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清友：从斗气到断气 尤先科为何面临双层博弈

　　管清友

　　能够支持乌克兰的西方大国几乎都是能源需求国，他们在能源问题上有求于俄罗斯，因而也不愿意公开地支持乌克兰

　　俄罗斯和乌克兰天然气之争爆发后，乌克兰总统尤先科迄今似乎没有获得其预想中足 够多的国际支持。

　　此前，俄罗斯要求乌克兰在2006年以后按照国际市场价格支付俄罗斯出口的天然气，这比2005年俄罗斯出口到乌克兰的天然气价格每千立方米提高4倍多。在双方讨价还价期间，乌克兰的努力基本上是徒劳的。乌克兰的石油天然气公司声称乌克兰全部接受了俄方提出的从2006年第二季度开始按市场价格购买天然气的条件，并在2005年12月31日莫斯科时间23时向俄方发送了合同草案，而俄方却认为乌克兰拒绝了俄方建议，并开始降低通往乌克兰天然气管道的送气压力，停止对乌供应天然气。实际上，不管乌克兰是否向俄罗斯发送了什么样的合同，又如何“违心”地接受俄罗斯的调价，“断气”的前景几乎可以被预见。

　　能源的政治商品属性

　　俄罗斯是能源出口大国，当然不会为了区区几个来自乌克兰的天然气收入而大动干戈。单单这一轮石油价格上涨就让俄罗斯这个仅次于沙特的石油出口大国赚得盆满钵满，积累了大量的石油美元。据说还正为怎么花掉这笔石油美元而发愁呢。俄罗斯之所以拿乌克兰开刀，恐怕其政治意义大于经济意义。要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俄罗斯仍然对白俄罗斯、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继续施以恩惠。最近俄罗斯同白俄罗斯、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签订了天然气供应合同规定，俄罗斯向白俄罗斯供应的天然气是每千立方米47美元，向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供应的天然气是每千立方米110美元。

　　石油、天然气等能源商品作为现代社会的基本动力，已经俨然让人类对这种商品产生了极大的依赖性。因而，它们从来都不是纯粹的经济商品，其政治商品属性表现得最为突出。所谓“政治商品属性”，就是在一国内部，能源商品是相关利益集团和拥有特定政治经济政策目标的政府之间相互博弈的对象；在国际上，能源商品是大国实现或巩固有利于己的世界经济政治安排的一个重要工具，国际能源体系所反映的实乃国际政治的权力结构。1991年，剑桥能源学会主席丹尼尔·耶金出版了《奖赏：一部有关石油的历史》，描述了150年以来，围绕这种神奇燃料展开的权力、金钱的角逐。很有意思的是，这本书的另一个名字就叫做《石油、金钱和权力》。能源商品天生是一种政治商品，与权力和金钱密不可分，因而它更加影响着世界历史的进程。

　　所以，能源商品从一开始被大规模利用就不是普通的资源，其供给和需求也不完全符合市场规则。所以，现在的国际能源规则并不是在完全竞争的市场上达成的，其基本特点是权力的不对称性。这种权力的不对称性来自于能源供给和需求的不对称。在工业化前提下，能源需求缺乏弹性，并且地区分布不均衡，特别是便宜、高效的石油、天然气等能源的地区分布不均衡。因而，国际能源体系的基本格局是卖方寡头垄断下的不均衡格局。由于这一基本的格局，能源供给国往往通过共谋获得最大收益。不管一国经济发展水平如何，在依赖能源作为动力的现代经济当中，能源需求方明显处于弱势。

　　俄罗斯的敲山震虎

　　俄罗斯和乌克兰本来同属于独联体国家，由于历史渊源，两国多少还有些“同盟”的味道。俄罗斯在独联体中处于主导地位，虽然也有历史遗留的矛盾，但两国也经常有同一个声音说话的情况。这种情况在乌克兰“颜色革命”以后发生了变化。尤先科上台以后，乌克兰的国家政策明显转向西方，甚至要求加入欧盟和北约，并经常同西方大国一起指责俄罗斯。这样一来，俄乌两国实际上已经分道扬镳。继续采取出让经济利益换取政治同盟的方式对俄罗斯来说得不偿失。因而，俄罗斯不再做“亏本买卖”并使用天然气向乌克兰施加压力似乎也是形势使然，几乎是两国关系发展前景的题中应有之义。此次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天然气纠纷实际上就反映了能源商品的这一特点。乌克兰的遭遇同样也让欧洲国家非常紧张，尽管欧洲各国的经济发展水平要高于俄罗斯，但是，他们需要依赖俄罗斯的能源进口。

　　在这场国际争端当中，俄罗斯明显处于强势地位。一方面，俄罗斯作为能源供给方本来就占有优势，“断气”要么使得乌克兰的对外政策改弦更张，要么让乌克兰付出巨大的经济代价，而俄罗斯又可以赚上一笔。另一方面，能够支持乌克兰的西方大国几乎都是能源需求国，他们在能源问题上有求于俄罗斯，因而也不愿意公开地支持乌克兰。所以，这样看起来，乌克兰多少显得有点孤立无援。虽然尤先科总统说乌克兰将努力使民众生活不受影响，但如果事情继续闹下去，恐怕乌克兰支撑不了多久。俄罗斯的要价无非是希望乌克兰不要跟西方走得太近，以至于侵犯俄罗斯既有的地缘政治势力范围。其最好的结果是乌克兰重新回到以俄罗斯为主导的独联体大家庭。而且，通过对乌克兰的这次小小的“外科手术”，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中亚地区相继发生“颜色革命”，严重损害了俄罗斯的国家利益。但中亚这些国家在能源问题上需要依赖俄罗斯，因而，俄罗斯给乌克兰“断气”可谓“一石二鸟”。

　　尤先科会作出妥协吗

　　既然明确了俄罗斯的要价和底牌，那么未来形势的发展就取决于乌克兰能够给出什么样的代价来换取俄罗斯“回心转意”了。我们注意到，即便在天然气纠纷当中俄乌两国互相指责，但尤先科总统仍然宣布保证俄天然气无阻碍地输送到西欧。这样的策略一是不至于彻底得罪俄罗斯，另一方面也是争取欧洲国家的同情和支持，以增加乌克兰在谈判中的砝码。但是尤先科总统也不得不考虑国内压力。每千立方米天然气的价格从50美元一下子上涨到230美元，对乌克兰的社会经济生活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这样的价格上涨比石油危机时期西方国家所面临的“供给冲击”还要剧烈。

　　尤先科面对两难选择，如果因为坚持自己对外政策的取向而导致国民经济大滑坡，无论如何也无法让选民接受，其执政前景并不乐观。普通老百姓关心的是“肚子”，而不是总统和执政集团的政治理想。他的左右为难正好为

哈佛大学教授普特南提出的关于对外政策的“双层博弈”模型提供了一个注脚。所以估计尤先科总统会选择妥协。(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所经济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