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家族成员一起创业的利与弊

　　原标题：老俞开课丨3-1家族成员一起创业的利与弊

　　来源：老俞闲话

　　第三讲 创业维艰

　　亲爱的朋友大家好，我是俞敏洪，上一讲说到了我去美国，把王强、徐小平和一些朋友劝说回来一起创业。这一讲开始，就要讲他们回来以后，新东方所发生的故事。

　　第三讲的题目叫《创业维艰》，其实前面两讲已经讲到了创业，但是前面讲的，都是我一个人的故事。现在开始讲的是一个团队的故事，是一个组织结构不断往前发展、变得越来越复杂、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事务、确保它的发展的故事。这在一讲中，我也有8个话题，主要集中在合伙人和家族成员之间。

　　第一个主题是，家族成员一起创业的利与弊。

　　其实中国大量的企业，一开始或多或少都有家族成员的因素。尤其是我们那一代人创业，很少有风险投资过来给你一大笔钱，可以马上去配置资源，去寻找市场上最优秀的人才。

　　所以过去的创业，一般来说是无本经营，钱需要自己一分一分地去攒。在这种前提下，肯定就是想办法用最便宜的人，最便宜的人也是最可信赖的人，到底是哪些？毫无疑问，是跟你有着亲戚关系或者血缘关系的人。再往前推的话，当然还涉及到自己的一些朋友、同学。

　　到今天为止，实际上大部分中国的创业者依然没有摆脱家族成员一起创业，或者说同学朋友一起创业的这种模式。只有极少一部分是一个人创业，拿到了风险投资以后，雇佣市场上的人，原来不认识，最后变成了一个团队一起创业，这样的情况非常少。

　　这是非常合理的，为什么呢？家族成员之间，必然有很高的信任度。比如说夫妻店，老婆和丈夫在一般情况下，相对都是比较信任的，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所以就没有交流和沟通的成本，肉是煮在一个锅里的，大家都不一定要开工资，但是都可以分工合作。

　　就像当初，我老婆在新东方报名前台帮着报名收费，毫无疑问我是不需要给她开工资的，当然钱也就变成了大家的。这样的信任度，使沟通成本、社交成本，还有发展成本大大降低，能够确保你的支付成本减少，更能够存活下来。对我们那一代的创业者来说，能够活下来肯定是最重要的，活下来一切都好。

　　其实现在对于新的创业公司来说，也是一样的。但我常常发现，有些创业者，拿到了一笔融资以后，办公室一下子扩大了，又搬到五星级办公楼，我就说这样的公司必死无疑。

　　为什么？因为他完全不珍惜这个钱。他想的是我业务不断发展，就能融到下一笔钱，但是这个世界的发展，永远不可能是如你所预期的。它有可能是第二笔钱最后你融不来了，也可能经济情况发生变化了，也可能业务发展不顺利等等。中国的创业公司，至少1/3就是因为钱荒，没钱了，最后尽管业务还在，但是经营不下去了。

　　在这个意义上，过去的公司跟现在的公司一样，不管你有没有钱，都得想办法先让企业活下去，有钱了要想办法把钱留着，不能随便花，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才去花。

　　那么家族成员在一起干活也有一个好处，这个好处是什么呢？它不需要组织结构，比如财务、人力资源，甚至包括市场、行政这些，都是不需要的。为什么？因为家族本身就是一个组织结构，那么家族企业就是一个以家族为核心的组织结构。比如说，因为要干的活越来越多，新东方当时确实来了不少家族成员。

　　不过，新东方的老师中，是没有我的家族成员的。因为我是农村出来的，我的家族成员都是农民，最多是工人。新东方的老师，大部分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但是后面开一个学校的时候，行政、后勤、打扫卫生，什么录制磁带的，什么开汽车的，像这种工作本身，知识分子也都做不了，所以就被家族成员不断地填补，就变成了我姐夫，到最后我老妈，还有我老婆的姐夫，都变成了新东方的重要工作人员。

　　由于有这样的纽带关系，工作不需要按8小时计算工资，也不辞劳苦，从每天早上6点钟干到晚上12点，一家人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在某种意义上，确实不需要有组织结构进行保障，也能够使你节约大量的费用。

　　但是到后来发展的时候，它肯定会有一个问题，就是当你的学校做得越来越大，或者公司做得越来越大的时候，你就一定要雇佣跟你完全没有关系的人。这些没有关系的人，一定是要有组织结构来对他们进行保障。如果没有组织进行权益保障，就会进入到某种混乱状态。这也是新东方有一个很长的阶段陷入混乱状态的一个核心原因。

　　这就像是一帮土匪在一起干活，根本不需要组织给保障，老大说了算，最后该抢的抢，该拿的拿，抢到东西以后大家分了就完，所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水浒传》就是典型的这种状态。一旦你要进入正规军状态，就得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最后它变成了正规军，有非常强的组织结构。

　　共产党的胜利，实际上就是共产党军队的胜利，军队变成了非常强有力的组织结构和管理结构。在井冈山的时候，这个队伍是七零八落的，但是毛泽东非常了不起，他把所有的战士培养成了半知识分子状态。通过把这些战士派到各个部队去当政委，建立了强大的组织结构和统一的思想意识形态，最后共产党的军队就走向了胜利。

　　但是，除了我刚才讲到的优势和问题以外，还会有另外一个问题。因为家族企业之间，很难有什么上下级的关系。意味着什么呢？就是有的时候说话，互相是可以不听的。

　　比如我说的话，我的家里人——比如我妈妈可以不听，我老婆可以不听；我妈妈说的话，有时候我也可以不听。所以每个人就变成了各干各的，这个公司的汇报关系就变得非常不清晰。

　　比如，这件事情我明明想这样干，如果家族成员已经那样干了，你也不好去说。那下面的员工就不知道听谁的。最后员工之间就会形成一种迷茫，不知到底该怎么样去做这个事情。

　　而且员工还会产生另外一种讨好的心态。他要不断去讨好这个，讨好那个，因为家族成员之间说话是很管用的。如果我老婆说：“这个员工你不能用！”我说：“我还要继续用。”就会很麻烦，家族成员之间就有了更大的矛盾。

　　也就意味着，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状况，员工要对每一个家族成员，不管是扫地的还是管理者，都要进行讨好，谁都不能得罪。因为你们是一家人，最终吃亏的肯定是一家人之外的人。

　　这种情况会使员工在做事情的时候，汇报关系不清，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事情，会得到什么样的反馈，就容易陷入迷茫中。也让他们形成了一种不是以干事、把事情干好为核心，而是以讨好人为核心的工作状态。毫无疑问，这会使企业中的人事关系变得非常复杂。

　　家族企业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后来考察过。世界上的家族企业，都有一些很大、很了不起的公司，现在中国也有一些比较大的家族企业，关键看你怎么管了。我发现凡是管得好的，某种意义上都是老板一人独裁，其他人说话都不能算数的。尽管有家族成员在里面干，但家族成员只起到辅助的作用。如果有两个人同时都是说话算数，这样的家族企业，一般来说都很难做大，甚至在企业中会形成两个派别。

　　家族企业成员一般干到一定程度，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矛盾，这种矛盾比跟外面的还要更难以化解，为什么呢？因为它里面的关系，涉及到了利益关系、人情关系、血亲关系等等，跟外面人的关系，基本上就是利益关系，把利益关系解决掉了，实际上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到一定程度，家族成员的关系为什么会变得非常复杂呢？就是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家族的人一起创业，很难说清楚谁应该分多少股份。

　　尤其像新东方，当初是个学校，股份根本就没法分，到底每人贡献了多少力量，说不清楚的。大家一起努力干，企业干到一定程度，这种情况常常会导致家族成员散伙，因为不散伙的话，一起干下去的难度比较大。

　　当然，在我认识的一些朋友中，也有不散伙的。比如说，华与华咨询公司、华杉兄弟，到今天为止依然是在一起，但是他们有明确的分工，一个是做图书，一个是做咨询。还有华谊兄弟，王中军、王中磊，到现在也是在一起干的，华谊电影也干得非常出色。也有分开了的，比如说刘永好的四个兄弟，到最后就是一人开了一个公司，都干得非常大。

　　所以家族企业并不一定绝对不好，其实如果当初徐小平、王强没有回来的话，我估计我的家族企业，也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是他们回来以后，我发现这件事情就变成了家族成员和大学同学回来跟我一起创业，这两批人之间就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矛盾。

　　比如我刚才讲到的，员工可以讨好家族所有成员，因为他觉得，反正是为你们家打工。但是，王强、徐小平他们不会觉得我是为你们家打工，他们觉得我是为自己打工，所以你们家的人是不应该管我们的。或者说，我根本就没必要向你们家人汇报，我向俞敏洪汇报是可以的，但是凭什么要向你老婆汇报、凭什么要向你老妈汇报呢？这就形成了两帮人的矛盾。

　　实际上，我的家族成员和我之间是没有矛盾的，因为我在新东方是说了算的。但是当这两帮人，就是我的大学同学回来创业，和我的家族成员之间发生矛盾，我就陷入了一个困境——我到底选择跟哪一帮人继续创业下去，面对着这样的一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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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赵慧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