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十位耶鲁大学摄影系毕业生的对谈

2021年,十位耶鲁大学摄影系毕业生的对谈
2021年07月29日 18:07 澎湃新闻

原标题:2021年,十位耶鲁大学摄影系毕业生的对谈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 假杂志编辑室 假杂志

What The Rain Might Bring, 2021 © Dylan Hausthor

全世界的学生正处于毕业季,他们度过了难以想象的一年。在同班同学的帮助下,艺术家、作家Dylan Hausthor回顾了在2020的紧张氛围下,完成艺术硕士的动荡之旅。

过去的一年半,可以说是万分不易。大流行给全球生活的每一方面都带来不可磨灭的印记,疫情暴露了不平等,也使人们关注到社会中的断层。就学生而言,这是一个尤为陌生和疏远的时期,因为学校大门紧闭,课堂移至线上。对于摄影专业的学生,行动管制令对他们接下来的工作,施加了一些非常现实的限制。

对于硕士毕业的人,研究生学习中常见的存在主义锋芒毕露。对个人立场、思想和实践的自省,也牵涉到了新的问题——既包含哲学层面,也涉及实际问题。过去一年杂烩了脆弱性、实验性还有成长,学生们是如何度过的?他们如何独自学习,或是合作?是什么帮助了他们?他们的进程和实践如何发生改变?作为2021届的毕业生,是何种体验?

艺术家、作家Dylan Hausthor密切关注了研读艺术硕士的经历,他们与同班同学在纽黑文对谈,Jackie Furtado, Alex Nelson, Nabil Harb, tarah douglas, Rosemary (Rosy) Warren, Max Gavrich, Mickey Aloisio, Ronghui Chen, Annie Ling说起了他们在耶鲁大学摄影硕士的毕业季所遇到的挑战。

翻译:王心妍

编辑:周光源

Steve, 2020 © Dylan Hausthor

“ 几年前我住在缅因州海岸的一个小岛上,我从街对面的一个职业小丑那里租了一个长宽12英尺的库房,我每周进城两次,在一个农场工作来赚取房租。除了工作,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拍照片,就这样生活了几年之后,我开始发现我的朋友们搬走了——他们找到了工作,在画廊办展览,获得奖项。而我的未来,成为一个老缅印岛的摄影师,在咸味的礁石上喝着廉价啤酒,我开始感到有些局限,还有一点凄凉——不像以前那么无拘无束了。我清楚地记得在2018年的一个早晨,我在我家的门廊上煮咖啡,点燃了野餐炉——试图想清楚如何继续一种围绕摄影的生活,但同时要步入一个我不太舒服的场所。

那天晚上,我开始填写我的第一份研究生入学申请。在那个冬天的截止日前,我申请了八所学校。对于我申请的那个世界,我有着隔膜和幼稚的想象,担心我会为了自己,沉入一个浸满白葡萄酒味的批判世界,我想象满屋子的人,顶着昂贵的发型,手里拿着牙签,顶上插着一个小蓝纹奶酪球,喋喋不休着纽约发生了多大变化——声称抵制新自由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同时,不小心把他们的银行卡掉在了画廊地板上。我上周从耶鲁毕业,拿到了艺术硕士学位。当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我的确窥见了我想象中那个丑陋、至上主义的艺术世界——是一个将艺术家视作理所当然、忽视细节、黯淡无光的房间。但更重要的是,我也看到了我的同学们走进这些房间,带来了光亮。

两年的学习生活中,我们一并经历了疫情、接二连三的抗议、网课、疾病,以及资源的缺乏,这学期有段时间我们被禁止离开纽黑文,但我们还是以某种方式完成了学业,创造了我见过的最具创新、启发性的作品,让一个空房间增色生辉(或者说,多数时候是共享PDF在Zoom的房间)。我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包容并且深刻的学生集体,如果要确切地说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什么,或是通过何种方式,我并不确定,但他们点燃的亮光,让我在不安的黑暗世界中感到瞬目和惊异。”

——Dylan Hausthor

Ice In Headlights, 2021 © Dylan Hausthor

Dylan: 在纽黑文的这段时间里,我发现我的焦虑层出不穷——而且我在工作中明显感觉到了这一点。在过去的两年里,你们有没有做过一些让自己都感到惊讶的事情?

Jackie: 我在纽黑文的家附近和周围做的任何项目,都让我难以置信。我过去的工作模式掺杂着逃避主义的,但疫情开始之后,我处于一个被强制停滞不前的境地。德怀特街188号的窗台和后院,我都太熟悉了,不过就是这种紧密性和可辨认性,催生出了一项新的摄影研究。

Window Stills, Day 3, 2021 © Jackie Furtado

tarah:听起来可能很傻,但我拍的照片比想象中多太多了。在我们第一个学期,我做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但感觉有点漫无目的。第二个学期的时候,我大部分时候拍摄的照片,都围绕着传统摄影和我自己的影像,算是对我缺乏安全感的自我疗愈。出于我自身对于媒介的疑虑,我想到了如何引入别的媒介和材料,比如声音、拼贴、雕塑,或者干脆重新开始。我也拍了很多自己的照片,我之前从没这么做过。

nine, 2020 © tarah douglas

Ronghui: 来耶鲁之前,我自学了摄影。很多人都误解了,他们觉得自学的摄影更加自由。但实际上由于我个人的偏好,我的摄影风格非常鲜明。来到耶鲁之后,我开始尝试所有类型的摄影,无论是在工作室还是在大街上。

Max: 一个出汗的相框。

Untitled (Water Bottles and Blinds) Diptych, 2019 © Max Gavrich

Mickey: 我来到这里之后的作品和之前的彻底不一样了,如果要选一个的话,那就是我和我爸爸一起制作的一段影片,影片本身没有那么惊喜,我想说的其实是他在研讨会上的表现。我把我爸爸带到了研讨会的房间,他还给了组员一些礼品袋,我记得我前一晚打电话让他过来,我觉得那一刻是最惊喜的,我只是从没想到能让大恶人Paul Aloisio坐在Yale Photo Pool的组员座位上。

Alex: 我做的太多东西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了,特别是我和Nabil合作的一个影片。我们在两周内布景、脚本写作、拍摄和剪辑,真的太开心了,这让我们意识到做艺术可以很有趣。在那个特殊时期,认识到这一点对我们都很重要。关于拍摄的过程,我们开始使用黑白摄影以及彩色录像,借助并挪用了档案材料,而且新发现了对写作的热爱。

Video still from “Blues on the Ceiling, Blues on My Ceiling”, 2021 © Alex Nelson

Dylan: 在耶鲁,我们每五周就有一次小组讨论,每次通常都需要有新作品。尽管我们必须如此多产,但让我觉得好像带着一堆不成熟的想法毕业了,你们有没有开始过一个感觉很快就会放弃的项目?

Nabil: 有,每一个几乎都是这样。

Ronghui: 我所有的项目和实验都关于发现最深处的自我,我可以接受放弃或是坚持某个项目,因为失败也可以有所借鉴。

Alex: 太多了。到现在还有一些我在耶鲁没有做完的事情需要收尾,我有一个坏习惯,就是甚至在开拍之前就想放弃了,所以在创作的时候,我试图采用一种零冲动控制策略。

Diana+Paul from "The Mountain (Toby’s Rock)", 2021 © Alex Nelson

Jackie: 我在康涅狄格州的墓地里漫步,寻找我继祖父的家人。无人机拍下了20个艺术学生在玩贴标签的游戏,我想到我一个人在停车场跑,那里有水坝,Alex在厨房的桌子边,还有夜晚的前照灯,我一直记得你们。

Max: 所有都是。每次有了创作概念和灵感之后我就立刻投入新项目,对我来说真正的挑战是尽可能地接受一个想法,放弃它,给它自我喘息的时间,再重拾、重塑并重新定位你想做的东西。我们专业每隔五周有一次关于作品的小组讨论,要知道当你和一件事较劲的时候,很难看清它的全貌。公开地展示你在几周内(或几天内)拍摄的作品,当时可能感觉很好,但事后经不起反复推敲,反之亦然。Paul Valéry写道艺术作品不是未完成,就是被遗弃。所以我尽量把事情推到一边,之后随时可以继续。

Untitled (Rehearsal), 2019 © Max Gavrich

Annie: 一开始的时候,我在做一些拼贴,书架上摆满了我希望有更多时间来看的书。疫情之前,我在参观新英格兰附近的狼群保护区,在学校转到线上之前,我还不得不暂停了一个和校内本科生合作的肖像系列,包括我一直想联系一名树艺师,除了高速路边那座幽灵般的办公大楼的项目,我还打算继续关于灵媒的研究。

From the series “Fever Dream” © Annie Ling

Dylan: 我想知道有没有人认同我在这段时间,需要经历多少才能适应的种种不适。我觉得“脆弱性”这个词在我们的讨论中出现频次可能是最高的,过去的两年中有什么让你们感到尴尬的事情吗?

Jackie: 我想了很多,我在学校的第一年感到多么不舒服,这让我和与身俱来的惯性抗衡,尽管我是喜欢改变的,但有时候一些新变化会把我整个吞没。我很长时间都在四处观察走动——不在于发现新奇事物,而是在遏制这种变化。我沉默寡言,害怕自己的感受,或者我根本不确定自己作何感想——只能拖延一个更接近当下状态的自我,特别是我在沙发上缓缓打下这些字的时候。

Ronghui: 我对于美国摄影不是很熟悉,有时候很难赶上课堂的进度。作为一个亚洲的摄影师,亚洲影像在美国是一种隐匿状态。

19 Ways of Looking at Wangwei No. 2, 2020 © Ronghui Chen

tarah: 我总是会因为一些事情感到尴尬,不过我为自己在这里变得如此孤立而感到非常局促,大量的信息像一个巨大的泡沫笼盖了一切,我没法不去接受和处理这些事情,但也让我更了解自己。自从戳破那个泡沫,回到现实并完成了工作,感觉真是太好了。

Dylan: 我们研究生涯的一半以上时间都在新冠病毒中度过,我们中一些人甚至生病了,这种可怕的模式转变如何影响了你们的工作?

Rosy: 疫情期间我的作品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和过去相比,更清楚自己从中想要得到什么。可能这些来自于个人利益的转移(去他的,在一个未知世界我只会做我想要的东西),学着如何把别人对我的期待和我所想要的区别开来(实实在在的物理隔离)。归根结底,我是唯一一个必须对自己作品满意的人,第一次讨论结束我合上电脑的时候,这一切都变得更容易,因为全世界又只剩下我和我的作品了。

Video still from “ReflecTV Still (Neveah Pine)”, 2021 © Rosemary Warren

tarah:疫情促使我更深入浅出地工作,一切都变得事无巨细,长时间身处其中并投入更多自己的思考,让我能够拆解各种观看之道,并迫使我去探索在一个特殊时期,一个简单的行为或物体能在视觉上承载多少意义。

Mickey: 新冠在很多方面都影响了我们工作,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陈词滥调,或者根本就难以置信,但我保证,我真实的想法是:在某种程度上,我很感激新冠发起了对艺术实践的挑战,我认为在新冠世界中工作,将我的作品推至了一个新高度,这种非常特殊的情况和我一直以来关注的问题有所重合,但以更复杂和微妙的形式出现了。

Box of Rain © Mickey Aloisio

Max: 我开始读研的时候,只在室外拍摄,我称之“走动摄影”,早期的疫情强迫我找到在室内拍摄的方式,我在客厅的地板上整天坐着,堆造各种物品,从网上下载大量图像,重温好几个小时的旧视频。2020对我们每个人都是清算的一年——它很糟糕。我想承认这一点,也认识到它如何迫使我质疑我的日常,将我的实践重新调整到更可触摸、基于触觉的方向,并质问我们做的东西是不是所想的那样,但愿还能重新考虑什么才是重要的。

Annie: 在这个艰难的时期工作,迫使我更倾向于发明和即兴创作,这也表明我对这种工作方式的重视程度。纽黑文之外的出行限制和我大多数时候的状态,毫无疑问地塑造了我的后院研究和影像制作。最近我也在考虑如何把我的影像衍生成为实物,而且我在思考人的存在感和身体对接触的渴望,在多大程度上与我们不得不妥协的社交距离产生联系。自我隔离还滋生了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是一种更有意地与他人分享经验、共同实验的渴望。

Dylan: 对我来说,这种限制意外地体现在——我通常向内寻求对我真正重要的事情,但我发现自己反而更多地向外窥探,你更依赖你的内在世界吗?还是外部世界?

Rosy: 我想我会说两者是平衡的,我是一个非常内向的人,我在浴缸里看真人秀,尽我所能思考艺术,但与此同时,与外部流行文化世界相互依存,是我目前实践的核心内容,所以没有外部世界的话,一切都不复存在。

Alex: 很多时候我希望我幻想的内在世界能溢出到外部世界。

Nabil: 我觉得这两者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区别,疫情期间回不了家,无论在巴勒斯坦还是弗罗里达,都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

Untitled, 2021 © Nabil Harb

Mickey: 我以前觉得是外部世界,现在不那么确定了。

Max: 看情况而定,对一件事情的兴趣通常会促使你去钻研另一件事——这是一个混乱的标签式游戏,一个无限的反馈循环。

Dylan: 在过去两年里,有什么你永远不会忘记的时刻?

Mickey: 有太多难忘的时刻了,可能包括我们一起在葡萄园的三天,能称作是一个“时刻”吗?它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们真的很需要这样的时刻,这还是一件我们回想起来相当震惊的事情,我们竟然真的实现了。

Balloons © Mickey Aloisio

Rosy: 在Ben Donaldson的“摄影实践与制作”课程中,我们第一个学期结束的时候,最后一个作业是做一个单口喜剧,但我们都用了各自的形式。Max“吐槽”我们,把我们每个人比喻成一种肉,Nabil的表演无可挑剔,Dylan用脚上的橡胶手套喝啤酒,tarah用尤克里里弹奏了Old Town Road, 那天下午我们在照片池笑了好久,那种时刻就像你第一次对别人说“我爱你”,我感觉我那些奇怪的不安全感和压力都消失了,经历了这些,我感到在这么一个不可思议、才华横溢,充满欢乐的群体中找到了归属感,当时(现在也是)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Alex: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是,Mickey的爸爸来了他作品的研讨会,还有他给组员带来的礼品袋。还有,德怀特街188号的后院留下了我太多重要的记忆,从我绝对不会忘记的31岁生日,一直到研讨会后围在火堆抽烟那些微小的瞬间。

Untitled (Fingers), 2020 © Alex Nelson

Max: 我紧紧地抓住Jackie和Rosy,挤进了Dylan从Tacoma借来的卡车床,他们踩着油门,卡车的尾巴在黄线上甩来甩去,我们在夜晚的雾气中一路尖叫着返回美人鱼农场。

Ronghui: 过去两年中有太多美好的回忆了,可能在工作室里看日出,是一件很难忘的事情。

Nabil: 我不会忘记我的社区扩大成长的感觉,感觉到了自己的极限。我遇到了很多新朋友,他们教会我的事情超出了预期。

The Magician, 2020 © Rosemary Warren

Annie: 突然让我想起这么多事情实在是筋疲力尽,我抽不出一个单独的时刻,只能说我非常感激我的同学,我们的社群、对话和合作,都在过去两年中塑造着我们每一个人。

Jackie: 被人看见,以及看见别人的时刻;关于成长的悲喜,疫情前的时间;当生活和艺术创作趋于一致;卡拉OK,“家庭”床,家庭早餐,午餐和晚餐;令人头痛和心痛的时刻——仍然挥之不去;照片帽,波士顿邮政大道,德怀特街188号;好的,坏的,丑陋的;聚会。

All White Rocking Chairs, 2020 © tarah douglas

原标题:《2021年,十位耶鲁大学摄影系毕业生的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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