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创始人阎志所著的长篇小说《武汉之恋》（五卷本），时间跨越近四十年，起笔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武汉，落笔于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前夕。讲述了改革开放以来傲立于时代潮头的那些弄潮儿的成长经历及其情感故事。
第五部：白云引 黄鹤归（之二）
06
雷华辞去东岭软件CEO的职务后，过了大半年轻松惬意的生活。他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白天了解一些新闻和投资项目，除了晚饭后雷打不动陪张红出门散步，几乎足不出户。到了节假日，女儿小桃和妻子张红都有时间了，他便陪着她们四处旅游。对此，张红的总结形象而到位：除了旅游，雷华的生活半径只有五百米。这段时间他们一家人的确去过不少地方，除了格雷梅、坎昆、桑给巴尔，还去北海道玩了好几趟，雷华的摄影和滑雪水平因此提高了不少。
二〇一〇年春节，雷华带着妻女回了一趟仙桃老家。自从成家后，他回老家过年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过年期间公司的会议最密集。雷华的父母为了迎接这个团圆年，准备了很长时间，也费了不少心思。宰鸡杀羊蒸糕点不说，雷华的父亲还特意买了很多鞭炮，让雷华回来燃放。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了个新年，雷华都长胖了。
大年初五，他们从仙桃回到武汉，又在张红父母家住了三天。趁这段时间，雷华抽空约见了李之雄。都是老哥们儿了，雷华直接问：“我听王慈说你现在做投资。我手上有点钱，你有什么项目可以推荐吗？”李之雄很高兴，说：“我在光谷搞了个孵化器，项目还是很多的。你要是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
李之雄带雷华来到光谷，约了一些年轻的创业者过来聊天，有些项目很有潜力。雷华很兴奋，说：“武汉现在的发展势头真不错。之雄，我先放五百万在你这里，发现什么好的项目，你直接投就是了。”李之雄感慨地说：“张中羽也在我这里投了笔钱。你们是从武汉走出去的，现在又回来扶持武汉更年轻的创业者。你们可真是天使。”
雷华听说张中羽先投了钱，也笑了：“那他放了多少？”
“一千万。”
“中羽现在做什么？”
“我听他说过，先是跟着段总做DVD，后来去了美国，现在又去深圳创业了。”
“他毕业后去的就是深圳，看来深圳跟他有缘。他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你们真洒脱。”李之雄笑着说。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在深圳做什么？”
“提过一次，说是做什么社交软件。”
“那个赛道倒不错。”
“武汉这边也有主攻社交软件的创业者，要不要关注一下？”
“不用了。中羽既然盯上了，就没其他人什么机会了。”
“你觉得未来几年什么项目会更有前景？”
“可以关注一下卖东西。中国接下来几年购买力会出现井喷，消费观念也会改变，或许会蕴含巨大的商机。”
回到北京后，雷华一直等待李之雄的消息。元宵节那天，李之雄终于打电话过来，还和雷华深聊了几个项目，但雷华觉得都不太合适，没有投钱。清闲的日子得以继续。之前他是劳模，是拼命三郎，如今闲了下来确实有些百无聊赖。张红每天接送女儿和上下班，看到雷华无精打采的，也开始担心他的心情和健康，提议说：“你也不要整天闷在家里，可以去爬爬山。老北京人都说，人既要时常接地气，也要多晒太阳。”雷华便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每天步行十公里，几个星期之后，便又瘦了回去，人也精多了。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大半年。二〇一〇年八月十一日是雷华生日，早晨他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几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白得耀眼，更添恍惚。他慢慢睁开眼。张红要提前送女儿去上学，此刻应该正在去单位的路上。雷华早就劝说过张红，没必要为了这点工资，这么辛苦地上班。张红却另有打算：“我可不愿和你一样，提前过退休老干部的生活。再说了，我可不想我们两个人都和社会脱节。”
或许张红是对的。
他翻了个身，看到床头柜上竖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祝你四十岁生日快乐，这是一个新的开始！”落款是“爱你的家人：张红、小桃”。
雷华一下子清醒了，或许是“四十岁”，或许是“新的开始”，像一柄大铁锤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难道我就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样的生活吗？难道我的一辈子就要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完吗？难道我丧失了重新开始的勇气了吗？
越想，雷华越觉得痛苦。他打开手机，几条短信弹了出来，有好多条生日祝福短信，其中一条是刘总的：“雷华，生日快乐！”看时间是在凌晨发的。刘总这半年正在环游世界，说不定那时正在珠峰或南极。自己不是一直视刘总为榜样吗？看看刘总，生命力是多么的丰沛啊。雷华甚至有些妒忌了。
这时电话响了，是雷华的妈妈打来的：“小华啊，今天是你生日，让小红给你煮两个鸡蛋吃。爸爸妈妈也祝你生日快乐！”从记事起一直到上大学，每年生日妈妈都会给他煮两个鸡蛋吃。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生活条件还很艰苦，两个鸡蛋也分外美味。在大学里，雷华也养成了每年生日一定要吃两个煮鸡蛋的习惯。认识了张红之后，张红就接过了雷华妈妈的操心，在雷华生日这天为他准备两个煮鸡蛋。特别是雷华创业之后，经常会忙得忘了自己的生日。
挂了电话，雷华来到阳台上。立秋后的北京，秋高气爽，天空一片湛蓝。这片小区都是七层建筑，雷华的房子是顶层复式，院子里的一棵大树长得很高，和房子挨得很近，足以让他看清树上那只吱吱鸣叫的蝉。它不停地叫着，不知还能叫多久。一只鸟飞走了，又飞了回来，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鸟和蝉互不打扰，各自悠闲着。
雷华似乎看到了自己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陡然泛起一股悲伤的情绪。他反复看着张红留下的卡片，心想：“四十岁刚刚开始，那我就从头开始呗！”这个想法好像一直都潜伏在他心里，冒出来之后便在心里扎根了。是啊，柳传志是四十岁创业，任正非是四十三岁创业，褚时健七十多岁才开始种橙子卖，四十岁从头开始一点都不晚。想到这里，他又一下子兴奋起来，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血液也重新开始沸腾了。他仿佛又找到了在珞珈山创业时的那份冲动，找到了从研究所辞职下海的冲动，他对着如洗的碧空喃喃自语：“四十岁生日快乐！”
四十岁开始，到底应该做点什么呢？他回到书房，打开电脑搜索起来，房地产、电商、生物医药、教育培训、汽车……行业五花八门，看上去潜力很大，也热闹非凡，但都不是他了解和感兴趣的。想做电商他自忖超不过阿里巴巴，想做社交也干不过腾讯，想做搜索也几乎不可能胜过百度，其他诸如房地产、医药他更没有想过，不觉又开始沮丧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觉得饿了。厨房里有张红给他预留的早餐，餐桌上有两个煮鸡蛋，电饭煲里的长寿面还是温热的。雷华欣慰地笑了，给张红发了条短信：“谢谢夫人，我正在享受生日早餐。晚上我要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他从中午开始忙，去超市买菜，择菜，洗菜，要蒸的豆豉鲈鱼先腌制上，排骨莲藕汤用小火煨着，待炒的菜都切好装盘。他计算着时间，当张红下班后去学校接回女儿小桃，回到家中的时候，最后一道菜正好出锅。
小桃手里提着一个大蛋糕，进门就大声说：“祝爸爸生日快乐！”
吃过晚饭，小桃在自己房间里做家庭作业，雷华主动牵起张红的手：“我们下去走走。”当雷华把自己想要重新找事做的决定告诉张红后，张红笑了：“我早就知道你是猫不住的。你想要重新创业，想要重新开始，那就去做嘛。我肯定支持你。”
雷华也欣慰地笑了：“你一向都是比我更了解我。”
“那你准备做什么呢？”
雷华说：“我今天想了一整天。比较了一下，觉得我还是对电商更熟悉一些。我想做一个差异化的电商。”
张红柔声说：“你以前让我辞职，我没答应，是因为不希望我们两个人都处于‘失业’状态。现在你想重新创业，想在四十岁上有个新的开始，我也来个新开始吧。下个月我就把工作辞了，安心在家照顾你和小桃。”
月色如华，雷华的眼眶有些湿润。此刻无声胜有声，他什么都没再说，只是牵着张红的手，坚定地往前走着。
接下来的一个月，雷华找了很多朋友了解电商项目，觉得还是很复杂，不太容易吃透。但他明白做事情一定要跟上趋势，互联网既然是新风口，他是一定要进入的。正当他为具体项目犯愁的时候，有位朋友打电话告诉他，北京有个初创网站，叫乐购网，准备做跨境电商，目前还没有开始正式运营。雷华直觉这个项目不错，至少能与传统电商形成差异，而差异化正是他所苦苦寻找的。他赶紧找到了创始人陈平的联系方式。
雷华与陈平一见如故，两个人在老舍茶馆里聊了整整一个下午。
陈平对自己的网站很自信，说：“雷总，我现在虽然还没做起来，不能让你看到成效，但只要资金到位，我立刻就能启动乐购网。”
雷华说：“资金没问题。我来投资，你好好做。前期三千万够
不够？”
陈平说：“三千万足够了。我本来只打算先拉到两千万……”
有了雷华的支持，陈平进入了全面筹备阶段，短短两个月时间，网站就有模有样了。乐购网正式上线后，张红也果断辞了职，在家里相夫教子，做起了贤内助。
乐购网前三个月的业绩非常好。海外的化妆品、电子产品、图书、服饰等，在网站上卖得很火爆，国内的一些土特产，在国外也很受欢迎，销量可观。当他们准备开庆功宴的时候，让雷华和陈平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乐购网的成交量突然大幅下降。究其原因，原来是短短三个月时间内，国内的跨境电商突然冒出了一大批，诸如海淘网、洋码头、蜜芽等等，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同样的产品在各大网站上泛滥成灾，市场还没培育起来，蛋糕就被分食殆尽了。由于网站互相模仿，最终又回到了价格战，利润空间一再被压缩，到了最后，几乎都是在赔本赚吆喝了。
面对这样的乱象，雷华很吃惊：“现在怎么搞成这样？像摆摊似的……”
陈平也很无奈：“我们的经营模式和理念没有受到法律的保护，也低估了别人的模仿能力。”
好在乐购网较早进入电商领域，用户较多，黏度也较大。换句话说，乐购网拥有流量早期红利。这个时候五千万也几乎烧完了，雷华和陈平觉得这样熬下去也实在没意思，就在张中羽和深圳的马总签完“友讯”整体收购协议差不多半年之后，也把乐购网卖给了另一个马总。雷华不像张中羽那么纠结，倒是看得很开，认为项目不一定都能走到最后。乐购网卖出了五个亿，这十倍收益让雷华很满意。
签完约的当天，雷华和陈平一起吃了顿晚饭，陈平开玩笑地说：“雷总，我们是把庆功宴吃成了散伙饭。”
雷华笑了，说：“是庆功宴，我们都更有钱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是想做自己的单品。”
“你想做什么单品？”
“我想做T恤衫。我想把生活变得更简单。乔布斯就只穿一件衬衫，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穿衣变成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吗？”
雷华虽然平时不在乎穿着，但每天仍然要为穿什么而花点心思。在家里还好，只要出门，总要考虑几分钟，如果张红在还要为他捯饬几分钟，算起来也接近一刻钟。“你这个想法好。我支持你，我还会继续投的。”
“谢谢雷总，但这回我要当大股东。”陈平说。
“没问题。”
“我准备把这次赚到的两个亿都投进去。”
雷华一点也不吃惊，说：“那好，我再给你投一个亿。三个亿差不多了吧？”
“绝对够了。我一定要做一款全中国男人都穿的T恤。”
雷华问：“品牌名字想好了没有？”
陈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暂时还没有。但很快就会有的。”
“好好想个名字。名字很关键。”
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了。雷华洗漱之后，刚要休息，陈平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这个时候离他们分别还不到两个小时。陈平的声音透着激动：“雷总，名字取好了。”
“叫什么？”
“我老婆取的。叫‘凡特’，虽平凡但特别。”
雷华咧开嘴笑了，说：“这个名字取得好。还是夫人厉害。”
张红在一旁听得真切，也抿嘴笑了。
陈平又问雷华：“雷总，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还是再休息一段时间？”
雷华说：“不休息了。我也准备继续做点事。”
“那你准备做什么呢？”
“还没想好。一直在想。”
第三天，雷华就把一亿资金打到了陈平的账户上。他是完全信任陈平的，也不愿意指手画脚。陈平推出的“凡特”T恤很快上线，第一个活动就是满减，买满“599元”T恤，立减三百元。顾客等于只花了一半的钱，就买到了高质量的商品。这种营销手段非常成功，让“凡特”一下子打开了市场。
雷华也非常喜欢这款T恤，走到哪儿都穿着，几乎成了“凡特”的形象代言人。他把“凡特”视为自己作为天使投资人最成功的投资案例，虽然T恤并不是他自己最想要做的。他一直在等候，坚信一旦时机成熟，合适的项目便会跃入他的眼帘。
07
国庆节期间，吃完晚饭散步时，张红突然说：“你知道乔布斯去世了吗？”
雷华很吃惊：“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我这两天一直忙于乐购网被收购交割的事情，也没时间看新闻。”
“就在昨天，美国时间十月五日。”
雷华对乔布斯一直都是非常尊重的，自从他在大学期间读到了《硅谷之火》，心里面就埋下了火种。苹果、微软、太阳微系统、网景等创业者们，对梦想的坚持以及创业历程的艰辛，激发了他深深的共鸣。可以说，正是乔布斯们的激励，让他在大三时就敢于创业，并且勇往直前。乔布斯的个人魅力和非凡才华，让雷华非常仰慕和敬佩。他一直都在用苹果的产品，先是用苹果电脑做软件设计，苹果笔记本随身带，后来用ipod听音乐，苹果手机出来后，更是从iphone Ⅰ追到现在的iphone 4S。也一直在关注着乔布斯的一举一动，此前，他知道乔布斯病了，成功做了肝脏移植手术之后，病情有所好转，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扛过去。
“太遗憾了。你之前不是说中信出版社要引进《乔布斯传》吗？是不是已经出版了？我想买一本看。”
散完步回来，雷华打开电脑，登录到当当网首页，发现中文版《乔布斯传》还是预售状态，最快也得一个星期。虽然如此，鉴于乔布斯全球巨大的影响力，当当网还是把最好的宣传位置留给了《乔布斯传》。网页上，戴着无框眼镜、凝视未来的乔布斯头像铺天盖地，无数网友在留言区，遥寄哀思。此外，雷华还发现了一件新奇之事，网上居然有人在用众筹的方式出版图书，发行唱片，甚至开咖啡馆。
他忍不住对张红说：“这个众筹，不就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吗？不就是先付款再卖货吗？”他脑子里飞快地算了一笔账，如果用众筹的方式推广产品，不仅提前做了宣传，节省下不菲的广告费，还可以省去商铺的环节和入驻费，有效降低了成本，控制了风险，真是一举多得。他进而琢磨，什么样的产品适合做众筹？肯定不是价高的产品，奢侈品肯定不会和众筹沾边；也不会是廉价品，在一元超市里能买到的产品肯定也不需要用众筹，只能是那些性价比高、有格调、能够快速积聚人气的产品，可以利用众筹做个引爆点，起到先回收部分成本、扩大宣传的效果。比如说苹果手机。当然苹果手机太有名了，无须采用众筹的方式，只要用饥饿营销就可以了。
乔布斯那种极简主义的审美观虽然有些偏执，但他却把这种审美呈现到了极致，甚至改变了很多人的审美和生活。正是因为乔布斯，苹果手机不仅仅是一款通信工具，还成为一件装饰品，一种极具使用者个性的外化物。
雷华现在手上便拿着苹果手机，睹物思人，越看越觉得精致，进而想到：“中国人应该拥有自己的苹果。乔布斯的离开让苹果缺了一块，它的创新能力和市场影响力还会一如既往吗？现在是不是做国产手机的好机会？”
这个问题让雷华马上兴奋起来，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快步走到正在阳台上整理衣物的张红身边，激动地说：“接下来我将只做这件事。我要做全球最好的手机，并且只卖苹果一半的价格，让中国人都能买得起自己的苹果。”
说做就做，他立即行动起来。但一个从来没有做过手机的外行，要做全球最好的手机，谈何容易！以前做手机的大公司，不管是诺基亚、摩托罗拉，还是三星这些巨头，都是靠做硬件获得成功的，但雷华没有这个基础，根本无法效仿。因为之前一直做软件，雷华对互联网还是比较熟悉的，苦思之后，灵光突现：“假如用互联网模式做手机呢？如果把软件、硬件、互联网融为一体，是不是就可以另辟蹊径了？”
雷华越想越觉得这个模式是可行的。为了实现这样的模式，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一定要把搭档找好。都说做硬件最好的是摩托罗拉，做互联网最厉害的是谷歌，做软件最好的是微软以及自己之前所在的东岭软件，他要做的就是凑齐这三方面的
精英。
接下来，雷华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四处找搭档，设计的、研发的、营销的、生产的……李斌是雷华想到的第一个人，作为谷歌的高管，李斌曾全权负责谷歌在中国移动搜索与服务的团队组建与工程研发工作，现在也在做一个自己的项目。当雷华找到李斌的时候，两人相见恨晚，一拍即合。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李斌就果断加入了雷华团队。
李斌还表态要在谷歌找几个得力的帮手，没想到一周过去了，却没谈成一个。惭愧之余，他转而游说好友王吉江，让雷华再添一员干将。王吉江曾就职于微软公司，正是雷华渴求的
人才。
当雷华和李斌都认为在谷歌挖人没戏的时候，一个叫高峰的人出现了。高峰在美国斯坦福大学就读博士，此前曾在谷歌工作过，听说李斌和雷华在组建新团队，他毛遂自荐，想要和雷华见面。高峰看起来很严肃，谈话聊天时面无表情，给人很大压力，但却是绝顶聪明的人。他一连问了雷华几个问题，诸如“理想和激情能直接转化为生产力吗？”“中国人的苹果手机，是不是意味着和苹果手机有差距？这种差距该不该抹除，以及怎么抹
除？”，都很犀利，让雷华很是头疼，不知如何回答。雷华甚至悲观地觉得，高峰肯定不会加盟了，没想到高峰最后却说了一句：“这件事情看起来很有意思，梦想也堪称伟大。虽然有诸多不足，风险也不小，我还是决定挑战一下。”
得到高峰的加盟承诺，雷华喜出望外。
除了高峰，曾经在东岭负责设计的黎明强也主动给雷华打来电话：“雷总，听说你最近要玩个大的，我上月离开东岭软件了……”没等黎明强说完，雷华赶紧说：“太好了，我这里正需要你，你快过来。”
另外一个人的加盟更具传奇色彩，那就是刘得。刘得是全球顶级工业设计师，多次获得国际设计大奖，被日本、意大利的设计界奉为大神。虽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但雷华压根没敢打刘得的主意，毕竟刘得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又一直住在美国。雷华、李斌、王吉江、高峰和黎明强在谈接下来的团队组建时，黎明强感慨地说：“如果我们能邀请到刘得出山，设计这块肯定无虞。”没想到高峰居然认识刘得，他的妻子和刘得的妻子是好朋友。高峰受到四人的鼓动，打电话给刘得。刘得虽然很是纠结，但最后还是答应加入。就这样，居然真把刘得从美国“忽悠”回来了。
紧接着，雷华又成功说服了在摩托罗拉工作的周国平。这样一来，加上雷华自己，就组成了七人创业团。这支队伍平均年龄“40+”，为此他们还给团队起了个外号：“七个有梦想的老男孩”。这些人要么享有卓越名声，要么已经创业有成，除了能在某个全球企业家峰会上同时看到他们，很难想象他们会集体现身于盘古大观酒店的咖啡厅。当七个搭档坐在一起喝咖啡时，雷华说：“我把这次创业定义为终极创业。我们是带着激情、理想和承诺聚首的，为的是给中国带来价格最公道、体验感最好的手机。我们一定要实现对自己的承诺。”
“一诺千金。”李斌适时补充了一句。
雷华眼前一亮，说：“我们的手机就叫‘一诺’吧。”
在座诸位都异口同声地叫好，端起手中的咖啡，同声庆祝：“一诺千金。”
其实，在雷华的心里，这个“诺”字，还有珞珈山的意思。
08
一诺手机的核心团队虽然组建完成，但在实际的研发、生产、销售等环节都面临重重困难。但这些问题没有难住“七个有梦想的老男孩”，没有硬件，他们就从软件开始着手，没有自己的手机做研发，就与摩托罗拉合作。另外，一诺手机是最早使用安卓系统的，而且还是深度定制的操作系统，由于工程量太过庞大，磨合期很长，他们决定先把打电话、发短信、通讯录和桌面的功能完善起来。这个任务简单得多，他们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便做出了一款手机系统——小诺，又邀请了一百位用户来刷机，结果很受欢迎，赢得口碑后，影响越来越大，用户也越来越多。小诺系统反而率先受到了全球发烧友的追捧。
有了摩托罗拉手机硬件团队的加入，他们本以为一切会水到渠成，但没想到在供应链上出现了新的问题，国内生产的屏幕根本达不到设计的要求。一诺是创业公司，很难得到顶级供应商的信任，诸如日本的夏普公司，还有韩国的LG公司、三星公司。一诺想要实现“老男孩们”的梦想，必须说服其中的一家公司。思前想后，雷华决定主攻夏普，理由是：“夏普的企业文化是‘诚意和创新’，我们便带着我们的‘诚意’，去向他们展示我们的‘创新’。”七人创业团奔赴日本，居然真的用诚意和创新打动了夏普高层，最终促成了合作。
一年之后，他们自主研发的第一款高性能、高性价比的手机一诺1问世了，这款手机搭载1.5GHz的高通8260双核处理器，其可玩性和定制化都非常吸引人。
生产出优秀的产品是第一步，接下来的营销也至关重要。至于如何投放市场，雷华的主张是：“完全没必要做什么广告，我们要像乔布斯一样，直接开新闻发布会，邀请各大媒体，还有全国各地的一诺发烧友，都来现场。发布会开完，随即就在网上直接订购。”
李斌有一些担忧：“都来？那得准备多大的一个会场？”
雷华说：“我们就是要把声势搞大，越大越好。最好找一个能容纳千人以上的会场。”
大家都惊呆了：“一千人？那会花很多钱！”
雷华笑了，说：“我们的不一样。传统的发布会又烧钱又没什么意思，无非是花五六个小时，先安排领导讲话，再安排节目表演，唱些流行歌曲，弹弹钢琴、拉拉小提琴，或者找几个模特走秀，然后请记者发几篇通稿。看起来很热闹，像一台晚会。钱都花在了请人上，毫无意义。”
高峰问：“那你想怎么办？”
雷华说：“我要做一场演讲。我会把讲稿写好，把现场的PPT编排好，把海报设计好。我要让每一个到现场的人，都被一诺的所有因素感动，让他们从心底里面认同。我还要充分利用好现场的价值，全程录视频，然后发布到网上去。”
刘得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就像乔布斯之于苹果的意义一样，雷华也应该成为一诺的品牌代言人。
雷华又说：“当然，我们也不能完全效仿乔布斯，他把会场租两个星期用于现场彩排，我感觉太疯狂了，主要是花钱太厉害了。我们没他那么有钱，我们只能租两天。”
老男孩们都笑了：“雷总知道就好。我们要脚踏实地，哈哈哈……”
二〇一二年八月十六日，是雷华永生难忘的日子。经过几周紧张有序的筹备，一诺1手机即将掀开神秘的面纱，在这一天的新闻发布会上与大家正式见面。
发布会前一天晚上，雷华失眠了，他担心会有多少人赶到现场。因为要全程录像，还要发布到网上去，如果现场空空荡荡，不要说达不到预期效果，简直会是一场灾难。等到了现场，雷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甚至雀跃了。但见会场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足以证明一诺粉丝之多之热情。雷华根本挤不进去，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给黎明强：“阿黎，没想到现场来了这么多人。怎么办？我也进不去了。”
黎明强找了四个同事，帮雷华勉强挤开了一条通道。这时离开场时间只有五分钟了，雷华刚坐下喘一口气，黎明强又跑过来说：“雷总，人实在太多了，再挤可能会出事。我们是不是马上开始？”
于是，在万众瞩目下，穿着黑色T恤和深蓝色牛仔裤的雷华走到了台前。他首先对粉丝表达了深深的感谢：“一诺就像初升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让我们一同见证新的时代的开始。”接着又讲了“七个老男孩的梦想”，说：“每个人都有梦想，我们七个老男孩也有梦想，那就是要做全球最好的手机，而且我们只卖一半价钱，让每个人都能买得起！”
台下发出了海啸般的欢呼声。
雷华举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继续说：“虽然我们七个人平均年龄都是四十岁以上了，但我们还有从头再来的勇气。当我还在大学读书时，有一天晚上看到了《硅谷之火》，我深深被乔布斯的创业激情所打动，所以也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我相信只要有激情，梦想就一定会成功。一诺必将带领中国手机走向
未来！”
现场的热情再次被点燃。
随后，雷军详细介绍了一诺1的产品优势。最大的优势当然是价格，在宣布一诺1价格时，全场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了，当倒计时大屏幕上爆出“1999”时，全场都沸腾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拍手、欢呼、尖叫……
发布会出乎意料地成功，由于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关于一诺1和雷华的新闻一时间铺天盖地。雷华手持一诺1手机对着镜头微笑的大幅照片，在网站上被疯狂刷屏，紧随其后的是疯狂的订购量。几乎是一夜之间，一诺1成为当时销售最火的国产手机。
而就在一诺1在网上已火了好几天，张中羽和他的伙伴们真的对一诺还一无所知。
09
张中羽很自责：“看来我还是不太敏感，对这么大的一个行业新闻居然一无所知。我们鸥派太习惯于线下这种面对面的市场竞争了，缺乏紧急应变的能力，这一点亟须改变。”他一边反思一边搜一诺和雷华的各种新闻，舆论上倒是毁誉参半，有人感谢雷华做了一款价格很公道的手机，有人一口咬定价格只是噱头，因为在网上根本就订不到这款价格“1999元”的手机。
不管是不是噱头，有没有炒作，鸥派感受到的压力都是实实在在的，而且无从反击，毕竟鸥派过去面对的竞争都是线下的，门面紧挨着门面，专卖店正对着专卖店，价格也是有章可循的，完全可以见招拆招，不像网上的“一诺”，看得见却摸不着，感觉是在和隐身人过招。
这一夜张中羽彻底失眠，第二天一脸倦容，顶着一副黑眼圈到了办公室。杨黎很快送来一杯星巴克：“先喝杯咖啡。张总这是着急上火了？”
张中羽报以苦笑：“我想了一夜，都没想到让鸥派摆脱困境的有效方法。”
杨黎在他对面坐下来：“我也想了一夜。好在后来想出招了，还睡了两个小时。”
“有什么好办法吗？”
“想听好办法的话，张总是不是该表示表示？比如说，中午请我吃牛排？”
“好说。”张中羽一口答应，“吃饭不是问题。给你发奖金也没问题。要不，我还是给你发奖金吧。”
杨黎说：“发奖金没意思。我也不缺那点钱。我只想吃饭。你选好地点，给我发短信。”她调皮地晃了晃手机，飘然而去。
张中羽没有办法，上网搜了一下附近的餐厅，选了离公司比较近的一家“威斯汀扒房”，订了两个位子，在把地址和时间发给杨黎时，他问：“要不要坐我的车一起过去？”杨黎说：“我还有事，我们在威斯汀见吧。再说了，我已经蹭吃了，总不能再蹭车吧。”
为了避免堵车，张中羽十点半就开车出发了，结果依然在路上花了一个小时。杨黎早就已经到了。张中羽有些纳闷，他记得杨黎上午去他办公室时还穿着职业装，现在却换了一身白色长裙，显得清纯可爱。
张中羽忍不住问：“你怎么换了衣服？”
杨黎有点高兴：“看来我们张总的心还是很细的嘛，还知道我换了衣服。我可不像某些人，穿着T恤衫和球鞋就来吃牛排。”
张中羽说：“我还从来没在外面吃过牛排……”
这时候服务生过来了，递上菜单，杨黎接过菜单点菜，没再搭理张中羽。张中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早就心急如焚了。
等服务生走了，张中羽赶紧说：“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杨黎莞尔一笑，说：“张总，不点酒吗？”
张中羽只好又把手一招，喊服务生过来。
杨黎接过酒水单，问：“张总，你喝什么？”
“我就喝柠檬水吧。下午还有两个会要开。”
杨黎说：“那我来杯果汁。”
“现在能说了吧？”
杨黎还是不急不慢：“张总，你先说说，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我要是想得到，早就告诉你了。”
“可是我不信你就没半点想法。”
“好吧。我确实想过两个方面，只是觉得不可行，又自我推翻了。”
“你说说嘛。”
“一个是，我们也去开个网店，不过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有名气。再一个就是把鸥派的价格降下来。”
杨黎说：“其实方向上和我想的也差不多。说明英雄所见
略同。”
张中羽有点失望：“你不会是跟我开玩笑吧？”说着他便起身要走。杨黎看到张中羽急眼了，连忙把张中羽往沙发上一按，说：“张总，你耐着性子听我把话说完嘛。我先问你，我们真的能把产品放到网上去卖吗？”
杨黎身上那种隐隐约约的香味，又飘到了张中羽的鼻子里，痒痒的，甜甜的。张中羽心气明显不高了，勉强说：“当然可以了。”
“那好，我再问你，我们的张总、陈总、王凯总，你们三个人中谁有雷华那样的影响力吗？别人会冲着你们去消费吗？你们喊两嗓子开个发布会，会有人去看吗？录像发布到网上，会有几百万的点击量吗？”
响鼓不用重锤，张中羽马上冷静了下来。的确，雷华年少成名，他二十岁出头便成了东岭软件的总经理，随即公司成功上市，他个人也很早进入福布斯排行榜，可以说是一两代学子的创业偶像、成功的楷模。雷华在网上的影响力，的确不是一般人能达得到的。
“另外，你觉得你啊，老段啊，老陈啊，王凯啊，你们有雷华那么帅吗？”
张中羽彻底无语了。
杨黎接着说：“我知道你想和他在网上直接竞争，但我们毫无优势可言，而且也很难达到效果，连他的十分之一可能都达不到。所以，我劝老张你还是不要走这条路。”
张中羽还没反应过来，在杨黎的口里，他怎么突然就从张总变成老张了。他喝了口柠檬水：“你说的这些我都承认，所以我才说，我没有想到好办法嘛。”
“至于你的第二个想法——价格，我觉得也不可行。你打得起价格战吗？老段和你们开始创业的时候走的都是价格战的策略，靠的是低价。但这次不同了。这次别人没有几级经销商的扣点，没有门面、专卖店的租赁费，也没有柜台费用，在成本控制方面就是比你们好得多，又完全没有营销费，甚至没有广告费，你怎么和他打价格战？人家推一个‘1999’，你被迫推个‘1998’，亏本不说，别人还以为你被他打败了，不得不降价。”
张中羽不由得对杨黎刮目相看，说：“你说得太对了，切中肯綮。你再说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吧。”
杨黎说：“老张，能不能吃完再说？我饿了。”
这时服务生刚端上来几道前菜。
张中羽还要追问，杨黎赶紧制止住了他：“老张，我们难得出来吃一次饭，讲点情调，谈点生活行吗？”
“我不懂生活。”
“你哪是不懂生活，你是不会生活。”
张中羽愣了。
“你一件T恤衫能穿三天，有时还把秋裤穿在了外面。”说着，杨黎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中羽辩解说：“那不是秋裤，那是我的便装。”
“而且你的鞋子……我来公司大半年了，好像都没见你换过鞋子。”
张中羽只好说：“同款的鞋子，我有好几双。”
“我只是好奇，你家女主人是怎么照顾的？”
“她和孩子住在美国。”
杨黎喝了口果汁：“这么说，我就能理解了。”
张中羽有点坐不住了：“你快说，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杨黎这次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说：“我的建议是——我们要坚定鸥派的方向，不能被雷华和一诺干扰。因为他们的出现，我们倒是可以在产品上、广告上做出相应的调整，但我们定位的中低端机，我们已有的下沉营销网络，这些优势不能丢。”
张中羽又问：“那我们难道不做任何反应吗？”
“当然要反击。但不是被他们牵着走，相反，我们要增加我们的店铺，要铺到城市的每一个大街小巷，还要铺到乡镇一级去。也就是说，让想买手机的人不用过马路就能买到手机，让上网买手机这样的事也变得麻烦。”
张中羽眼睛发亮，说：“对。他们给我们带来了麻烦，我们也要为他们制造麻烦。我们要用线下更便利的销售机制剿杀线上销售。这个我们应该是能做得到的。现在，大中城市主要的商业区、重要的商圈、人流多的街道，都有我们的店铺。县城一级我们也要争取全面覆盖。”
“是的，我们就是要把我们的这个优势做透。我们要沉到镇上去，凡是有商业、有购买需求的地方，就要有我们的手机。”
“那样的话，成本可不小。”
“其实也不会增加成本。老张，你想啊，我们可以通过经销商来铺货，让一些杂货店也钉上我们的广告牌。如此一来，只要能买东西的地方，都能买到鸥派手机，上网买手机的自然就会少一些。”
“不过现在这个价格？”
“价格嘛，我们可以推出一款新的鸥派，卖一诺的价格。”
“这倒可以，不过出款新机也要时间。”
“我们可以把一诺打开看一看，按照它的配置来。我们制造新款手机不是为了赚钱，就是要和一诺抢市场。同时，我们还可以走双品牌战略，新品牌专门和他打价格战，之前的鸥派中端机形象也要继续推广。”
张中羽猛地把桌子一拍：“这个主意好！我们卖的是两种品牌，一个是中端，一个是低端，用低端机和一诺拼价格战。”
杨黎拍了一下胸脯：“吓死我了。老张，你拍什么桌子啊，这里是吃西餐的地方。”
张中羽心虚地看看四周，好在没人注意这边，尴尬地笑了。
杨黎说：“幸亏是在中国，在美国的餐厅里吃饭，不能一惊一乍吧。”
张中羽说：“在美国时，我都在家里吃牛排。”
“在结婚纪念日，你和你的夫人也不去餐厅庆祝一下吗？”
张中羽说：“我们还是说正事。新款手机你觉得应该叫什么名字？”
杨黎皱了一下眉头：“这也是我的事吗？老张，你请这一餐也太值了吧！”
张中羽哑然失笑。
在张中羽的建议下，以段总为首的原班鸥派投资人迅速成立了一家名叫“维鸥”的新公司，不久就推出了一款维鸥手机，定价只有“1888元”。 维鸥走的是鸥派现成的渠道，很快铺向全国。因为价格低，质量也不错，卖得非常好。
三个月后，张中羽再看销售报表的时候，总算彻底放下心来。现在，“鸥派”与“维鸥”两个品牌的单个销售量可能没有之前鸥派的多，但两个品牌相加后每周的销售总量增长速度，却超过了一诺上市之前鸥派的增长速度。
张中羽决定兑现对杨黎的承诺，他对陈明军说：“陈总，这次针对一诺的营销对策，我们的销售副总监杨黎立了大功。她在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强，我建议让她升任销售总监，这对公司以后的发展有利。至于王凯，是公司老人，可以安排负责维鸥公司的日常运作。”
陈明军说：“没问题。业绩说话，而且维鸥公司正需要有个老同事照顾着。放心，我来找人力部门安排。”
张中羽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杨黎时，杨黎却很平静，淡然地说：“销售总监的职位，我现在并不感兴趣。”
张中羽不解地问：“你这么用心做事，怎么会对升迁没兴趣？”
杨黎说：“老张，你觉得我在意过这些吗？”
张中羽说：“作为一个职场精英，你不在意职位的晋升、薪酬的提高，那你在意什么？”
杨黎眨了一下眼睛：“你猜。”
杨黎目光热烈而又清澈，张中羽没敢往下猜。
10
雷华过了四个月风光无限的日子，心情大好。因为雷华的“网上营销”“热点营销”“饥饿营销”，一诺手机推出后，迅速获得了成功。由于雷华本身的影响力和话题性，只用了两个月时间，一诺就成为一线品牌。
到了第五个月，一诺的上升势头突然开始变缓。在市场减缓第三天，雷华就注意到了，开始反思，并积极查找原因。他问销售总监黎明强：“阿黎，我们的竞争对手多了吗？还是竞争对手有了什么新动作？”
黎明强说：“鸥派新推出了一款维鸥手机。”
雷华有点蒙：“什么？”
黎明强明显是有备而来，他马上掏出两款手机：“雷总你看，这个是鸥派，比我们贵一点；这个是维鸥，卖得比我们还便宜。”
“怎么可能？我们只有百分之十的利润，而且我们没有网点，没有广告，没有渠道，我们能省的别人都不可能省，这种情况下如果别人的价格比我们还低，一定会亏本的。”
黎明强说：“很显然，这两款手机其实是同一家公司做的。过去鸥派赞助的娱乐节目，现在有一部分也都在上维鸥的广告，而且鸥派的专卖店里也在卖维鸥。有的店里一左一右放两个品牌的广告灯箱，同时开卖。”
雷华马上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鸥派为了对付我们，另外又做了一个品牌和我们竞争？他这款不求赚钱甚至不怕亏死，就是为了打我们？”
“亏倒也不会亏，因为用的是同一个铺货渠道和广告资源，营销费用还是省了不少，但肯定赚不到钱。”
“但是会让我们难受，而且很难受。因为我们靠的就是价格优势。他们有没有在网上卖？”
“网上没有卖，但这三四个月时间里，他们的门店比过去整整多了两倍。”
雷华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他们的老板是谁？”
黎明强说：“老狐狸段总。”
“段总不是在美国吗？应该不是他在亲自操盘吧？”
“不是。他们的品牌有两套班子，各自结算。鸥派是陈明军，维鸥是沈涛和王凯，都是原来和段总一起做过‘霸王’学习机和‘高乐高’DVD的。”
“这几个人都挺能干。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雷华沉思了片刻，又说，“我们还是要坚持做我们的品牌。一诺的价格公道、品质优良，我相信消费者一定会看到我们的诚意，最后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话虽是这样说，但看到一诺的增长势头受阻，雷华心里还是很纠结，毕竟他要的是大成功，要的是一往无前。虽然在国内手机市场上，一诺仍然是很好的品牌，销售名列前茅，口碑一直
很高。
雷华因此还入选了“2013中国经济十大年度人物”。就在这次颁奖会上，雷华和一位卖空调的佟大姐一同上台领奖，主持人挖了个坑，问：“雷总，你现在是销售新星，有没有信心超过佟大姐？”
台下的其他人都在起哄：“赌一个、赌一个……”
雷华以为是为了烘托气氛，便开玩笑说：“那我就赌一块钱吧。赌五年之内我们一诺品牌的总销售额，会超过大姐的品牌。”
佟大姐笑了，特别豪爽地加价了：“小雷，一块钱没意思，我们要赌就赌一个亿吧。”
当天这个新闻就传开了。雷华更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压力，虽然他是有信心能赌赢的。
雷华的信心来源于他探索出了一条秘道。一诺能够快速做出来，定位如此清晰，而且能够快速推向市场，这都是因为他找对了人。他有六位极其出色的合伙人。现在既然鸥派、维鸥是个麻烦，那就找人去解决。现在的人解决不了，以后一定会有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所以面对和佟大姐的赌约，他倒是信心满满。
第二天一早，雷华便和人力资源总监江军开了个碰头会。“我们一定要保持高增长。但现在我们手机的增长受到影响了，我认为还是我们的人太少了。”
江军说：“还不够吗？我们的销售月增长达到了百分之十几，另外，我们的员工人数也在不断增长。”
“不够，你赶快给我找人。”
“雷总，找什么人呢？”
“找鸥派和维鸥那边管营销策略的，要不惜代价把他们挖过来！”
江军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任务，答应尽快办好。但雷华很是着急，几乎每隔半天就打电话催江军，上午打一个，下午打一个，晚上还要打一个，有时临睡前还要打一个：“找到了没有？找到了没有？”
江军说：“雷总，你给我点时间。我们是挖对手的人，不是到哪个学校去招人。”
雷华说：“我知道。但是要快。”
第三天，江军拿着两份材料走进雷华的办公室：“雷总，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两个人就是鸥派、维鸥品牌实质上的营销策划人。虽然两个品牌是独立运作的，但我们了解得很清楚了，整个的定位营销，特别是针对我们的策略营销，就是这两个人提
出的。”
雷华拿起第一份材料，刚看了两眼，便吃惊不已：“张、中、羽。世界这么小？”
“雷总，你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我和他是老朋友了。我可以去找他。”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完全没法联系上他。他根本不接电话。这人在圈子里似乎没什么朋友，我们也找不到中间人去游说，拿他毫无办法。”
雷华倒是信心满满：“我和他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他在哪里做不是做？我找他来一起做就是了。把他的手机号给我！”
江军报了一串数字。“这里还有一份材料。这个人是张中羽的副手，目前在鸥派的职位是营销总监。”
“我们把张中羽挖过来就行，这个人就先不考虑了。”
等江军一出去，雷华迫不及待地拨了张中羽的电话。这次张中羽倒是接了：“你好，我是张中羽，请问你是哪位？”时隔二十年，雷华又听到了张中羽的声音，还是像以前一样。看来，有理想的人永远都是少年。
“我是雷华。”
张中羽也愣了：“雷华！你怎么有我的电话号码的？”
“我们有二十年没见面了吧？我们从离开学校就没再见了。”
“是啊。谁能想到呢？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你。”
张中羽笑了：“雷大老总，你现在这么忙，你是大名人，急着见我干什么？”
“我们是兄弟。哪有什么名人不名人的。”
“现在一定要见？”
雷华说：“一定要见，肯定要见。”
“那你在哪里？你在深圳吗？”
“我在北京。”
“你在北京，我在深圳，我们怎么见？这样吧，下次等我到了北京，我们再见面。这是你的手机号码吧？”
“那你什么时候来北京？”
“我现在还没计划。”
“那你说来北京，你不是骗我嘛！”
“我是说，我下次去北京，一定会联系你。”
“要不这样吧，我现在就去深圳，你请我吃饭。”
“没问题。”
“我们下午先喝茶，然后一起吃晚饭。”
张中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已经二十年没见面了，雷华居然这么心急。
“中羽，我们现在就约个地址，那个，那个……我们就到深圳华侨城皇冠酒店，在行政酒廊碰头吧。我到深圳机场后打电话给你，然后你就出发，那样我们应该差不多能同时到达。”雷华三下五除二就把行程安排妥当了。
下午两点半，雷华、张中羽两个人果真面对面，坐在了深圳皇冠假日酒店的行政酒廊里。
时隔二十几年的见面，没有俗套的拥抱，连手都没有握一下，只是点了一下头，一切尽在不言中。就像他们在等候书屋的第一次见面，就像张中羽怀揣着两百元钱去珞喻饭店找雷华要求入伙。他们好像已经很熟悉，但其实并没有太多交往，也好像没有分开过，这二十多年时间好像只是寒暑假，并不足以造成
生疏。
张中羽说：“雷华，你干得不错！怎么这么多年我都找不到你人呢？”
雷华嘿嘿一笑，说：“你还找过我吗？”
“当然找了。每次去等候书屋，我都会问王慈，从他口里我才知道你的近况。还有李之雄，他说你在他那里也投了钱。我坚信我们肯定会见面的，所以才没有找他们要你的手机号。”
雷华说：“中羽，我们是朋友吧？”
“当然了。”
“仍然是兄弟吧？”
“毫无疑问。”
“那你怎么针对我的一诺呢？”
“怎么是我针对你呢？”
“不是吗？你最近推的一些东西，推的维鸥手机、网点布局，不都是在针对我吗？”
“那是因为你们先把价格压低，把我们的销售差不多砍了三分之一。”
“你现在这几招很厉害、很有杀伤力，但我也想到了对策。”
“说来听听。”
“第一，我们也要做线下，做‘一诺天地’；第二，我们还准备做生态，但做法跟你们不一样，‘一诺天地’不光卖我们的手机，还要卖电视、卖空调、卖平衡车、卖小家电。你也知道我和佟大姐打了一个赌，我想要在五年里超过她，就必须做生态。”
“你的思路是对的，只靠一个手机是不可能让你赌赢的。”
“而且以后我们的这些电器，都要链接。”
“这是你的长项。”
“为了一诺，我什么都可以做。”
“我也是，为了鸥派，我也什么都可以做。我们也会做相应的调整。”
“那不一样。一诺是我的，鸥派不是你的，你没必要这么做。”
“为什么鸥派不是我的？”
“一诺这里，我现在有百分之九十的投票权，有百分之六十 五的股份。你在鸥派那儿有多少股份？”
“大概百分之五。”
“你看看……”
“可能我们两个关注的点不一样。”张中羽倒也没有被雷华一直牵着走，“虽然只有百分之五的股份，我认为鸥派也是我的。因为我一直在参与，而且它是我们原来做‘霸王’、做‘高乐高’时的一帮人一起做的，我们之间的感情很深。你认为占股百分之六十五的一诺是你的，我认为占股百分之五的鸥派也是我的。”
“这可以理解。那我们换一个角度谈吧。”
“谈什么呢？”
“就谈你刚才说的感情。我们两兄弟是不是最早一起创
业的？”
“是的。”
“我们是不是最早的合伙人？”
“是的。”
“我现在正式邀你一起创业，邀你一起加入一诺。我给你股份，我拿百分之二十给你。”
张中羽没想到雷华还是那么干脆，那么直接，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百分之二十！”雷华生怕张中羽拒绝，又加了一句，“一诺的百分之二十股份，那可不是小数字。一诺推出不到半年时间，现在我们的估值已经是一百亿了。百分之二十，就是二十亿。”
“确实很多。但我觉得我不应该拿这么多，我也不会接受的。”
“中羽，你再考虑考虑，不要这么快就拒绝我。我们两兄弟都知根知底，相互了解对方，我也不想瞒你，我只是想做一份事业。我们年轻的时候一起闯过，我们当时可以不顾一切地一起去拼搏，现在也可以。我们都是有梦想的人，但梦想的实现靠一个人是很难的，得聚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力量才会大很多。我们要一往无前，要做就做最好的。”
“我了解你，也信任你。”
“那不就对了吗？我们又回到最初，找到我们的初心。我们两兄弟，我们一起做一番事情，彼此成就，不好吗？”
张中羽被雷华这番动情的话打动了，他能感受到雷华的真诚和激情，这是二十年时光也没有减弱分毫的，但他依旧沉默着，因为段总，也因为鸥派。
过了一会儿，雷华又说：“中羽，你再想一想，为家人想一想。我是非常有诚意地邀请你。你如果在北京住不惯，我可以设双总部，在深圳设立第二总部，由你来全权打理。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我就在酒店等你的电话。你不答应的话，我是不会走的。”
张中羽盯着雷华：“我有这么值钱吗？”
雷华毫不犹豫地说：“有，而且肯定值。”
(本文作者介绍：卓尔创始人，长篇小说《武汉之恋》作者。)
责任编辑：张文
新浪财经意见领袖专栏文章均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财经的立场和观点。
欢迎关注官方微信“意见领袖”，阅读更多精彩文章。点击微信界面右上角的+号，选择“添加朋友”，输入意见领袖的微信号“kopleader”即可，也可以扫描下方二维码添加关注。意见领袖将为您提供财经专业领域的专业分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