着王凯：“事不宜迟。对我们负责销售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销售下滑更严峻的事情？”

　　王凯说：“我马上通知。”

　　第二天，深圳下着瓢泼大雨，张中羽早早来到深圳华侨城洲际大酒店的三楼会议室。上午九点半，经销商们都到了。这些经销商主要依托鸥派品牌做生意，鸥派销售的会，当然无一缺席。除港澳台外的三十一个省、市、自治区，人口大省单独设一位经销商，人口少的地区，相邻两省只设一位经销商。二十三个经销商都到场，确实显得兵强马壮。

　　等大家都坐下，张中羽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鸥派最近的销售出了问题。上一周销售额大幅下降。我昨天调了一下各个地方的数据，像浙江、广东、山东、两湖都还好，但整体下滑严重。这次请大家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具体的原因。”

　　浙江的经销商万源率先说：“我们也注意到了，也打电话问过下面几个市、县，既没有其他什么新品牌铺货，老品牌老对手最近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我也觉得很奇怪，一直在找问题。”

　　张中羽问：“万总，用户体验这块，有什么不良反馈吗？”

　　万源摇摇头，说：“鸥派手机的口碑一直不错。销量虽然走低，可是性价比实打实放在那儿，买家都很满意。”

　　张中羽问：“那怎么会突然卖不动了呢？难道年轻人开始不用手机了？”但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就拿电视机来说，因为互联网的迅速普及，才出现销量衰退，但依然保有一定的市场量，同时，这也源于家庭个人电脑对电视市场的切割。可是，替代手机的产品听都没有听说过。基于此，更可能的情况还是，只有手机打败手机。

　　就好像猜到了张中羽的心思，广东的经销商黄晓东小声说：“张总，我听说华为也准备做手机，会不会是他们？”

　　张中羽说：“我也想到了，但应该不是华为。他们的手机还没有推出来，不会有这么直接的影响。二、三级的经销商可能会关注到华为，但真正影响到消费者的购买行为，我觉得可能性

　　不大。”

　　黄晓东点了下头：“不过，华为手机一旦推出，肯定会影响到鸥派，我们还是要重视。据我了解，华为的机型和定价，跟鸥派还是会有所区别。”

　　万源问：“黄总，根据你的资料，他们的定位是高还是低？”

　　黄晓东接着说：“定价应该比鸥派高，大概比苹果低一点。”

　　万源松了口气：“那就好了，华为瞄准的是高端市场，不会对我们构成直接冲击。不过我们鸥派中低端的优势，一定要保持。”

　　张中羽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在中低端的优势很难保持住，销量已经持续下滑了一个星期。”

　　在座的经销商都低下了头。

　　会议开了一上午，除了没找到销量下滑的真正原因，倒也有不小的收获。趁着全国经销商全员到齐的机会，鸥派梳理了国内手机高端和中低端市场的详情，也对华为即将强势进入手机市场预先有了心理准备。中午的时候，经销商们关心的是下午的行程安排。

　　张中羽对王凯说：“中午你和杨黎招待一下各地的老总。告诉他们，根本原因还没有找到，下午还要请他们继续开会。”

　　王凯说：“有两位老总订了下午的票，说是有要紧的事，准备赶紧回去……”

　　张中羽说：“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帮我们找到鸥派销量降低的原因。难道他们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吗？”他瞟了一眼王凯，王凯赶紧说：“我这就让他们改票。”

　　中午，张中羽因为有心事，直接回了办公室。他盯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显得很是焦虑。过了一会儿，张中羽的手机响了，却是杨黎。“张总，怎么没见你来吃午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累

　　垮啊！”

　　张中羽说：“我们把全国经销商都请到了深圳，如果还是找不出症结所在，我怎么向陈总、段总和大家交代呢？他们可是比我还着急上火呢！”

　　杨黎说：“张总，如果我查明了原因，你会怎么奖励我？”

　　张中羽愣了一下。现在杨黎已经是销售副总监，如果她真解决了这个问题，升迁的话，就只能是王凯的销售总监或者自己的销售部总经理这两个位置。“你如果解决了这个问题，就是鸥派最大的功臣，我会直接向段总申请，让你做销售部的总经理。”

　　杨黎说：“我做销售部总经理，你做什么？你接任陈总的位置吗？”

　　张中羽吓了一跳，冷汗都出来了：“我，我，我辞职。”

　　杨黎轻声笑了，银铃般的笑声直往张中羽的耳朵里钻：“公司上下就你一个有趣的人，我可不希望你辞职。”

　　张中羽的脸红了：“杨黎，你就别打趣我了。也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真相。”

　　杨黎问：“张总，你别着急。你是想让我在电话里说呢，还是让我当面向你汇报？”

　　看来杨黎手头真搜集到了有用的信息。谜底即将揭开，张中羽不禁兴奋起来，说：“当面说。你说得详细些，我听得也仔细些。我现在在办公室，你赶紧过来。”

　　不一会儿，杨黎就到了：“张总，鸥派现在出现了竞争对手。”

　　虽然张中羽也觉得这可能是造成鸥派销量下滑的最主要原因，但如果出现这样一款中低端同类产品，为什么经销商都不知道？就算经销商不知道，这款手机总要打广告，总要铺货吧，不可能几天时间都无声无息。另外，鸥派此前的火热销售，已经启发了很多手机制造商，他们纷纷模仿鸥派的营销手段，这款手机难道能够放弃这么好的参照，却选择另辟蹊径？

　　杨黎说：“张总，用不着怀疑了。确实出现了一款手机，也确实对鸥派的销售带来了冲击。”

　　张中羽诧异了：“那他们怎么营销的？为什么我们此前一点都不知道？”

　　杨黎说：“他们在网上卖。没有地面店，所以我们的经销商根本没察觉到。”

　　“什么？在网上卖！”张中羽眼睛瞪圆了，他知道网上经常有人在卖二手手机，例如淘宝店。这些都很正常，甚至鸥派的新款手机也有在网上出售的。只是成交量很小，网上的销售数据也没有被他们采集。“他们是在淘宝商铺里卖吗？”

　　杨黎摇摇头，说：“不是。”

　　“那是什么？”

　　杨黎说：“张总，我没带电脑。我能不能使用一下你的电脑？搜给你看，你就明白了。”张中羽点点头，站了起来，让杨黎坐下。杨黎“啪啪啪”打开电脑：“张总，你的密码是多少？”张中羽不假思索地说出“0809”。

　　杨黎很快打开了网站，也就两分钟，说：“张总，找到了。”

　　杨黎正对着电脑，张中羽要凑近细看，不得不靠近过去。杨黎使用的香水似远似近，若有若无，有一点柠檬的清爽，还夹杂着玫瑰和麝香的香味。张中羽一向对女性的香水和化妆品无知、无感，杨黎散发出的香水味，却让他有点心动。他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身子，用余光悄悄瞟了一眼杨黎。杨黎穿一条黑色的V领连衣裙，优雅中不失性感，有一种恰到好处的魅惑。尤其是从他站立的角度往下看，隐隐约约能看到春光乍现。张中羽有点紧张，但很快稳定住了心神。

　　杨黎好像浑然不觉，指着屏幕说：“张总你看，这就是那款手机。”她一边说一边拖动鼠标往下翻。越往下翻张中羽越吃惊。电脑屏幕上显现出的一诺手机，比鸥派手机更简洁，其机型几乎就是苹果的翻版，整个机身也是白色的，一个按钮也没有。只不过苹果边框是圆的，一诺的边框是方的，除此之外，即使他这样的苹果资深用户，也再难瞧出两者之间更多的差别。即使是最强劲的竞争对手，张中羽也顿起惺惺相惜之感。张中羽更好奇了：这个一诺背后的生产商是谁？怎么和自己当初的设想一模一样？如果当初段总、陈总坚定地支持自己，那么鸥派也会像一诺一样，成为苹果完美的替代品。再一看价格，张中羽立马石化了。“1999元！”鸥派最便宜的机型也要卖“2198元”，一诺差不多还要便宜两百块。以这种价格卖手机，卖得越多亏得越多。这是何方神圣，难道是想用低价格的恶性竞争，把鸥派逼向绝境，进而侵占鸥派好不容易打下的中低端手机市场吗？

　　越想越怕，张中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我们的经销商，难道真的对一诺一无所知吗？这个手机以这样的价格售卖，应该引起疯抢才是。各个地、县级城市应该都有铺货，都有售卖了。”

　　杨黎说：“问题就在这里。这个品牌根本没有开设门店。他们自己建了一个网站，只在网站上卖他们的手机。而且，他们近期还搞了一个众筹。”

　　“众筹？”

　　“你再往下看一看。”

　　再往下翻，一个人手持一诺手机的照片，就跳进张中羽的眼帘。虽然二十多年没有见面，张中羽还是一眼认出了雷华。“怎么，居然是他？”

　　杨黎说：“张总，你认识他吗？”

　　张中羽笑了起来，显得既高兴又苦涩：“不但认识，我跟他还特别熟。”

　　这下轮到杨黎吃惊了：“张总，你既然认识雷华，那你怎么不知道他在做一诺手机呢？”

　　张中羽有点尴尬：“我和他二十多年没见了，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杨黎转过头，看着张中羽，像看一个外星人：“不会吧，张总。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让你轻松了解一个老朋友的现状。”

　　“我每天盯着我们线下的销售。我，我怎么能知道雷华在干什么呢？”

　　“张总，你平时不用手机的吗？雷总推出一诺，进军手机市场这条消息，我也是在手机上浏览新闻时意外看到的。”

　　张中羽苦涩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你虽然每天都拿着手机、对着电脑，其实都是埋头工作。”杨黎崇拜地看着张中羽，“天啊，张总，我太佩服你了。你不仅是天才，还是劳模啊。”

　　张中羽尴尬了：“所有工作都处理完后，我也会放松一下，斗斗地主，打打桥牌。”

　　“但是你却不看什么资讯！”

　　“我从来不看那些新闻。”张中羽顿了顿，又补充说，“除了行业新闻。但所有行业新闻，我通过订阅的英文电子刊都能了解。”他示意杨黎继续往下翻，在网站页面最后看到了店铺上订购的数字，即时显示是“307863”部。就在他看的一会儿工夫，一刷新，这个数字变成了“307951”，几乎每三秒钟就能卖出去一台。这个数据差不多就是鸥派近期流失的订单量。张中羽彻底明白了。“原来是一诺抢走了我们的销量。”强敌现身，居然还是老朋友雷华，他瞬间充满了战斗的欲望，对杨黎说，“杨总，你马上通知王总开会。”

　　杨黎很快安排好了会议，又走过来，可怜巴巴地对张中羽说：“张总，我为了找出潜伏在网上的一诺，可是熬了个通宵，你准备怎么奖赏我呢？”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们要准备迎战了。雷华可不是好对付的家伙。”张中羽又变回了往常的不苟言笑，“走吧，我们赶紧去开会。”

　　下午的会议上，张中羽直接把网站链接到了投影仪上，让大家看得明明白白：“这是一诺手机。你们有谁听说过吗？”

　　二十三个经销商面面相觑。雷华的名字有的人虽然听说过，也是因为当年曾代理销售过东岭软件，但一诺手机却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也难怪，他们是鸥派的经销商，都是从做学习机、VCD、DVD一路蹚过来的，年龄也都五十左右了，上网卖东西的时间并不多，忽略了一部手机网站的直销数据也很正常。一个个都在那里大摇其头：“张总，我们都没看到过这个品牌的招牌，也没见他们的广告。”

　　杨黎忍不住说：“他们不做广告。”

　　“不做广告，怎么卖手机？”黄晓东顿时满头雾水，不解地问。

　　张中羽说：“他们只在他们的网站上卖。从他们在网站上开始售卖起，我们的销售数据就开始下滑。到现在他们卖了一个多星期，我们就连续下滑了一个多星期。他们卖出了‘308237’，我们就少卖了‘308237’。现在是‘308263’了。”

　　数字在跳动。没有什么比跳动的数据更让人欢喜，也更人恐惧的了。

　　现在出冷汗的就不止张中羽一个人了。这一帮拿着手下一堆终单的各省经销商，都出了一身冷汗。

　　“还有这事儿……”惊恐之余，大家甚至啧啧惊叹起来。

　　张中羽盯着投影仪屏幕，仿佛看见雷华拿着一诺手机，正一脸阳光灿烂地对着自己微笑。这个雷华，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自己跟着段总做手机时才冒出来，还推出了一诺手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把鸥派逼到了悬崖边上。缘分真是奇妙，两个兄弟还没有见着面，他们的手机倒是先短兵相接了。

　　杨黎一直看着张中羽，通过他的嘴型，她分明听到他在说：“一诺！”

　　(本文作者介绍：卓尔创始人，长篇小说《武汉之恋》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