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古诗词中获得灵感，拍出历史名山“华不注”的全新模样

中国摄影年度排行榜由丽水摄影博物馆在2013年发起，是中国摄影发展的一个风向标，旨在针对上一年度国内涌现的优秀专题摄影作品进行公推和综合审议，最后评出本年度上榜作品。日前， 第六届排行榜的推荐和评审工作已圆满完成。轮到你了将对这些上榜摄影师进行一一专访。这是轮到你了介绍的第5篇上榜作品：摄影师吕廷川的作品《华不注》。

找寻心中的“花骨朵”

图文 | 吕廷川

我生在沂蒙山，整个童年在山里度过，对山有着特殊情感。济南近郊的“华不注”山（俗名花骨朵），是赵孟頫传世名画《鹊华秋色图》的主角之一，山下曾经发生过许多历史故事，后来它被人遗忘，甚至成为了荒山。从古典的山水到今天的开发建设，华不注的沉浮变迁一度触动了我，唤起了对乡愁的记忆，并从古诗词中获得了拍摄灵感，以山体为背景将人文精神和社会变迁结合起来，留存心中的“花骨朵”。从2015年开始，这组照片历时四年多时间，从另一个角度看，华不注的变迁也是中国城市化进程中的一个时代缩影。

在济南黄河南岸，有一座海拔197米的小山，山呈圆锥状，拔地而起，与其他丘陵不相连。 它是一座历史名山，元代赵孟頫传世名作《鹊华秋色图》（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中的“华不注”山。山名“华不注”取自《诗经》，意为此山如花跗注于水中，就是说其形状犹如湖中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唐朝诗人李白曾登临此山，他在《古风》中写道：昔我游齐都,登华不注峰。兹山何峻秀，绿翠如芙蓉。萧飒古仙人，了知是赤松。借予一白鹿，自挟两青龙。含笑凌倒景，欣然愿相从。

在清代以前，华不注山是济南市区的第一名山。随着山下湖水的逐渐干涸，兴盛千年的华不注逐渐沉寂下来。华不注山一带村舍俨然，大片农田中残存着零星的水塘，偶尔会有水鸟掠过荒芜的芦苇丛。从2013年6月开始，济南市启动了华山历史文化公园的城市规划，围绕山体人工挖掘几千亩的华山湖，山脚下的前王村、郅家庄等19个村庄陆续拆迁，祖居在此的村民从此告别农耕生活，将住进统一建造的安置楼房。从2015年开始，这组照片历时四年多时间，以山体为背景记录了周围的变化。

与吕廷川的对谈

(轮到你了=轮，吕=吕廷川)

轮：您是从多久开始来拍摄这一作品的呢？拍摄持续了多长时间了，作品现在已经拍摄完毕了吗？

吕：《华不注》的正式拍摄是从2015年开始的，到今天，已经持续了四年多时间，作品已完成了近八成，随着华山景区（华不注山简称）建设工程的竣工，拍摄已近尾声。

轮： 您当时是为什么想去拍摄《华不注》这一作品的呢？

吕：元代赵孟頫的名作《鹊华秋色图》画的就是华不注山和鹊山。华不注是历史名山，春秋著名的鞍之战就发生在此，我很早就已经关注它。但真正拍摄它，是因为当地要进行开发建设，山周边的10多个村庄要拆迁。从历史上的名山，到后来几乎被遗忘，再到今天被再次关注，它的沉浮变迁触动了我，于是我一次次走近它，想用镜头去记录它。

轮： 《华不注》这一作品，展现了华不注山居住的人们和华不注山的联系，展现了人与自然的关系，您又是如何看待这种关系呢？

吕：“单椒秀泽，不连丘陵以自高，虎牙桀立，孤障特拔以刺天，青岸翠发，望同点黛。”这是北魏郦道元对华不注的描绘。山下植被繁茂，野塘遍布，这是历史自然延续下来的地貌，人们在这里世代耕种繁衍，生活自在静逸。如今村庄已经拆除，农民将永久告别土地和农耕生活搬进高楼居住。但我觉得，山水自足的生长，一切顺其自然才是理想的状态。

轮：在拍摄过程中，有没有一些比较有意思或者令您难忘的拍摄经历呢？

吕：我经常一个人围着山转着拍摄。拆迁过后，村庄夷为平地，荒野废墟间少有人来。有一次遭遇大雨，无处躲藏，只好脱了上衣包裹相机，还采些树叶掩在上面，自己却赤裸上身站在雨中，好不畅快。在2017年大年初一，我还与从未谋面的摄影师曾翰相识于废墟间，不约而同发出了“谁说前路无知己”的感慨。

轮：作品中有一张是一棵树悬挂于半空，而底下的人在看着它，这给观看者营造出一种“人是渺小的，而自然是庞大的”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去刻意营造的吗？您对这张照片又是什么样的一种看法呢？

吕：这是抓拍的移栽树木的照片，记得当时有点下雨，我在现场蹲守了很久。树悬于一线，人在观望……这是一个非常富有戏剧性的瞬间，它似乎引发我们深思，人类应该怎样去和大自然相处。

轮：在您的摄影过程中，有没有什么文学作品对您的创作思路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呢？

吕：山名“华不注”，意为水中的“花骨朵”，就取自《诗经》。在摄影过程中，华不注山遗存的大量古诗词，包括《诗经》那些脍炙人口的诗句， 以及诗句“赋比兴”的表现手法，都给我很大的启发和灵感。用“赋”记录，用“比兴”喻意，这在《华不注》中是有一些体现的。

轮：这一作品和《鹊华秋色图》的联系体现在何处呢？

吕：我认为两个作品都属“思乡”系列。先看《鹊华秋色图》，赵孟頫在山东济南做官三年多，济南的湖光山色，极似江南吴兴，身在他乡的赵孟頫感受到故乡的温暖。词人周密，自号华不注人，祖籍山东，先祖曾定居华不注山下，他一生思念故乡却从未回过故乡。赵孟頫辞官回到吴兴，就为好友“思乡心切”的周密画了这处故乡的山水。

我是12岁由沂蒙山来到省城济南，华不注山下的田园景致，唤起了我对故乡童年的许多记忆，这也是吸引我坚持去拍摄到把它做好的原始动力。所以说《华不注》和《鹊华秋色图》都是有关精神故乡的作品。

轮：这组作品虽然都是黑白作品，但是拍摄前期后期的色调有一些变化，能说一下原因吗？

吕：老照片的那种微微泛黄的影调非常吸引我。有一天拍完回来，我挑选一张比较满意的试了一下这个调子，感觉非常契合拍摄时的心境，随后就按这个样式进行了编辑。

轮：您拍摄的时候，是更加去注重技术（构图，色调等）还是更加趋于感性呢？您是如何去看待现在的摄影呢？您所追求的摄影艺术又是怎么样的呢？

吕：肯定是看重感性这一块，我觉得真正好的作品应该是非常感性的。技术可以通过学习来掌握，感性是纯个人化的，几乎是无法言说的。摄影发展到今天已经170多年，正处于从传统到新数码时代的一个变革期，现在摄影的技术门槛越来越低，这样就相应提高了它的思想门槛。作为艺术摄影是有着无限可能性的，各种艺术形式的跨界融合也是大势所趋，我相信当下必定会产生一批很重要的作品。

轮：最近有什么创作计划或者有什么正在进行的影像项目吗？

吕：接下来《华不注》还会继续拍摄和完善。另外，最近完成了《沂蒙人家》的拍摄项目，主要是记录沂蒙山20户人家的脱贫故事，还需要再去补充一些照片。最后稍微透露一下，自己下一个拍摄的题材已在筹备之中，会与“三国”题材有关。

主要作品有《流浪儿之父》（1999-2010）；《汶川地震》（2008）；《二战劳工幸存者》（2010-）；《哭泣的菜农》（2011）；《南京大屠杀见证者》（2014）等。作品获第二届阮义忠摄影人文奖第一名，第24届全国摄影艺术展（国展）金奖，第八届国际新闻摄影比赛（华赛）金奖。

主要展览：

2011年 第三届大理国际影会，云南大理

2012年 历届华赛金奖作品巡展，香港时代广场

2012年 第四届济南国际摄影双年展，山东济南

2013年 第24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广东佛山

2013年 中荷摄影文化交流展，荷兰海牙

2015年 2015北京国际摄影周，北京中华世纪坛

2018年 第二届阮义忠摄影人文奖作品展，湖南谢子龙影像馆

2018年 第七届济南国际摄影双年展，山东济南

2018年 第五届徐肖冰杯中国纪实摄影展，浙江桐乡

采访、编辑 | 子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