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杨兴云 广州、深圳报道
货柜车司机李完竣在驾驶货柜车到达深圳皇岗附近的中石化加油站时，就预感到情况有些不妙。
驾驶日本五十铃拖头系柴油车的李完竣，竟然将车子开到汽油加油机前停下，要加油
站员工为他加油。今年49岁的李完竣在香港做货柜车司机已近20年时间，几乎每天往返于深港之间，可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还是头一回。
李完竣将汽车重新停靠，将可以容纳300公升的油箱加了200公升的0＃柴油。按照香港海关的规定，货柜车返港时，其油箱的余油不得超过200公升，否则将以涉嫌走私论处。之后，李完竣驾车通过深港之间的皇岗——落马洲口岸，一路十分顺利地进入了香港新界。
正当李完竣暗自庆幸一切正常的时候，前方公路边却突然出现了几个身穿香港海关制服的人，他们在将李完竣的货柜车截停之后，直接检查了暗藏在车底隐秘处的储油暗格，精心设计的4个暗格中藏有的1000公升非法柴油顿时便曝了光。
据香港海关官员介绍，根据《应课税品条例》的规定，李完竣将面临处理或使用非法燃油罪指控，一经定罪，最高罚款为100万元及监禁两年，同时还会留有案底，货柜车也将被没收。
按照香港0＃柴油的价格每升8.3港币，深圳价格每升4.09元人民币计算，粗略计算，1000升柴油港深之间的差价超过4200元。
“在高额利润的诱惑下，越来越多的货柜车司机加入到走私大军队伍。”深圳皇岗口岸一位海关李姓官员向记者表示，“根据香港方面的估计，至少有20%至30%的司机参与这类违法活动。”2005年，粤港之间每日约有35000辆货车、310艘内河轮船、21班货运列车和10000辆挂深港两地牌照的私人轿车通行，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泥头车和旅游大巴。
陆路车辆成主角
在香港，货柜车司机的收入是很低的，驾驶货柜车往返港深之间的司机林嘉伟，每月的收入只有1万港币左右，而如果顺便走私一点柴油，收入就可能比薪水要翻好几倍，“风险肯定有啦，但为了赚更多的钱，很多人都会做。”根据林嘉伟的估计，有过走私行为的司机肯定不止30%，“50%都得多。”
内地柴油每公升4元多，香港售价则高达8元以上，使用内地柴油可节省一半成本，而货柜车每月油费8000至10000元；加上司机每次贩运燃油可赚取数百至数千元不等，这对司机而言肯定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走私的柴油运到香港之后，会有专门的地下油站来收购，整个交易都很方便，“常年往来深港的司机对两地的地下油站都很熟悉，完全能够根据两边的市场行情来回倒手。” 林嘉伟说。
“只有傻瓜才不在内地加油！”另一位姓王的香港司机更直接表示。至于走私问题，他笑了笑说，那就不好说了。
深圳一家物流公司的高级主管刘先生说，“虽然现在海关规定每次货柜车入境只能装200公升的汽油，但海关并不是每次均会检查，而且检查时也有许多困难，所以司机携带较多成品油入境相对也较容易”，他坦称，虽然司机明知是违法，但海关打击较少，所以司机贩运成品油情况才较普遍。
香港海关今年前7个月已破获非法油站6个，查获21670公升轻质柴油及432265公升汽油。而去年全年共破获9个非法油站。
深圳海关一位官员表示，一方面查处货柜车贩私确实难度很大；另一方面，由于多年来大陆的政策导向都是鼓励出口，所以过去对货柜车贩私的打击力度就很有限。据他估计，现在深港之间每天通过各种交通工具贩私的成品油数量应该在千吨以上。
而中石化深圳石油分公司一位领导则向记者表示，香港货柜车在深圳加油，多加一点应属“无可厚非，甚至合情合理，不要动辄就以走私论处”。
“油荒”的诱因
今年以来，广州海关缉私局抓获的走私成品油的不法分子，走私量都不大，只有几吨或十几吨。
一位海关官员表示，按照国际上通常采用的一种走私量值的测算方法，缉私部门查获数为实际走私量值的10%。按照这个测算方法，上半年广东实际走私量可能接近5.5万吨。
而按照国务院国资委主任李荣融的说法，现在每天走私出口原油已经达到1200吨(按年算为43.8万吨)，是造成“油荒”的主要原因。
或许正是由于上述缘故，海关总署广东分署办公室吴思海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他们对于国资委关于成品油走私出境是造成广东“油荒”的“主要原因”的判断感到很吃惊，广东分署已经要求各下属监管部门对“成品油走私出口”一事进行认真调查，以掌握具体情况。
到目前为止，海关还没有关于成品油出口走私的统计数据，因为2005年之前，国际油价比国内的油价便宜，广东成品油走私都是走私进口，基本上不存在成品油走私出口的情况。
一直以来，由于国际国内两个市场油品交易价格倒挂形成不菲的利润空间，广东沿海，尤其是毗邻港澳的珠江三角洲地区是中国大陆油品走私进口活动最为活跃的地区。
“根据业内专家的分析估计，仅在珠江三角洲地区，每年通过各种方式从走私渠道进来的境外油品大约有1200万吨至1600万吨”，海关总署广东分署一位负责人向本报记者说，“从流向来看，长期以来均是从境外流向境内。”
然而，近年来，尤其是今年以来，这种情形发生了逆转，每天上千吨的“走私进口”在今年逆转为“走私出口”。
这位负责人表示，由于国际市场原油和成品油价格的大幅攀升，境外油品价格由长期的低价变为高价，致使部分走私油品流向境外。
中国主管能源的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张国宝日前在谈到造成广东“油荒”的原因时表示，过去进来的1200万吨是不用你操心，他自己走私进来的，现在的问题是，走私的1200万吨消失了，可这个需求还是在这里摆着。
在每日消费成品油一万吨左右的广州市场，拥有七成销售份额的中石化按照广州市政府的要求，将供应量比平常提高了70%-80%，另一供油大户中油BP也将日供应量提高到历史最高峰，即便如此，广州许多油站还是无法保证正常供应，众多油站门前仍然排起长长的“车龙”。
中石化广州销售公司一位人士向本报记者表示，在国内成品油价格高于国际价格的时候，很多社会加油站尽管不到中石化、中石油去批发成品油，但是仍然能够获得源源不断的成品油供应，“其中的谜底应该不难知晓。”
以广州为例，在市区大约250座加油站，有大约一半是由各个系统经营的社会加油站。
也有人士指出，把“油荒”的主要原因归结于社会油站是不合理的，因为社会油站整个的供应量仅仅占到全部市场份额的20%左右。
“按照李荣融的表述，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出现‘油荒’自然不难理解。”广东省经贸委能源处一位负责人表示。
“国家有关部门批准深圳每年有40万吨成品油的进口配额，其中三资企业19.4万吨是免税的，电厂近21万吨不免税，但迄今为止，三资企业连一吨也没进口，更不用说成本更高的电厂了”，中石化深圳石油分公司副经理李继从表示，“他们消耗的部分同样挤占了市场正常的份额。”
李继从表示，尽管深圳市领导已“严厉要求”相关企业必须按照规定的份额进口，但是“在境内外价格倒挂的情况下，谁都不会花高价去进口。”
此外，今年以来广东地区的成品油出口呈现快速增长的趋势。根据海关统计，就是在出现油荒的8月份，广东成品油出口仍居高不下，出口成品油达26.1万吨，总金额1.28亿美元，超过今年前7个月单月平均出口量，日均出口8400吨成品油。
一边出现油荒，一边又是急剧增长的出口，成为广东油品供应中一个怪现象。
海关数据显示，今年前7个月广东口岸出口成品油117万吨，较去年同期增长39.2%，价值4.6亿美元，增长95.3%。而8月份广东仍有26.1万吨的出口量，而据广东省经贸委的统计显示，今年广东1至7月平均每月消耗成品油157万吨，平均每天消耗5.23万吨。
海关数据同时表明，2005年前7个月进口下降因素致使广东省可供给量同比减少230万吨，出口量增加因素导致可供给量同比减少33万吨，两个因素合计减少供给量263万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