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企业贷款：大银行的面包与烦恼

　　监管高层警示说，大银行要打破只片面强调“大客户创造80%的利润”，要看到大客户也创造80%的陈旧观念。一位监管官员更是坦言，将来是“小企业的天下”，按照国际经验，资本市场才是大企业的主融资渠道大型企业通过金融市场融资“脱媒”之后，银行需要转而开拓中小企业融资市场，这更为考验银行的风险定价能力。不能准确对风险进行定价的商业银行的净利差会继续降低，即使存贷款规模扩张得再快，盈利能力也并不会相应上升

　　本报记者 李涛 发自北京

　　银监会正在推动一场“信贷革命”，其标志性文件《银行开展小企业贷款业务指导意见》下发也有一年，但一家国有商业银行甚至并未转发这项通知。

　　银监会的调研显示，地方法人银行要比全国性银行的分支机构积极。各主要银行虽均进行了小企业贷款试点，但例如在陕西辖内不仅没有一家分支机构被列为试点行，而且大多数分支机构不得自行办理小企业贷款。

　　张金国是哈尔滨郊区县一家纺织公司的董事长，他虽然从一家国有银行拿到了AA+的风险评级，但就是贷不到钱。最终还是哈尔滨市商业银行对于风险评价的“土办法”使他如愿以偿。地方性银行也有苦恼，它们缺乏风险评价这一类核心技术，只好搞一些土办法。

　　张金国的境遇彰显一个现实，小银行积极但无技术支撑，大银行有技术潜能但不积极。

　　黑龙江省银监局副局长张宝东坦陈：这种局面的形成是因为四大行进行迟缓。颠覆“80%论”

　　由于小企业贷款的规模小，因此缺乏规模经济，国有商业银行处理一笔小的贷款申请所需要的成本和处理一笔大的贷款成本是相似的，这就造成国有银行愿意做大客户的事实。但监管高层警示说，大银行要打破只片面强调“大客户创造80%的利润”，要看到大客户也创造80%的陈旧观念。一位监管官员更是坦言，将来是“小企业的天下”，按照国际经验，资本市场才是大企业的主融资渠道。

　　“要做最好的小企业银行”，这是身为国内几家大银行对标对象的汇丰集团的战略愿景。据银监会研究局副局长杨再平关于汇丰小企业金融的考察报告显示，汇丰确定这样的战略愿景完全出于商业动机，那就是要“释放小企业的潜在利润”(Unleash profit potential of the Small B u s i n e s s s e g m e n t)。在汇丰看来，没有满足的客户需求就是市场机会，就有潜在利润，就有钱可赚。而只要有钱可赚，就势在必得，也势在必争。

　　随着我国利率市场化的推进，商业银行之间的竞争从原来的规模竞争转向价格竞争，转向风险定价和金融创新的竞争。哪些商业银行能够更准确地利用利率杠杆，对不同风险状况的客户进行准确定价，哪些银行就能够以合理的价格争取优秀的客户，也能够以合理的利差争取小企业等风险相对较高的客户。

　　人民币贷款利率上限的放开，为商业银行对小企业贷款制订较高利率提供了可能。目前国内多家大银行的企业贷款业务均呈现出固定资产贷款趋于饱和的态势，受此影响，贷款利率也出现下滑趋势，而今年下半年宏观调控的重点就是抑制固定资产投资过快增长。出于寻找新的利润增长点，银行也会把小企业纳入自身的服务对象。

　　早在去年7月，银监会出台了《银行开展小企业贷款指导意见》，对银行开展小企业贷款业务表示了极大的支持，同时给外资银行也提供了空间，渣打银行在上海和深圳首推无抵押小企业贷款产品，汇丰银行推出一系列中小企业贷款推广计划，花旗银行开始注重发展中小企业客源……外资银行在风险管理和控制能力上高出一筹，而中资银行则在本土业务网络上有着自己的优势。

　　从长远看，中资银行唯有在风险管理机制、制度、技术方法等方面进行创新，方能赢得先机，而经过股改上市的大银行自然已有这种创新基础。定价之惑

　　“做小企业信贷不能光靠热情。银行要能控制成本，要有准确的成本收益核算。”在淡马锡主持了多年小企业金融工作的詹文岳说。

　　大型企业通过金融市场融资“脱媒”之后，银行需要转而开拓中小企业融资市场，这更为考验银行的风险定价能力。

　　在小企业贷款问题上，实际上经历了很多曲折。例如认为中小企业贷款难，所以在利率上要有优惠，最后“好心办坏事”，使得小企业贷款的难度更大，它们只能求助于民间金融。

　　在这种情况下，各家银行的风险定价能力将越发彰显其作用，从而有利于银行市场的分化。不能准确对风险进行定价的商业银行的净利差会继续降低，即使存贷款规模扩张得再快，盈利能力也并不会相应上升。

　　国内小企业信贷定价方式目前有三种。第一种方式为法定利率上浮法，即以12%~20%的民间利率为参考，确定银行对小企业贷款的平均利率水平，比如，工行有些分行确定辖内小企业贷款利率一般为基准利率上浮30%，记者实地考察的哈商行一般上浮40%，包头市商业银行也基本依据此法，将小企业贷款利率区间确定在12%~18%；第二种方式为成本加成法，就是按成本核算，综合考虑预期利润、竞争、客户等因素，以此生成利率；第三种则是市值定价的方式，即根据企业预期收益现金流贴现。

　　包头市银监局局长池勇评价第一种定价过程“略显僵硬”，定价方式并未体现差别化。由于各家企业信贷风险不同，对银行的贡献度不同，理应得到不同的贷款利率。尽管如此，第一种定价方式目前仍被国内大多数银行使用。但由于其定价因素较为单一，银行正向第二种定价方式逐渐过渡，即成本加成法。

　　成本包括了可见成本与隐性成本。其中，可见成本又包括资金成本、营运成本、税赋成本三种；隐性成本包括了资本成本和风险成本(即损失概率)。而且要确定所有反映成本的指标及其具体数值。于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根据巴塞尔新资本协议，贷款违约率数值的确定要建立在5年历史数据的基础上，违约损失率数值的确定更是需要7年历史数据，而且，这些数据必须是分地区分行业的具体的真实的数据。但是，国内大银行规模化开展小企业贷款也才是去年的事。鉴于现实状况，工行一位相关负责人赞成将第一种方法与第二种方法结合起来，再根据银行不同时期对不同客户的信贷策略确定具体的贷款价格。成本之困

　　张金国拿到贷款后算了一笔账，贷完500万元后，担保公司收取2%，办理房产抵押费用近4万元，利率是基准利率水平上浮30%，属于哈商行小企业贷款利率一般水平，他认为除这项可以接受外，如果担保、评估收费还是这种水平，明年就可能放弃贷款。

　　黑龙江中小企业局负责人也算了一笔账，小企业平均融资成本很高，例如要求担保机构一般收取贷款额度2%的费用，政府建议的是1%，但有的担保公司高达5%，算下来，企业的融资成本平均30%，所以企业就会选择民间融资。

　　银监会的调研报告显示，目前在小企业提供足值的合格抵押物情况下，年融资成本一般在10%以上；若有担保公司提供担保，则在15%左右，接近甚至超过民间借贷利率，从而容易引发逆向选择问题。

　　此外，小企业贷款还存在金额小、期限短、笔数多、时间性强等问题，管理成本很大。据统计，国内银行对小企业平均每笔贷款的金额仅为大企业的1/20，北京市中资银行对小企业平均每笔贷款的金额约为大企业的1/7。在现行贷款管理体制下，每笔贷款流程类似，固定成本大致相当，相比之下，银行对小企业贷款的单位成本远高于大企业。在市场原则驱动下，银行理所当然地愿意向大企业而不是小企业贷款。制度缺失

　　还有一个往往被忽略就是公共基础设施，表现在需要政府制定的金融政策，会计制度、审计制度，合同可执行的法律框架司法制度，等等。

　　一些银行反映，《银行开展小企业贷款业务指导意见》，提出要在监管资本要求方面对中小企业贷款给予优惠，但未见相应的政策调整，对银行发放小企业贷款的激励仍显不足。

　　现行财税政策也对小企业贷款业务发展存在诸多阻碍。目前多数地区税务部门对银行无法追偿的坏账，只认可法院出具的法律文件，但部分小企业贷款在起诉、执行过程中发生的费用有时甚至超过起诉标的额，诉讼成本过高致使银行不愿起诉而无法取得相关法律文件。又如财政部规定的证明信贷资产已损失的要件过多，小企业贷款往往涉及自然人，实际上难以收集或收集成本过高，导致核销成本上升。

　　至于银行特别是大银行开展小企业贷款业务最为关心的贷款损失准备征税问题，按照财政部的规定，贷款损失准备可计入当期损益，但税务总局仍执行其[2002]4号文的规定，即金融企业纳税每年只有占金融企业资产1%的准备可以税前列支，超过部分就要征收33%的所得税。而小企业贷款的风险和损失情况都高于大中型企业贷款，这种税务处理方式势必使银行缺乏足够动力去拓展小企业贷款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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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监会：小企业贷款获阶段性进展

　　本报记者李涛发自北京

　　银监会有关负责人昨天表示，困扰我国小企业发展的融资难问题有所缓解。今年上半年我国主要银行业金融机构小企业贷款余额2.64万亿元，比年初增加1412亿元；授信小企业数量为77.86万户，比年初增加1.59万户，不良贷款率下降1.87个百分点。

　　一年多来，各银行业金融机构积极推动小企业贷款工作，取得阶段性进展。工商银行制定了《开拓中小企业信贷业务指导意见》，强力推动分支机构开展小企业信贷服务；招商银行印发《促进中小企业信贷发展指引》，加强发展小企业贷款的战略规划；浙商银行计划将小企业贷款业务培养成该行的优势业务；四川、湖南等省的中小银行纷纷创新机制打造“小企业伙伴银行”的市场品牌；苏州、台州等一大批城市商业银行立足当地情况，把小企业贷款业务确定为银行发展的战略重点。中信银行近日宣布，将在“

　　这位负责人还表示，下一步银监会将着力从三个方面继续推进这项工作：一是督促银行业金融机构建立完善小企业金融服务的体制机制；二是制定符合小企业金融服务特点的监管框架和制度；三是借助社会各界的力量，共同优化小企业金融服务的外部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