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职业教育——给人生道路以“后悔”机会

德国职业学校的学生在上课

撰文/供图 杨佩昌

职业教育让浪子蜕变成著名建筑设计师

在德国一间普通中学毕业后，约瑟夫不幸混入社会，沾染了吸毒的恶习。为了购买毒品，不得不经常行窃。一次偷盗时被发现，还动手打人。由于把对方打伤，约瑟夫被判处4年有期徒刑。

出狱后约瑟夫已经二十五岁，看似前途暗淡。没想到，10年后的约瑟夫居然成为一名著名的建筑设计师，不仅事业有成，还娶妻生子，在慕尼黑富人区买了一栋房子，过上了令人羡慕的生活。

到底是什么神奇的魔法，让一个浪子回头，成为社会的有用之才呢？

这就是德国的职业教育。

出狱后的约瑟夫相当于只有初中学历，如何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呢？他首先找到了一个家具企业进行实习，同时参与相关的职业技术培训。通过三年的企业实习和职业学校培训，获得了技工证书。该证书不仅让他成了一个合格的技工，更重要的是获得了进入专科中学（Fachschule，这是德国独有的一种学校类型，相当于中国的中职学校）学习的资格。约瑟夫进入的是一家经济专科中学，在慕尼黑。他在这家学校半工半读，一年后取得了专科中学的毕业证书。然后来到离慕尼黑70公里的兰茨胡特一所职业高等学校（相当于中国的高职院校,不能颁发学位证书），通过一年的努力学习顺利毕业。然后，又被一所应用技术大学（这是一种介于职业教育与综合大学之间的高等学府，可以颁发本科和硕士学位）录取，学习建筑设计专业。4年后，约瑟夫顺利从这家应用技术大学毕业，取得硕士学位，成为一名德国建筑设计工程师。学习之路虽然兜兜转转，但终成正果。

德国职业教育为所有人开放，不管是普通人还是有不良经历者，而且也开放给那些只想学习、“活到老、学到老”、没有以“学以致用”为目标的人。那些“问题青年”即便在社会上混了很久，浪费了青春年华，但只要愿意重新开始，就可以进入德国的职业教育体系，甚至再上大学，理论上还可以成为一名大学教授。这一教育体系是立体式的，具有相当大的灵活性，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多渠道、多途径随时随地进入到职业教育体系中，不限次数，更不限年龄。德国公立职业学校的全部支出由国家财政拨款，因此学生全部免费，而且还有一定的实习津贴。私立职业学校虽然名义上是收费的，但企业会提供经费给学校，可以涵盖学生的学费，所以学生实际上也是免学费的。

德国亿万富豪、公厕大王瓦尔的励志经历

事实上，要理清德国的教育体系并不容易，因为德国是一个联邦制国家，教育政策和教育管理是各州的事情，并不存在统一的德国教育制度。尽管各州的教育体系并不完全一致，但大多只是学期的差异及教育路径的不同。事实上，德国各州职业教育的总体思想和教学设置并没有原则上的差异，那就是：为每个在社会上混了几圈或工作过几年的人，随时提供进入职业教育的机会，甚至可以接受高等学历教育。

类似约瑟夫这样的例子可以说比比皆是。

米夏埃尔也通过这一途径得到了进入综合大学的资格：高中毕业证书。可五年前的他，在慕尼黑足足过了10来年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生活，每天以乞讨为生，慕尼黑的伊莎桥下、教堂旁边、地铁站口就是他的“家”。终于有一天他醒了过来，走进职业教育。

27岁的米夏埃尔来到慕尼黑一家园艺场工作，每三个月到离慕尼黑七十公里左右的多瑙沃特职业学校学习，每次在此住宿两周。满脸黑胡子的他，当时是职业学校最老的学生。两年半后他获得了园艺工职业证书，并拥有了可以上职业高中的资格。于是，他来到维茨堡的职业高等学校，一年后获得了职业高中毕业证（可上应用技术大学）。可他并不满足于此，之后又上了一所专业高等学校，一年后毕业。从此，德国所有的综合大学校门为他打开。

另外一位德国青年的经历更为励志：从人见人弃的问题少年变成亿万富豪。他在自传中这样描述自己人生最低潮时的处境：“我小学开始就不好学、学习成绩极差，所以在中学期间就退学了，退学混入社会后我虚度光阴，长时间不知所措、碌碌无为，进入了错误的人生轨道，只顾混日子。最终，成为一名被警方监控的问题少年，父亲也放弃了我，认为我是个人渣。直到有一天他说了一句让我永远不会忘记的话：你朽木不可雕也，终将一事无成。”

他就是闻名遐迩的德国亿万富豪、公厕大王——瓦尔。

他决心改变自己、重新找回失去的学习机会，从失足少年回归到了学校，完成了中学学业，然后进入了机械工职业学校，获得了技工证书。然而，他并不以此为满足，而是继续坚持学业，终于得到了工长证书。然后创立广告公司，承包世界大城市的公厕，把它们打造成广告墙体，承接跨国企业的广告业务。从此咸鱼翻身，成为商业传奇。

公厕大王瓦尔一提到自己“从坏变好”的历程，他感到自己十分有幸能在德国出生和成长，也感恩德国良好的教育体系及健全的制度。他认为，这是一个可以给任何一个年轻人接受多种教育机会的国家，能提供条条大道通罗马的发展之路。他说，自己从失足少年转变成今天的成功人士，其实也是德国教育体系的成功。因为任何一个有志青年以及失足青年都可以随时回头，回归学校、走上职业教育的正道上来。所以他感恩德国给他提供的所有机会，这也包括了德国健全的教育体系及为每个人公平开放的教育环境。所以他从内心深处爱他的国家，因为国家给了他自信和足够的机会来实现自己的梦想。“我这样的人渣少年，在这种教育体系下也可以在这个国家实现自己的最大价值。”瓦尔如是说。

避免一考定终身的遗憾

“德国双元制教育”是德国教育制度中重要的一环，其本质意义在于：德国政府为每个人提供了一个公平的、合理的、人性化的、随时可以帮助所有人回归的教育。也就是说，每个人不管受过什么教育，处于何种生活状态，离开学校多久，他都可以随时重新回到教育体系中来，完成曾经被自己放弃的学业，实现自己的梦想。

德国的教育体系不仅给失足者以随时回头的机会，更给予了许多年轻人多种多样的教育形式，从而实现自己的梦想。在这个体系里，让没有获得直接进入大学资格的年轻人，也有可能成为工程师、硕士、博士。

年龄超过30岁的高等教育大学（包括综合大学和应用技术大学。应用技术大学最高只有硕士学位，取得硕士学校可以申请综合大学博士）在校生中，50%左右是通过职业培训获得了上大学的资格。他们中为数不少已经结了婚、成了家、还有了孩子。为了调和家人、工作和学习的关系，他们通常在社会工作多年，再进入大学。

谁都可以随时随地，重返学校、接受教育，工作实习和职业培训得到的，不仅仅是成为德国工匠的技能证书，同时获得的也是通往大学之门的资格和文凭。

在德国，没有获得高中毕业证书的大学生人数不在少数。自2010年以来，通过职业培训的大学生人数增加了一倍多。2016年，大约有60000名大学生通过职业培训进入大学，据悉，他们中55%选择法律、经济和社会科学专业，五分之一选择工程学。

德国成功的教育体系为每个有志、好学青年提供了公平教育、机会平等的基础。这一制度不仅让他们可以自由地实现自我价值，更是德国经济持续发展的动力。其中，企业实习和职业培训相结合的教育体系，就是德国经济发展的秘密武器，也是德式工匠精神真正扎根的关键所在。这种教育方式也越来越受德国人的欢迎。

“我能成功、你能成功、德国也能成功”，这是公厕大王瓦尔在他自传里的一句话。其实，这一切的成功皆源于良好的德国职业教育制度，它是每个有志青年通往“罗马”的一座桥梁，也能够让失足青少年“从哪里跌倒，也可以从哪里爬起来”，从而使教育平等、机会平等真正得以实现。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政府教育部门为想进入职业教育体系的青少年不仅提供了充足的免费教育资源，而且也打通了职业教育和学历教育之间的围墙，给每个人“后悔”的机会，从而避免了一考定终身的遗憾。

（感谢慕尼黑华人钱杰先生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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