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古董双年展中的法国时钟

张羿

布尔式座钟《时间绑架真相》

文/张羿 图片由巴黎摆钟艺廊提供

编者按

巴黎圣母院的大火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人们在感叹对文化的珍视、对美的热爱应该超越国界时，再一次将视线投向了灿若星河的法国历史文化。在欧洲的古董钟中，法国钟以浓烈的装饰艺术特征、深厚的文化底蕴、赏心悦目的外观最受国内藏家的青睐。

俗话说“穷买金，富玩表，贵藏钟”， 17世纪后期开始兴盛的古董钟表，代表着当时最前沿的科技、最复杂考究的工艺。其中的精品，几乎都是昔日皇家贵族的专宠。在钟表类收藏的三大类藏品——古董钟、腕表和怀表中，由于国内藏家对古董钟的知识了解不多，以及市场资源匮乏、收藏途径单一、后续保养成本较高等问题，与发展成熟的海外市场相比，古董钟的收藏在国内尚属小众。

由于古董钟在设计、制作、用料上不惜工本，精益求精，更蕴含了不可复制的历史符号和深厚的文化内涵，其稀缺性和收藏价值近年越来越受到人们重视。国内各大拍卖行陆续开辟钟表专场，古董钟的投资价值也不断被认知。从目前拍卖市场看，古董钟属于杂项门类，其拍卖成绩却表现不俗。

人们常说，英国的钟表匠是天文学家和科学家；法国的钟表匠则是神学家和艺术家。从路易十四国王统治下的17世纪中后期到拿破仑帝国终结后的19世纪上半期，是法国古董钟表的黄金时期。这段时期的法国古董钟表，呈现了巴洛克风格、洛可可风格、新古典主义等多种丰富艺术风格，不仅赏心悦目，同时也是室内装饰不可或缺的重要摆设。正因其不可多得的艺术性与装饰性，在欧洲各国制作的古董钟里，最受藏家喜爱的就是法国钟。

作者简介

张羿

GHCC广东省钟表收藏研究专业委员会顾问

俄罗斯冬宫博物馆钟表与古乐器部顾问

法国摆钟艺廊顾问

20世纪中后期，随着电子石英钟的成熟与普及，有着几百年历史的机械钟表逐渐淡化出人们的日常生活。然而有趣的是，随着机械钟表实用功能的弱化，它的美学价值与装饰艺术功能却迅速被人们发现，成为富豪与文人雅士们所青睐追捧的收藏品。尽管在17-19世纪的历史中，皇室贵族的宫廷都曾因实用与装饰等目的不停地购买甚至收藏具有美学价值且走时精准的各类钟表，但20世纪中后期开始，许多历史与艺术博物馆加入到收藏并陈列各类精美钟表的队伍中来，而博物馆对钟表的展示又进一步促进了有实力的收藏家对艺术钟表收藏的热情，并将这些珍贵的钟表与其室内装饰相结合，成为一种精英阶级的生活方式。

法国机械时钟因其机械精密、走时准确，尤其是外部造型优雅，在过去几个世纪中一直是包括英国与大陆欧洲的君王贵族们追捧的计时作品，法国钟表的装饰功能及其艺术内涵毫无疑问是它们受到有教养的上层人士青睐的重要原因。从装饰艺术的角度讲，18-19世纪时期沙龙或起居室等厅堂的壁炉上放置的鎏金青铜座钟不仅是房间的聚焦点，而且它还是房间主人的身份与品味的象征。壁炉座钟毫无疑问是最具艺术创造力与想象力的计时作品，然而在创作壁炉座钟的同时，法国时钟设计与创作者还根据不同装饰需要，创作出了一批相当杰出的长方形落地钟与墙上挂表（也有人根据法语发音将其翻译为卡托钟）。

世界顶级的法国钟表艺术廊-巴黎摆钟艺廊（La Pendulerie, Paris），去年9月获邀参加巴黎古董双年展时，曾给观众带来一批顶级法国古董计时作品与相关的装饰艺术品，这些作品代表了17世纪后期到19世纪中前期的法兰西历史上最辉煌的科学与艺术相结合而产生的装饰艺术成就。我们现在分别简单介绍几个法国历史上不同时期的钟表代表作品，从而认识法国古董钟高超且优异的品质及美学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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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出的带基座与湿度计的布尔式座钟，《时间绑架真相》局部，钟壳由路易十四的王室家具设计师、镶嵌艺术师安德烈-查尔斯·布尔制作，制作于巴黎，路易十四时代，约1710年。

上图的布尔钟是路易十四时代的代表作品，它由布尔设计并制作，此钟的初始模型是为凡尔赛宫打造的，其目的是为了在室内装饰上呼应凡尔赛花园中法国雕塑家托马斯·雷瑙丁为创作的一座圆雕，其主题为萨图尔努斯绑架库柏勒或称时间拐架真相，托马斯·雷瑙丁的雕塑现今被移入到了卢浮宫中。布尔本人虽为家具设计师，但他同时也是杰出的画家与青铜雕塑家，钟盘下方的主题雕塑可谓精雕细刻，不仅是巴洛克浮雕艺术的精品，而且极具路易十四时代那种威仪万方的恢弘气势。后世收藏这一时钟的人们都极具权势，他们总是将其放置在巨大且重要的宫廷殿堂之中。我们今天仍旧可以在凡尔赛宫看到布尔制作的此钟型的第一个版本，另外，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王家艺术与历史博物馆中也陈列着一个同样是由钟表师高德龙制作机芯的外形类似的布尔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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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鎏金配卡拉拉白色大理石壁炉座钟，“科学的胜利”，约1775年制作于巴黎

左图所示的作品是一个在18世纪最后1/3时期的欧洲最成功且最受青睐的钟型，它是根据现今收藏在巴黎国立艺术历史研究所中收藏的一幅设计图案制作出来的早期新古典主义代表作品。青铜雕塑家奥斯蒙德据此制作了数个这一钟型的变种，它们当中的一个类似作品目前属于英国皇室（藏品号为Inv. RCIN30021），陈列在温莎城堡中。《科学的胜利》得名于时钟顶端上的寓意雕塑，左边手持圆规在一幅地图上进行规划的女童象征科学，右边的带翼男性小天使正将象征胜利的桂冠戴到她的头上。虽然从艺术分类上讲，人们将这一作品归为新古典主义，但它仍然有着路易十五时代洛可可艺术那种温柔雅丽的性格特征，这种温馨的感觉使它极具装饰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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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格列高里计时历法与法国共和计时历法的开面/镂空多钟盘壁炉座钟，制作于1794年法国大革命时代

带格列高里计时历法与法国共和计时历法的开面/镂空多钟盘壁炉座钟是一个路易十六时代开始出现的全新时钟表造型，其简洁的新古典主义造型与法国传统的雕塑艺术座钟完全不同，由于机芯裸露，人们不仅可以充分领略并欣赏钟表机械的造型与运动之美，而且还可以体会到钟表师的自信。此钟雅丽中透着奢华的珐琅画由当时最伟大的珐琅画家周瑟夫·科托绘制，让人无法忽视它的美学价值。这一钟型以出现，就受到欧洲各国王室或皇家的青睐与喜爱，我们到今天仍然可以在西班牙王室收藏以及俄罗斯的巴普洛夫斯克宫的沙皇家的收藏中见到几乎是同样造型的作品。但眼前的这个座钟显然更具历史价值，它的主钟盘与下部钟盘上都标示有世人通用的格里高利计时历法与当时刚刚颁布的法国共和计时历法。因为不实用加上政治形式的变化，共和历在1804年拿破仑称帝时被全面停用，而十进制的计时系统因为违反人们的常识，则在1790年代中后期就已经被人们自动放弃。正因如此，我们眼前的这个座钟是一个非常罕见的计时作品，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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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鎏金壁炉座钟，《阿波罗穿越天庭与众星座》，

钟壳由皮尔-菲利普·汤米亚（Pierre-Philippe Thomire）制造，1805年制作于巴黎

这是一个重要而且华丽的法兰西帝国式壁炉座钟，它的钟壳造型设计得异常灿烂辉煌，是帝国装饰艺术的巅峰之作。令人印象深刻的钟表造型犹如雕塑，相当独特。它的钟盘和谐地嵌入了正在飞驰的太阳车的车轮，拉车马匹的情绪激昂高涨，令观者也会深受感染。阿波罗正站在车座上，驾驭着拉车的奔腾双马，他穿的斗篷也被天风鼓起，为整个钟表的造型增加了几分浪漫气息。 钟壳作者为皮尔-菲利普·汤米亚，他是18世纪后期与19世纪初几十年时间里最重要的装饰艺术青铜铸造与雕刻大师。 此钟的设计明显是受到了拿破仑在战争胜利后在巴黎举行的凯旋式上亲自驾驭古代罗马式战车穿越巴黎情形的激励，而将车轮作为钟盘这一发明毫无疑问是对从文艺复兴17世纪开始对车形钟这一艺术形式的重大改进，使得时钟造型艺术进一步与雕塑拉近了距离。因为此钟造型犹如雕塑，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与装饰作用，汤米亚曾为此为欧洲几乎所有的王室打造了这一造型的座钟，我们今天可以在英国王室、俄罗斯沙皇的冬宫以及西班牙王室等众多的宫殿中见到与此类似的作品。

结语

对于喜欢并希望收藏真正顶级法国古董时钟的人们，笔者希望提醒大家的是，法国机械时钟最辉煌的时代是从伟大的路易十四国王统治下的17世纪中后期到拿破仑帝国终结后的19世纪上半期。 在将近200年的时间里，经过了行会严格训练与挑选的行会大师与艺术家一起，奠定了法兰西学派的时钟艺术造型并将其发展到了顶峰，然而随着工业化的进展、波旁王室与拿破仑家族皇权的终结，时钟逐步进入到中产家庭，到19世纪中期拿破仑三世统治之时，法国时钟生产基本上失去了昔日精雕细作的传统，除了极少数为宫廷或特殊场合专门订制的作品，工业化方式大量生产的时钟无论在艺术品味还是机械的精工细作方面都出现了质量下降的趋势，最终不得不让位于瑞士与德国。

今天巴黎郊外的跳蚤市场上，人们常常可以见到的一些看似炫目但实际上质量不高的作品，它们大都是19世纪中后期或更晚些时候制作的钟表作品。一般来说，它们并不真的具备多少收藏价值，对于没有足够经验的人来说，不可能有什么捡漏的机会。 另外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是，有一种三件套，即座钟与相匹配的一对烛台，它们绝大多数都在19世纪中后期出产，这类三件套极少有什么真正的好东西，它们是为那些没有品味的新富阶层或忙得没有时间而又需要家中有些品味的中产阶级设计制作的。法国的贵族精英阶层因为所受的教育自然有自己的品味，而根据欧洲的传统，顶级富豪大都有自己的装饰顾问，他们都不需要钟表设计师为自己安排与时钟相匹配的烛台等饰品，因此在家中摆这种三件套，除非是极其特殊的情况，基本上就是一种没品味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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