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寿龙：改革的推动者是政治家 不是经济学家

　　作者：张荣旺

　　◆如果说经济学家的任务是把蛋糕做大，那么法学家的任务就是把蛋糕分好

　　◆改革的起始点是从经济层面开始的，这就使经济学家发挥了更多的作用

　　◆现在的改革已经呈现出一种百家争鸣的特点，如法学家、公共管理专家和社会学家也都成为推动改革的主要力量。

　　◆我们的立法还是停留在部门立法的阶段，而不是通过专家立法，而后者可以有效地解决分配不公问题。

　　

中国经济改革转眼已经走过了25个年头，政府改革已经成为改革的主要对象，但政府改革的目标、政府的权力边界和改革的路径这三个问题，是政府改革过程中比较关键的难点。人们担心，通过政府自身的调整很难真正使改革到位，那么，谁能帮助政府把职能改革进行到底？是经济学家、法学家还是社会各方面的百家争鸣？

　　法学家助力政府改革

　　《中国经营报》：“十一五”规划建议已经明确指出，要进行政府改革，但政府改革被多数学者认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通过什么手段才能保证政府改革的到位呢？

　　马光远：“十一五”期间，将是政府能否成功转型的关键五年。我们的政府将从一个“能花钱的政府”变为一个“会花钱”的政府，将从一个职权无限的政府变成有限的政府，而政府职能的转变，除了法治，别无他途。

　　中国社会完成转型的标志是法律转型。立法的任务很重，灌输法律意识，强调法律至高无上的观念，限制政府违法的任务更重。就现有的法律体系而言，虽然法制建设取得了成绩，但很多重要的法律尚待完善。例如，市场经济最基本的法律制度《民法典》和《反垄断法》以及《破产法》都没有出台，三大诉讼法也面临重大修改。如何改变政府官员不尊重法律的传统，法学家的任务很重。法治社会的应有之意是：政府守法、法律至上，公民具有很好的法律意识。

　　毛寿龙：随着社会转型到一个阶段，会出现越来越多的社会冲突。以前通过政府调解矛盾，现在通过法律来解决，这样对立法的需求比较多一些。这就需要更多的法官和法院，再一个要求法律健全，现在我们都还没有做到。

　　周道许：在依法治国的目标下，法律在今后的改革中肯定会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将比以往更受重视。人们也希望今后的改革能更多地体现社会公正、更多地为人民群众带来实惠。

　　改革不能仅仅冀望于少数专家

　　《中国经营报》：既然法律将会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那么能否说法学家将会成为未来改革的主导者呢？

　　马光远：过去十多年来，由于经济学家在“效率”优先的思想指导下所建议的一系列政策对公平有所忽略。因此，今后中国能否实现“可持续发展”和社会的和谐，关键是法律规则的制定，必须由法学家对以往的法律进行重新清理，注入“公平”的观念，让民众恢复对法律的信心，确立法律的最高权威和尊严。因此未来改革更需要法学家发挥更多的作用。可以说过去法学界是消极应对改革和被动参与改革。我觉得今后法学界应该主导改革，使政府违法现象得以遏制。

　　毛寿龙：前20年的改革总的来说是经济学家发挥的作用很大，但并不能就说是经济学家主导的改革，因为我们知道改革的推动者其实是政治家。今后法学家逐渐会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但是经济学家的作用还是需要的，法学家的作用也还不可能超过经济学家。因为改革实际上是通过利益来推动的，改革中间总会有不少人获利，只有获利的人比较多才能使改革得以向前推进。今后改革的主要任务仍旧是做大蛋糕，因此法学家也还不可能成为改革的主导者。

　　贾西津：我觉得在改革中有两个特点，一个是政府主导的改革，另一个就是改革的起始点是从经济层面开始的，这就使经济学家发挥了更多的作用。由于对经济领域和经济问题的解决有各种各样的需求，这就使经济学成为改革中的领头羊。现在的改革已经呈现出一种百家争鸣的特点，如法学家、公共管理专家和社会学家也都成为推动改革的主要力量。

　　周道许：如果说改革有主导，那么主导应该是人民群众。谁能代表广大人民的利益，谁就是改革的“主导”。农村联产承包改革，并不是经济学家或法学家或什么学家的功劳，但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这就很能说明问题。如果能完善社会公众参与改革的渠道，而不仅仅是将改革冀望于少数专家，我们的改革就能事半功倍。

　　究竟未来改革会由谁发挥更大的作用，关键是由社会的选择，是一种物竞天择的过程，并不是由谁来设计而产生的。关键是谁能代表人民的利益，谁能代表历史的潮流。

　　做大蛋糕仍是第一位的

　　《中国经营报》：中国20多年的改革过程可以说是一个以做大蛋糕为主要目的的历程，但现在不仅面临着做大蛋糕，似乎更需要考虑蛋糕的公平分配问题？

　　马光远：改革前20年应该说是以做蛋糕为主，解决的是短缺问题，而且可以说做的蛋糕也还是不错的，但是“十一五”期间中国的主要矛盾已经从“做蛋糕”转为“分蛋糕”，需要让人民分享改革的成果。如果说经济学家的任务是把蛋糕做大，那么法学家的任务就是把蛋糕分好。在过去的改革过程中形成了一些利益集团，他们分享了蛋糕的绝大部分。而社会一般出问题，不是因为蛋糕小，而是由于怎么分的问题。

　　毛寿龙：现在法学家发挥的作用正在变得越来越大，但是经济学家作用也还是需要的，毕竟做蛋糕的事情还很重要。我认为经济发展还是核心，经济发展之后的利益分配只是其次的事情。

　　周道许：改革是发展的动力，我们的改革还在进行，而且接下来的改革是深层次的改革，将会越来越困难。不论是以前的改革，还是正在进行的或以后的改革；不论是做蛋糕，还是分蛋糕，我们需要的都是各个方面的共同参与，改革绝不是某一个群体的专利。

　　从“部门立法”到“专家立法”

　　《中国经营报》：中国政法大学李曙光教授认为，法律发挥作用并不在于数量，更重要的是法律的质量，法律在政府改革中到底能发挥哪些作用？

　　马光远：中国要实现中华民族的复兴，必须实现从身份到契约的转换，完成“国民人格”的转型，在社会的每一个角落都灌输契约至上的观念，塑造一个诚信的社会。这是法学界义不容辞的职责，法学界应该主动承担起再造“市民社会”的伟大历史使命。同时还有废恶法，立良法的重任。

　　现在我们的立法还是停留在部门立法的阶段，而不是通过专家立法。通过专家立法可以有效地解决分配不公问题。我国《合同法》的出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国外有这样的评价，认为我国的《合同法》是21世纪最好的法典。《合同法》的成功之处就是专家立法，克服了部门利益的干扰。因为我国之前的合同法被一分为三：《经济合同法》由工商部门主导，《涉外合同法》由外经贸部门主导，《技术合同法》由科技部门主导。

　　毛寿龙：实际上立法应该是有竞争性的，缺乏竞争性的立法，法学家很难发挥更大的作用。因为越有竞争的地方，学者的作用越大。但我觉得专家立法短期内还不可能达到。

　　贾西津：由于我们现在的改革主要是在实用层面的改革，并没有搭建起一个完整的体系框架。说到部门立法的问题，这涉及的是立法主体问题。由于法律发挥作用也是停留在解决实际问题的阶段，而任何一个政府部门，都不能假设他是站在公共利益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政府自身的改革也难免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对于一个个的具体部门，更难以避免部门利益的存在。而要使各个部门轻易放弃自己已经占有的部门利益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因此，法律要在政府改革中发挥作用也只是限于实用层面。

　　链接

　　全国人大常委会将39件草案列入2006年立法计划

　　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四十次委员长会议通过常委会2006年立法计划。2006年常委会各次会议初次审议的法律草案16件，法律草案或立法时机成熟时再安排审议的14件，已审议尚未通过的法律案9件，将视情安排2006年常委会各次会议审议。

　　常委会2006年安排各次会议初次审议的法律案包括：合伙企业法、义务教育法、反洗钱法、突发事件应对法、反垄断法、禁毒法、未成年人保护法修改、企业所得税法、侵权责任法、预算法修改等。

　　法律草案或立法时机成熟时安排审议的法律案包括：国有资产法、国防动员法、城市居民委员会组织法修改、人民法院组织法修改、人民检察院组织法修改、反不正当竞争法修改、建筑法修改、海岛保护法、自然保护区法等。

　　另外，已审议尚未通过，2006年继续安排审议的法律案包括：

物权法、企业破产法、监督法、

审计法修改、劳动合同法、行政强制法、护照法等。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