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阳： 为“岭左奇才”荐其词学

　　□陈桥生

　　徐伯阳（516-581年），东海（今苏北鲁南一带）人。《陈书·文学传·徐伯阳》：“伯阳敏而好学，善色养，进止有节。年十五，以文笔称。学《春秋左氏》。家有史书，所读者近三千余卷。试策高第……侯景之乱，伯阳浮海南至广州，依于萧勃，勃平还朝，仍将家属之吴郡。”可知，徐伯阳在广州的时间，从侯景之乱起（548年）到“勃平还朝”（557年），大约在十年左右。从三十三岁到四十三岁，徐伯阳在岭南度过了他人生中的黄金十年。

　　只是，史书常常吝惜得很，徐伯阳十年的岭南生活，如今留给我们的也就是这一条简短的记载。据《（康熙）南海县志》卷十二《文学传》载：

　　刘删，字正简，少笃学，有志操，州郡举为咨议。侯景之乱，侯官令徐伯阳浮海至广州，见所为文，叹曰“岭左奇才也”。及伯阳为司空侯安都记室，亟荐其词学。太建初，至京师，除临海王长史，与记室张正见辈为文翰之友。王深礼遇之，后卒于官。

　　避乱来到岭南的江东文人，多依于萧勃，为文士之游。徐伯阳之见到岭南本土文人刘删，应该也就在这样的场合。见所为文，叹为“岭左奇才”，刘删的诗文，应该已经达到相当的艺术水准了。天嘉二年（561年），回到建康为司空侯安都府记室参军的徐伯阳“亟荐其词学”，其急迫之情，既出自于其由衷的欣赏，当亦因刘删与侯安都同出于岭南。

　　很可能，正是出于徐伯阳的“荐其词学”，刘删于此时得以第一次来到建康，并参与侯安都的文士之游。刘删现存诗十首，“赋得”体即有四首：《赋得苏武诗》《赋松上轻萝诗》《赋得马诗》《赋得独鹤凌云去诗》。梁陈“赋得诗”作为一类重要的诗歌类型，来源于公宴诗，是文人逞才炫技的独特的诗歌对话形式，是刘删在场当时文坛的直接证据。

　　刘删之在场侯安都的文士之游，更有其诗《侯司空宅咏妓》为证：“石家金谷妓，妆罢出兰闺。看花只欲笑，闻瑟不胜啼。山边歌落日，池上舞前溪。将人当桃李，何处不成蹊。”借金谷园之盛会，赞侯安都之文才武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虽难言佳作，但大体口吻贴切，譬喻自然。逯钦立《陈诗》卷六录此诗题下注曰，阴铿有同题之赋曰：“佳人遍绮席，妙曲动鹃弦。楼似阳台上，池如洛水边。莺啼歌扇后，花落舞衫前。翠柳将斜日，俱照晚妆鲜。”两相比较，刘删所作颂美表白之意更显直接。在已知出入侯安都府宅的文士中，阴铿年龄最大，而刘删为其中较年轻者，所以在此诸多依题之作中，身为晚辈的刘删，既是刚刚来到侯司空宅邸，又与之为同乡，自然表白之意更显急切。

　　天嘉四年（563年）六月，侯安都被赐死。很可能，失去了依靠的刘删在此后便又回到了岭南。直到“太建初（569年），至京师”，再次来到京师建康任临海王长史。这是刘删的重要仕历，所以上引《南海县志》中对此有明确记载。

　　临海王即陈朝第三位皇帝废帝陈伯宗，陈文帝长子。天康元年（566年），陈文帝去世，皇太子陈伯宗即位。因年少，叔父陈顼专擅朝政。光大二年（568年）十一月，陈顼以皇太后沈妙容名义下诏废黜陈伯宗，将其降封为临海王，迁到藩地居住。次年正月，陈顼自立为帝，是为陈宣帝。太建二年（570年）四月，陈伯宗不明不白地死去，史称陈废帝。

　　那么，刘删为临海王长史职，最多也就是一年左右的时间，期间“王深礼遇之”。但此时的临海王只是一个废帝，虽深礼遇又如何？此前于他有知遇之恩的侯安都，多年前已经被杀。再次来到京城的刘删，在仕途上可谓郁郁而终。不过，在文学上，他与徐伯阳、张正见、祖孙登等为文翰之友，诗文唱酬，把酒言欢，对于“岭左奇才”而言，或许也是得其所哉，聊可为慰了。

　　除了对当地文士的赏识荐举，岭南的生活，反过来也提升了徐伯阳们的人生阅历与创作水平。当战乱结束，他们纷纷回到京城，无不成为文坛的重要人物。他们的重要成就、重要作品，几乎无一例外都出现在重返京城的岁月里。阴铿如此，徐伯阳更是如此。

　　从岭南回到京城后，徐伯阳的地位俨然已成当时的文坛领袖。据本传所载其回到京城后四件大事清晰可见，不仅他自身的创作、诏命所为颂表等屡受赏识，其对刘删的“荐其词学”、为文士之游集序等，在奖掖提拔同侪后学方面，更是功莫大焉。

　　不过，徐伯阳实际留存下来的文学作品却少得可怜，与其当时的声望太不匹配。逯钦立《陈诗》卷二中仅录得其诗两首，内容也无甚可观，只能令人感慨历史淘洗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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