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角色榜样看自己

　　专栏 columns ·胡泳

　　维斯塔不只是简单地为杰里树立了榜样；她还引发了他身上的重要的东西。在同维斯塔的交往中，杰里对自己的认识深入了许多，他的自我认知改变了他的生活。

　　在那段漫长的日子里，当杰里为自己对维斯塔和其他客户的帮助痛苦不堪的时候，特别是他得知维斯塔的死讯而深感悲伤和内疚的时候，他获得了一个关键的教训。后来，杰里用一句话总结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教训，并用它指导自己的人生选择。他说，他不想“踩着别人的脑袋”去争取成功。

　　杰里十分自豪的是，他的洗衣店业务不会伤害任何人。他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从良心出发：洗衣是助人的生意，对不对？我在卡罗来纳和弗吉尼亚的41家洗衣店对所有人开放——只要是有点零钱、爱干净的人都可以使用。一件全棉的上班时穿的衬衣，干干净净，熨帖得像新买的一样，挂在衣架上等着你去穿，对这种清爽美丽所创造的价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它怎么会给别人带来痛苦呢？”

　　杰里对穷人和易受伤害的人的关心，以及他对有害于别人的事情的拒斥，从他获得了专利的一项发明中可以看得非常清楚。这项发明是一种洗衣币，可以让洗衣店用户自己选择洗衣和烘干的价格，并让他们在不必购买新的洗衣币的情况下改变服务的价格。

　　在59岁的时候，杰里回顾以往，用了一个令人惊奇的说法。他说他在“大多数情况下”保持了道德。事实上，杰里申请专利的那项洗衣币的发明是一个夏天为他打工的学生做出的，杰里一直觉得那个学生没有得到应得的报偿。用他的老话来说，他的成功可能是“踩在了别人的脑袋上”。

　　作为一个角色榜样，维斯塔在杰里身上引发的痛苦是尖锐的和长久的，这使杰里获得了一种有力的对抗手段，反抗成功的中产阶级生活带来的舒适和道德日常磨损而导致的麻木不仁。和维斯塔相见40年后，杰里尽管夺取了事业上的成功，赢得了社区服务的好名声，但他仍然不能做到心定神宁。一部分原因是他对维斯塔欠下了债；同时，维斯塔也迫使他思考自己所过的生活，以及他是如何对待那些与他不同、比他弱小的人们的。

　　维斯塔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杰里发现自己很难在回顾人生的时候，忘记对这位老妇的追思和感情。因为维斯塔为杰里打开了道德复杂性的窗户。她要他明白，直接地、出自个人内心地明白，道德并不只是遵循规则那么简单——保险公司的规则不正是在剥削像她那样的可怜人吗？

　　和维斯塔在一起的日子里，杰里也了解到自己是能够从长期的、严重的道德挣扎中爬出来的，这种挣扎使他看清了自己，懂得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维斯塔对杰里影响的一个令人惊奇的地方在于，杰里每次想到她，都会产生负罪感和痛苦。因为这一点，杰里所做的工作和生活选择，其出发点都是为了避免这类感情的复苏。负罪感作为一个动机因素，特别是针对领导者而言，不会得到公开的宣扬。然而像维斯塔这样的角色榜样的价值是，他们会提醒失败之举和未偿的债务。在对自己的一生进行了漫长的回忆之后，杰里问道：“我们所有人都犯过罪，对吗？”

　　那些塑造了他人生活的人，带来的可能是不安、紧张甚至还有罪过和痛苦。我们看到，维斯塔遗留给杰里的一份礼物就是道德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