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退出TPP，会不会是一场全球危机的开端？

　　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专栏机构 中信书院 作者 刘戈（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研究员） 部分内容摘编自作者新书《在危机中崛起》 中信出版社出版

　　在很多美国人看来，在全球化的过程中，如果说前几十年的时间里，美国是一个世界贸易全球化的一个获益者。那么现在，大部分的美国人已经认为，美国是世界贸易全球化的一个吃亏者、一个受害者。

美国退出TPP，会不会是一场全球危机的开端？

　　特朗普在宣布竞选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表示，如果他要是当选，第一件事情就是宣布中国为汇率操纵国。可能让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真的当选了。

　　现在，当选美国总统特朗普一定觉得一年前的自己显然是too simple、too young。他现在的观点是：就任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宣布中国是汇率操纵国，而是宣布美国退出TPP。有外电报道，这相当于特朗普一上台送给中国的礼物。今年的2月4号，美国、日本、澳大利亚、文莱、加拿大、智利、马来西亚、墨西哥、新西兰、新加坡、越南等十二个国家在新西兰的奥克兰正式签署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也就是TPP。在整个环太平洋地区，只有中国、韩国、印度尼西亚等少数几个国家被排除在外。

　　协议签署以后，世界各国的舆论普遍认为，这对中国是一个重大挫折。因为如果仅仅是发达国家的小圈子也就罢了，但在这个协议里面，像越南这样的一个各方面发展水平都在中国之下、且在全球化分工上面和中国存在正面竞争关系的国家，被邀请加入TPP，而中国却被排除在TPP之外。在当时的背景下，经济界的主流看法认为TPP就是下一步全球贸易秩序的基础，它代表了全球贸易谈判和贸易规则的发展方向。在那个时候，包括国内国外的众多声音都认为这是中国在未来的全球化贸易的谈判当中被边缘化征兆。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峰回路转，特朗普真的当选了以后，他执政纲领的第一条就是在上任以后的第一天废除TPP，这让一些不惜一切代价积极参与TPP的国家啊情何以堪？

　　如日本，处于和美国全面绑定的政治需要，安倍政府那不顾民间的各种反对声音，用最快的速度强行在国会通过加入TPP的决议。如越南呢，在加入TPP的时候，接受了非常多的的苛刻条件，做出了重大的牺牲以换取加入TPP的资格。

　　这样的结果，对于中国人来说恐怕都普遍感到比较开心。这证明，在给世界未来的贸易体系定调的体系中，没有中国的参与是根本不可能实施的，新当选的美国新的领导人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决定要废TPP，所以对于中国来讲的是一个欢欣鼓舞的事情。

　　但是接下来问题来了，美国不要TPP，要这么坚决的退出TPP，其目的是要寻求一个，中国能够参加的、中美之间一起来主导订立的一种新的贸易规则吗？显然不是。特朗普显然不是从建立新的世界贸易体制的角度做出这样的决策的。特朗普退出TPP就是顺应于美国国内反对全球化的声音。美国不是要一个新的世界贸易规则，而是要从现有的全球化贸易体系中倒退，这才是问题的实质。

　　在很多美国人看来，在全球化的过程中，如果说前几十年的时间里，美国是一个世界贸易全球化的一个获益者。那么现在，大部分的美国人已经认为，美国是世界贸易全球化的一个吃亏者、一个受害者。正是基于这样的一种判断，特朗普高举反对TPP的大旗，赢得了白人工人为中坚这部分选民的强烈的支持。他们用八抬大轿，把特朗普抬进了白宫。

　　所以上任伊始，作为新晋政治家，特朗普肯定会履行或部分履行他的承诺。而他一定会挑选一个最容易实现的承诺来履行。而尚未开始实施的TPP遭到的阻力会最小，而且不用经过国会，靠总统的职权就可以办到，当然会成为软柿子，特别适合被特朗普捏起来。所以TPP胎死腹中，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但是，如果他真的履行了这一条，则标志者全球贸易自由化的倒退。那么对于全球经济来讲，它所引起的影响很可能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对于本来已经处于泥沼中的全球经济雪上加霜，甚至引发一场波及全世界的经济危机！

　　回望历史，1929年美国的经济危机所引发的全球经济危机，就和当时胡佛为了履行竞选当中的承诺，你一意孤行推行贸易保护政策有密切的关系。

　　1929年的12月，在股市崩盘的两个月后，胡佛还宣称“经济形势基本上是好的”。过了3个月，他又说最坏的情况将在60天内结束。1930年5月底，他又预言经济将在当年秋天恢复正常。到这年年底，他依然嘴硬：“美国经济的基本力量没有受损”。但不幸的是，股灾最后演变成大萧条，并引发全球范围的经济危机，甚至间接导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胡佛的悲哀是，在一些具体的决策上，无论左派还是右派，无论是政客还是学者，无论是富翁还是贫民，都给出了惊人一致的评价——愚蠢。比如他在任上签署的《霍利——斯穆特关税法》。这项法案对美国经济和世界经济深陷危机的泥沼起到了“不可磨灭”的巨大作用。法案虽然以两位议员名义命名，但这笔坏账毫无疑义地被记在了胡佛的头上。

　　究竟是什么原因，令这个被称为“蠢猪般的法案”能够通过国会的投票和总统的最终签署呢？实际上《霍利——斯穆特关税法》并不是因经济危机的到来而设计出的应对措施。一战结束后，为保护国内市场，各国相继开征起新关税。美国的农场主们认为农业遭受的打击最大，因此一直吵闹着要求提高农业关税。为了竞选，从民主党占优势的农村获取更多的选票，在1928年竞选期间胡佛答应要提高农产品的进口关税。大选中共和党人胡佛靠这项承诺赢得了不少本应属于民主党票，最终于1929年5月成功入主白宫。信守诺言的胡佛打算兑现他的承诺。当然，如果胡佛意识到，大萧条将持续如此长的时间，而不是他自己预料的顶多半年，他就不会签署这个法案了。

作者新书《在危机中崛起》

　　身为众议院筹款委员会主席的霍利便积极行动，花了43个白天又5个夜晚走访农场主和工商业者，搜集了厚达11000页的证词，并在此基础上拿出一个方案来，该方案建议增加845种商品（主要是农产品）关税，并减少85种商品（主要是工业品）关税。法案在众议院通过后递交到参议员，在参议院金融委员会主席斯姆特主持下，方案改为提高177项并降低254项关税，然后便是漫长的讨价还价，最终提案在1930年3月付诸表决，并以44：42的勉强多数在参议员通过。

　　原本极力推动这一法案的霍利，其初衷是不改变工业品关税，而单纯提高农业品的关税。对此来自工业州的议员们在员外利益集团的游说下，也纷纷要求提高工业品的关税。在博弈、妥协、交易之下，《霍利一斯穆特关税法》成为一个融合了各种诉求的四不像法案。根据这项法案，进口商品的税率平均从40%升至48%，3200种外国商品（占总数60%）的关税上涨。

　　在议会通过该法案之后，经济学家们普遍感觉大难临头。在弗兰克·费特尔的主持下，1028名经济学家，联名上书胡佛总统，呼吁否决该法案。这些来自不同学派，平时分歧甚多的经济学家，但在这个问题上意见空前统一。他们认为此法案不仅是以邻为壑的不公平竞争，而且必将是作茧自缚的蠢行。企业家也加入到反对者行列，汽车业大亨亨利·福特花了一个晚上苦口婆心地劝说胡佛否决法案。

　　这些话，胡佛都没有听进去。时至今日，任然会有学者对于当时《霍利一斯穆特关税法》为什么会被通过而感到匪夷所思。在法国人勒庞的《乌合之众》中阐述了这样一种观点：群体更倾向于制定出比所有的人更愚蠢的决定。这个法案的通过可以用来作为佐证这一理论的最好案例——一个大家都认为愚蠢的决定，居然被民主国家的议会通过了。

　　这个被称为“20世纪美国国会所通过最愚蠢的法案”，在经济萧条席卷美国，进而影响全球的关键时刻大幅度提高关税，最终不仅导致各国之间的关税大战，让经济危机周期大大延长，也大大加剧了世界范围内的民族主义，给本已动荡的国际局势又添了把干柴。

　　提高关税对进出口的直接影响并不算太大，关键是其中释放的以邻为壑的态度，各国在此之后纷纷加入贸易战，导致全球贸易缩水。1929至1934年，全球贸易总量缩水达60%以上。

　　86年前，在《霍利——斯穆特关税法》通过的时候，没人会预料到它在特殊历史时刻所引发的多米诺骨牌效应。那么，特朗普退出TPP，是否也会是推到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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