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隆系危机500天死亡与蜕变 金融怪胎强制死刑

　　本刊记者 李德林/文

　　500天前，一个中国最大的庄家死于掌门人唐万新40岁生日之后的第10天，2004年4月13日。500天后的2005年8月31日上午9点，德隆第一案重庆宣判。

　　“我今天就要赶往重庆。”8月30日德恒案主要犯罪嫌疑人韩新林(原德恒总经理)的辩 护律师陈敢正在赶往乌鲁木齐机场的路上。一度很有信心的陈敢在宣判的前夜格外低调。他心里没有底，德恒案延期宣判50天，个中缘由复杂。

　　而德隆庞大的资产，正在一一被清理出来。

　　金融怪胎强制死刑

　　“德恒案能在8月底宣判，已经很不错，”一名德恒案律师在电话中告诉记者，“6月7日德恒案开审后，检察院中途还要求延期审理，补充侦查。”而重庆检察院称，6月7日开审的只是德恒高管，此外还涉及大量营业部的案件。德恒案律师认为，如此安排可能与高管案的判决发生冲突，影响定案。

　　6月7日和8日，公诉机关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对德恒证券公司以及7名原高管提起诉讼，指控被告在上海友联的指使和操纵下，违规与客户分别签订主合同和补充协议，在协议中以违法承诺保底和3%—22%左右的固定收益为诱饵，非法开展资产管理业务，直至案发。在两年多时间内，德恒证券共向413家单位和772名个人变相吸收资金208亿余元。

　　早在2000年底，德隆系下新疆

屯河(600737)控制的金信信托(新浪财经注：经查证应为金新信托)出现41亿元资金不能向客户兑现。金信信托(新浪财经注：经查证应为金新信托)曾是德隆系为了坐庄老三股、对外高息融资的一个窗口。它是生存还是死亡？德隆的冒险开始了，大胆将这41亿元的窟窿资产，利用信托整顿的机会，打包给了重庆证券(德恒前生)，并以此取得了德恒证券的控股权。

　　2002年德隆借助伊斯兰信托重组的机会，利用4亿元通过控制伊斯兰信托股东，掌控伊斯兰信托40.38%的股权。公诉机关指出，伊斯兰信托高层在上海友联(德隆系重要旗舰)的指使和操纵下，违反有关信托业务不得以任何方式对客户承诺保底和固定收益的规定，通过与委托人签订“委托资产、资金、国债管理合同”的形式，分别签订了合同和补充协议。违法开展信托业务，共向202家机构和133名个人变相吸收资金29.8亿元。

　　在伊斯兰信托大厦一楼办公的银川市城市商业银行同样未能幸免。德隆通过伊斯兰信托这条通道，将手伸向了城市商业银行，连续套取了13亿元的贷款，如今伊斯兰信托关门，13亿元的贷款也只能成为烂账了。

　　德隆系的金融企业套钱手法单一，“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但工具却颇具数量，德隆的金融资产到底有多少？金信信托(新浪财经注：经查证应为金新信托)、新疆金融租赁、南昌市商业银行、南京国信等等……这份名单至今没有人能说出全部。本刊得到的一份资料显示，德隆系有7家证券公司、3家信托公司、2家租赁公司、4家商业银行、2家保险公司。

　　其中，证券公司220亿元的负债，信托公司负债120亿元。资料显示，这些德隆系金融公司单是对个人债务就高达79亿元。

　　如今，德隆系旗下的信托公司全面关闭，德恒证券关闭后，其他德隆相关的证券公司正在争分夺秒寻求重生，金融租赁以及保险公司也在死亡线上挣扎。

　　实业重组的乱相

　　庞大的德隆系被华融托管后，旗下的各种资产实体借尸还魂，投怀送抱。“财产权是人类谋求生存与发展的基本权利，也是维系人类自由与尊严的根基。”这是2004年3月唐万里在全国政协会议上发言稿一节。

　　本刊得到的一份其弟唐万新向中央高层递交的重组建议。唐万新在这份建议书的结尾，向中央高层列举了一份长长的潜在重组对象名单，其中有接手新疆屯河的中粮集团，有接手天山股份的中国非金属集团，有重组中富证券的首都机场，也有与华融签订重组

湘火炬意向性协议的万向集团。

　　从德隆的重组中，不难发现华融试图一直在按照德隆列举的面单选择重组对象。而这种“介入”，惹来批评声不断。

　　8月17日，浙江金鹰集团、金达创业投资股份公司、美国化纺亚麻集团以及新疆创新投资有限公司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指责华融在处置伊犁天一亚麻公司的过程中，卖高不卖低，把竞价会搞成儿戏。

　　天一亚麻的争夺从7月31日就开始，当几家公司从各地赶到乌鲁木齐，参加由华融主持的天一亚麻股权转让竞价会后，突然接到伊犁州高级人民法院、工商局、政府工业化办公室的来函以及电话，声称天一亚麻的股权已经冻结，由于天一亚麻股东涉嫌抽逃出资，竞买后无法过户，希望各竞买者不要参与竞价。

　　13天后，华融以无人参与竞价为由，与西部万向投资公司签订了天一亚麻股权转让的意向协议。“华融在没有征求与通知其他买家的情况下，暗箱操作，剥夺了竞买人基本的竞买权利。”

　　天一亚麻只是德隆系处理资产中的怪现象之一，本刊曾经详细报道了湘火炬的股权拍卖，就涉嫌万向暗箱操纵。华融在推出湘火炬的股权拍卖之前，就与万向签订有意向性的股权优先转让。最终，黑马杀出，湘火炬的股权被维柴动力以10亿元的超高价格拿下，万向失手。

　　华融为何频频蔑视商业规则，进行暗箱操纵？本刊获知，华融在与德隆签订《资产托管协议》时就强调，签署协议的目的，在于保证债权人、投资人及德隆的合法权利，顺利推进德隆系企业的重组工作，按照市场化的原则，充分利用金融资产处置的专业力量，实现债权受偿价值。德隆将其拥有的全部资产不可撤回地托管给华融全权行使管理和处置权利。

　　华融拥有德隆资产的处置权，为什么要频繁听德隆的意见呢？唐万里曾经说过，无论是主流意识形态还是民间舆论，都对私产有根深蒂固的“傲慢与偏见”，私产得不到保障。

　　而在华融托管德隆的托管协议规定，德隆仍享有委托华融管理和处置资产的所有权利和相应的收益权；华融在处置托管资产时，德隆可以推荐合格投资者参与竞价并享有其他投资者的同等权利；在华融托管工作中，因违法或违反有关部门规定给德隆造成损失，德隆有向华融

资产管理公司索赔的权利。

　　“无论是湘火炬还是天一亚麻，德隆资产处置没有完全结束，这种暗箱操纵就可能继续。”一名德隆资产的竞买者很担心。

　　500天，死亡与蜕变

　　2004年4月13日，老三股中的合金投资(000633)率先被恒信证券抛盘，随后德隆系旗下的德恒证券、中富证券以及德隆系坐庄分仓的盟军们，开始疯狂抛售湘火炬(000549)、新疆屯河以及合金投资。德隆系通过高息融入资金维持的高市值转眼间蒸发。

　　“德隆系的崩塌，始于系内金融公司内部的斗争。”一名德隆高层叹息，“2004年初，银行控制贷款，为了填平自己管辖公司的窟窿，德隆系金融公司内部争抢筹码，最终导致上海友联失控。旗下金融公司纷纷抛售老三股，德隆系金融窟窿越来越大。”这名高层喃喃自语：成也金融，败也金融。

　　生于1986年的德隆只有18岁，不过，它却有200多家的孙子公司的庞大规模。德隆危机爆发后，国务院有关会议审议并通过了人民银行等四部委出台的债权收购意见。国务院的意见很明确：“依法清偿，适当收购”，市场化重组德隆。

　　之后，经过6个月的债权登记、甑别、再贷款申请、债务收购。在处理债务的同时，一场场的重组谈判在悄无声息地举行。湘火炬、合金投资、新疆屯河、天山股份等上市公司陆续找到买家。

　　“唐万里曾经希望德隆将来是一个国、民混合的新德隆，但是从目前的状况看，民营企业对德隆的资产是望而生畏，其资产大多都被国有企业接盘。”一位在德隆危机后，有意收购其部分资产的投资人对本刊说，他主要是考虑到其中或许存在的“陷阱”，才望而却步。

　　一名德隆高层一声苦笑：“曾经中国最大的民营企业，动用了上百亿元的资金坐庄，黄粱一梦后，德隆在500天内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