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安静：海南自贸港建设应把握好“六个自由”

　　原标题：熊安静：海南自贸港建设应把握好“六个自由”

　　图片来源：界面海南

　　“从最初的的“稳步推进”、“分步骤分阶段”到后来的‘抓紧’和‘加快’，充分显示了习近平总书记对于海南建设中国特色自贸港的殷切之情。”作为海南自贸区（港）相关政策的研究者，海南省政府研究室副主任熊安静一直十分关心习近平总书记及中央各部委对于海南建设自贸区（港）的态度变化。

　　2018年4月13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30周年的大会上郑重宣布，党中央决定支持海南逐步探索、稳步推进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建设，并首次提出“自由贸易港是当今世界最高水平的开放形态”。

　　熊安静说，从2018年发表“4·13”重要讲话到现在，习近平总书记两年有五次提到海南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明确要求“抓紧研究提出海南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的政策和制度体系，加快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进程”。这充分说明加快探索建设海南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是国家战略，是我国应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主动扩大开放的重大举措，是立足中国国情对世界自由贸易港理论、实践的丰富与完善。

　　那么，海南将如何加快探索中国特色自贸港建设，回应习近平总书记的殷切关怀呢？界面海南就这一话题和熊安静进行了对话。

　　界面海南：您曾经在一些演讲中提到，自由贸易港有两个重要的普遍特征，就是“六个自由”和“三税原则”，这方面能否详细介绍一下？

　　自由贸易港作为一种古老的贸易促进政策工具，发源于欧洲，随着殖民的进程，这一模式被扩展到世界各地。二战以后，发展中国家借鉴了自由贸易港部分做法。目前，全世界各类自由贸易区有2000多个，有的发展得好，但也有许多发展得并不好。

　　迪拜、新加坡是国际上公认成功的自由贸易港。从历史上看，这三个地方的经济腾飞都是通过建设自由贸易港实现的。

　　“六个自由”一是投资自由。投资便利主要是体现在公司的注册和设立非常方便，投资自由体现在负面清单。新加坡在建国初期几乎没有什么产业，也不需要保护什么，其作为一个主权国家，除了国防军工外，对外国投资禁止和限制的行业主要有广播、印刷、媒体、法律服务四各方面，产业开放实行的是国际上最为宽松的政策，对个人投资者以国民待遇。包括金融领域，需要向主管部门报备之外，其他产业领域股权比例没有限制。新加坡过去的工业主要是制衣、蚊香等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现在形成了航空产业、生物医药、现代物流、金融服务等高科技、高税收贡献的产业集群，而且他们瞄准全球前位的龙头企业，本土经济份额和国际转口贸易在国民经济的比重是平分秋色，各占50%。而香港转口贸易和相关金融服务占99%，制造业只有1%，与之相邻的深圳借助地理优势，以高新技术产业为引擎迅速发展起来。

　　二是服务贸易自由。世界贸易组织把服务贸易分为四种形态，第一类是跨境交付，指的是服务提供者通过电信、邮政、计算机网络实现对外国消费者的服务，这种贸易统计的时候，以计算机的位置作为统计口径。第二类是境外消费，指的是国外的人来自贸港所在地产生医疗、教育等消费。第三种是商业存在，比如注册公司总部型经济。第四是自然人的流动，比如律师到另外一个国家执业，提供服务，迪拜有不少人是欧美主权基金、石油基金投资人。

　　三是货物进出自由。自由贸易港是需要大流量经济活动作为支撑。作为一个小岛，新加坡仅有600万人口，720平方公里，流量和腹地小。新加坡没有腹地，就把全世界当作腹地。新加坡现有8个自由贸易区，30多个享有关税减免权的工业区和70余座保税仓库。通关便利化措施是货物进出自由的技术保障，支撑新加坡货物快速进出的虚拟平台为国际贸易平台、港口网，连接着政府的职能部门、船舶公司和货物代理卡车运输企业，全程实行自动化无纸作业。进口商品的检验检疫标准和程序是十分严格的，对进口药品和化妆品需要对成分疗效进行申报，或者是批准了以后才能出口，监管部门实行抽检办法。

　　四是资金流动自由。自由贸易港的资金流动自由的前提是建立了与国内金融市场隔离的离岸金融市场。离岸金融发展的共同规律是高度国际化、自由化、便利化，而且不受所在国金融制度的法规管制，实行低税和免税，打造成为全球开放经济的重要引擎。国际上的离岸金融市场有四种模式，以伦敦、香港为代表的内外一体化的模式，以纽约、东京为代表的内外分离型模式，以巴哈马、开曼群岛为代表的国际型模式，以新加坡为代表的渗透分离型的模式。

　　五是人员往来自由。新加坡对外国人的进出境是很自由的，其规定36个国家除外，其他国家入境免签。新加坡政府出资设立了国家科学奖金，除了面向本国居民，也吸引海外学生，到世界顶级大学接受教育，回来之后在政府部门、科研机构工作。人才除了培养方式，还有一条措施就是引进人才。

　　六是数据流动自由。数据自由流动是第五次工业革命的重大标志。美国纽约市政府40多个机构有几百个IT系统存储着大量城市数据，政府用数据平台加强废弃食用油的监管，对于那些没有注册、没有缴纳费用的餐饮酒店排查率的准确度可以达到95%，火灾预警的准确率从25%提高到70%，而且巡检人员效率提高了5倍。

　　再就是税收方面普遍实行“零关税、低税率、简税制”的做法。迪拜投资所得税为零，外资可以百分之百控股，企业利润可以随时划出。香港税收简单，只有利得税、薪俸税、物业税。新加坡税收之低在世界上少有，尤其值得学习的是对鼓励类的产业和企业实行有选择性的税收减免支持。但同时他们把房地产税比例提高，让国民真正把心思放在做实业上。

　　界面海南：自由贸易港是当今世界最高水平的开放形态，那么海南在建设自由贸易港应该如何体现最高水平开放形态这一点？

　　熊安静：自由贸易港不是自由贸易试验区或自贸区的升级版，中国自由贸易试验区开启了世界自由贸易区的发展新阶段，其执行的是国家使命，强调制度创新的可复制、可推广。自由贸易港的产业涵盖相对聚焦一些，不只是看注册企业的数据，而是看企业实际运作情况；不只是看外贸出口增长了多少，而是穿透贸易的流量，看实现真正增值的环节和内容；不只是看GDP增速，而是穿透经济总量，看经济增长新动能是否培育和形成。

　　还有，面向全球、面向未来参与制定规则、标准，管理好资金池。海南发展不能以转口贸易和加工制造为重点，而应以发展现代旅游业、现代服务业和高新技术产业为主导。在高新技术产业方面，海南在以海、陆、空的高新技术产业以及医药、信息技术应用上大有可为。在现代服务业方面，国际医疗健康、国际教育、国际会议或会展等也需要提速增效，以减少对房地产业的依赖，走上高质量发展道路。

　　对应前面所说的“六个自由”，海南也将会有进一步的举措。服务贸易自由。服务贸易的前提是与世界主要消费市场或经济体连通性好。全世界发展比较好的几大湾区在地理位置上都有一个通道跟这些地方连接。从海南出发，4小时飞行时间可以覆盖亚洲21个国家和地区，8小时飞行时间可以覆盖四大洲59个国家和地区。如果海南把加强航空交通圈的联系作为国际贸易和物流业突破口，完全可以打通我国南方的“空中丝路”。航运方面，结合国家打造“南向通道”的战略部署，积极谋划海南洋浦下一步发展的定位和战略举措，充分用好深水良港资源，打造以石化、物流等为重点的现代产业体系。要以“一带一路”建设为重点，加强与新加坡等国家的合作交流，积极利用外资加快洋浦港建设，打造中外合作利益共同体。

　　货物进出自由。目前海南国际贸易单一窗口国家标准版覆盖了海港、空港口岸，并且拓展到海关的特殊监管区，离岛免税、游艇入境、跨境电商等海南特色功能初步上线，可以说，率先从1.0版走到了3.0版。今后建议逐步取消对报关企业数量的限制，通关的时间现在还有50多个小时，要由现在的小时计缩短到分钟计和秒计，引入“线人制”，加强事中、事后监管，对企业进出口货物探索向业主申报、备案抽检转变。

　　资金进出自由。海南探索自由贸易港其中应有之意就是要扩大金融开放，在与内地建立有效防火墙的基础上放开国际资本的自由进出，探索发展人民币资本项下的自由兑换，外资企业的利润可以自由汇出。在建设自由贸易港的背景下，发展国际金融中心必须瞄准中国境内高净值人士和富裕人群对全球资产布局的需求，在已经实行的FT账户的基础上进行升级，实现FT账户对岛内所有金融机构和经过认定企业全覆盖。借鉴上海合格境内有限合伙人、深圳合格的境内投资者等模式，吸引投资资金进入海南，探索通过FT账户向海外投资，形成人民币跨境投资“资金池”。

　　人员流动自由。继续抓好落地免签政策配套完善的同时，学习新加坡对外国劳工、技能人才、高技术人才、专业人才分类管理的做法，争取在务工自由上有新突破，放开一部分领域的工作签证。增强引进人才的国际吸引力，鼓励东南亚青年人才的创业。积极对接粤港澳大湾区的建设，吸引珠三角地区的人才来琼工作，争取能够实现海南与大湾区人才流动一体化。

　　数据应用自由。当今世界进入知识经济时代，数据的大量流动成为推动科技进步的源泉动力。数据流动的两个核心词：速度和安全。速度是以5G的运用为代表。安全方面，发挥好海南大数据管理局作用，抓好人流、物流、资金流进出口系统和社会管理信息平台建设运行，推动信息的聚集整合、互融互通和高效应用，让数据为海南的产业升级和改善民生服务。

　　探索零关税、低税率、简税制。税收在我国属于中央事权，海南不能简单地和新加坡、香港类比，在积极争取的同时，财政政策宁可地方过紧日子也要放水养鱼，以地方财政奖励吸引总部型贸易企业、物流企业和境外高端人才。比如可以借鉴粤港澳大湾区对境外高端人才个人所得税15%之外由地方财政补贴的做法。还可以出台重点产业的财政支持政策，增强国际市场竞争力，吸引更多外国公司来海南落户发展。

　　健全与自由贸易港开放度相匹配的完备的法律体系。要用好海南经济特区的自主立法权，配合全国人大调研自贸港的法律法规。除了立法之外，海南还要对标国际采用健全责任机制的措施，实施及时执法、严格执法和公正执法，努力做到透明高效、裁决裁定执行到位。

　　政府的服务高效廉洁。2018年海南率先完成了省直机构改革，初步建立了适应自贸区、自贸港的组织机构，2019年又设立了海南国际经济发展局、乐城医疗旅游管理局、三亚崖州湾科技城管理局，采取了国际化、市场化和专业化的运营机制，提高招商引资和国际商务服务水平，推进海南行政区划的改革创新。

　　界面海南：相比较而言，海南和新加坡等自贸港的差距有哪些？最需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熊安静：坦白的说，海南目前的现状和新加坡的差距还是很大的，譬如说外国人进出境自由方面，新加坡是除了36个国家，其他国家访客入境均可免签；譬如说在新加坡，货物的通关办理是十分快捷和方便的，但海南的通关时间现在还有50多个小时，要由现在的小时计缩短到分钟计和秒计，同时引入“线人制”，加强事中、事后监管，对企业进出口货物探索向业主申报、备案抽检转变。总而言之，我们要充分认识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和不足，而后奋发图强、迎头赶上，借鉴别人比较成熟的经验和制度建设，在海南因地制宜的实施和推广，加快推进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建设。

　　我认为，海南目前最需要做的就是要抓住探索建设海南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的重大历史机遇，用好各项政策，以“一天也不耽误”的精神，以“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的责任担当，加快建设经济繁荣、社会文明、生活富裕、生态良好、人民幸福的美好新海南。

责任编辑：鲍一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