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费尔德斯坦去世 曾被称为供应学派经济学之父

　　这位连续15年在论坛开讲美国经济的大师，要缺席了

　　来源：中国发展高层论坛

　　2003年，哈佛大学教授马丁·费尔德斯坦（Martin Feldstein）第一次来到了中国发展高层论坛年会会场。

　　此后连续十五年，所有中国发展高层论坛的参会嘉宾都有了这样一个习惯：

　　在主论坛第二天早上7点30分参加早餐会，马丁·费尔德斯坦将在这个环节作为嘉宾，讲美国经济。

　　然而，今天开始，这样的场景将永远离我们而去。

　　北京时间2019年6月12日，与癌症顽强斗争后，费尔德斯坦永远闭上了眼睛。

　　马丁·费尔德斯坦，世界知名经济学家、哈佛大学教授，长期担任美国国民经济研究局（NBER）负责人，供给侧改革最先提出者，被称为“供应学派经济学之父”。

图片来自网络

　　费尔德斯坦出生于1939年，29岁成为哈佛大学教授，39岁成为美国国民经济研究局局长。

　　他是税收制度权威，也是供给学派经济学先驱；他是保守派思想家的导师，也受到民主党人的尊重。他曾担任里根的首席经济顾问，同时也是布什与奥巴马任命的总统外交情报咨询委员会成员，美国人称他为“两党总统顾问”。

费尔德斯坦与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

　　1982年，费尔德斯坦第一次来到中国。三十多年来，他见证了中国改革开放、经济“爆炸式”增长和生活水平快速提高。他认为，私人激励和有效的教育相结合，是中国经济快速增长的重要原因。

　　费尔德斯坦去世的消息传出后，各界纷纷表示哀悼。

　　前美国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Jason Furman：我将怀念费尔德斯坦。他是我在经济领域的第一个老师，也是我生命中一位慷慨而睿智的朋友和导师。他对经济和政策制定的坚持和永不满足为我们树立了榜样。

　　布鲁金斯高级研究员William Gale：我非常尊敬他。他改变了公共财政的面貌。我思考和努力的很多事情都受到了他的影响。

　　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刘鹤，在第一时间向费尔德斯坦一家发去悼信，对失去这位伟大经济学家表示深切哀悼，并表示，在中美关系进入新阶段时，两国经济学家应该继续发扬费尔德斯坦留下的合作精神。

　　对论坛来说，费尔德斯坦不仅是世界一流经济学家、知名学者，也是与论坛相交15年的老朋友。

　　回溯与Marty——费尔德斯坦更喜欢朋友们叫他Marty，请允许我们依旧这样称呼他——交往的点点滴滴，中国发展高层论坛秘书长卢迈依旧深感遗憾。

　　2019年元旦，卢迈如往年一样收到来自Marty的家庭明信片，上有一行手书的小字：“期待再次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见到你！”

　　这封贺卡，连同此前Marty寄来的其他信件和贺卡被卢迈细心保存在书柜上，现在也已成了好友留下的信物。

　　卢迈与Marty有着近20年的友谊。他仍记得自己第一次到Marty的办公室拜访，是在1999年。

　　办公室里一幅漫画让卢迈印象深刻，画中Marty手拿一柄雨伞，意思是他常年关注美国经济各个方面。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Marty对待身边人的亲和态度：他带着卢迈一路畅聊到茶水间，亲自为客人倒上了咖啡。

　　此后几年，卢迈和Marty又陆续会面，有时在美国，有时在中国。

2014年中国发展高层论坛的早餐会上，卢迈、Marty

　　（中为摩根大通国际董事长雅各布·弗兰克尔）

　　2018年9月，卢迈到访哈佛大学，与Marty和Graham Allison等学者谈到中国的改革开放和反贫困。不想，这次见面竟是永别。

　　2019年3月论坛即将召开前，卢迈收到Marty的一封邮件，告知在“完成一些检查之前，不能长途旅行”。信中，Marty乐观的说自己总是很期待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的早餐演讲，并“希望明年还能和你相聚”。

　　5月，中美贸易争端愈演愈烈，卢迈与Marty约定，要在7月进行一次视频会议，探讨当下中美双方共同面临的问题。

　　7月将至，突传噩耗。Marty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连续进行了十五年的”美国经济形势分析“早餐会发言也戛然而止。

　　十五年来，中国发展高层论坛的参会嘉宾，与Marty一道见证了2008年金融危机和美国走出金融危机的挣扎和经济持续走强。

　　在中美关系进入关键时期的当下，论坛秘书处节选了Marty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的三次演讲的部分内容。

　　这些演讲贯穿了美国经济危机时、经济复苏初期和中美贸易争端期间，谨以此与你共同缅怀这位世界知名的经济学家，热情而忠诚的老朋友马丁． 费尔德斯坦。

　　2008年论坛早餐会演讲

　　美国存在发生严重经济衰退的风险

　　我个人认为——不是代表国民经济研究局的观点，美国经济的确处于衰退期。我想衰退是从去年（2007年）十二月份或今年一月份开始。

　　经济活动从那时开始停止，经济停止增长，并开始呈下坡趋势：私有部门的就业情况已经有三个月呈现下降；个人可支配收入在下降；零售业在下降；制造业在下降。

　　关键问题不是“我们是否处于经济衰退？而是“经济衰退将持续多久？程度将有多深？”

　　过去美国经历的三次经济衰退使经济后退了25年，那三次经济衰退持续了8个月，8个月，和16个月。我认为这一次衰退可能会严重得多。

　　目前，美国新建房屋下降了40%左右。上个月，新建单一家庭住房又下降了7%——我们面临的是美国房屋建造业的完全崩溃。

　　我们正面临比次级债问题更为广泛的危机，它已超出了房屋市场本身，涉及信用卡资产和其它以消费耐用品为担保的资产。

费尔德斯坦参与论坛后的总理会见

　　目前信用市场，比我在经济学家生涯中所看到的任何情况都糟。

　　市场已运行异常，看不到人们购买证券、出借证券，看不到一般意义上信用借让。这不仅仅是流动性的问题。它正在成为偿还能力的问题和主要金融机构的资本问题。

　　注：费尔德斯坦所在的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负责确定经济衰退的具体时间，这次发言几个月后，NBER将2008年次贷危机经济衰退时间定在了2017年12月。

　　2013年3月早餐会演讲

　　经济复苏正在发生，但非常缓慢

　　距离金融危机已有五年了。

　　当时我说到，美国经济在07年就陷入衰退，虽然2009年夏天衰退正式结束，但是实际GDP的总量还低于衰退前的峰值水平。美国整体复苏非常缓慢，实际增长下降。

　　比如，美国实际GDP在2011年增长不到2%，2012年再次低于2%，今年如果幸运的话，我想能达到2%就不错了，如果增长率再回落到接近一点几的水平也不足为奇。

　　亮点是，美国的房价开始复苏了，2006年开始房价对整体经济带来非常大的负效应，止跌对消费来说好事，但是对GDP实际影响也只是百分之零点几的水平；能源方面新的页岩气裂解技术发展，改变北美能源格局，但今年影响仍非常有限。

　　这些积极因素还不够抵消我之后要说的两个负面的问题。

　　一是家庭消费疲弱。

　　目前美国官方公布的失业率将近8%，并没有加入放弃找工作、兼职工作和一周只工作两三天的人。加上这些会达到15%的潜在失业率，因此事实上过去12个月美国人均收入只增长不到1%。

　　二是财政问题。

　　美国财政赤字的问题在过去几年有很大的变化，五年前我们财政赤字只占GDP的1.7%，去年升到了7%，债务占GDP比从五年前60%——过去几十年都差不多这个水平——上升到了76%。

　　为了避免错误判断，对于能做什么应该达成一个长期、广泛的共识，就是要减少或放缓养老项目开支，要在接下来十年里面把收入提高1万亿，减少政府支出60亿。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民主党和共和党两党的分歧在不断深化。

　　2018论坛早餐会演讲

　　美国经济：强劲中的脆弱与危机

　　目前美国经济整体比较向好，但同时也是很脆弱的。

　　失业率已降到4%，只有2.3%的大学生毕业生失业，所以就业还是比较充分；劳动市场参与率也已持续上升，工资上涨幅度也有所回升。

　　家庭财富快速累积，居民投资——无论是投入股市、养老基金还是直接投资——都已获得了利好。大部分家庭看到，一年里房价回升了6%左右。所以美国人的财富基本上回归了。这些都是好的方面。

　　这也带来信心回升，消费者信心指数达到过去15年新高，信心会转为对消费品的需求，因此今明年经济都会比较好。

　　从去年到现在，主要政策变化体现在税改，全面减少所得税，会刺激消费。公司所得税从工业国家的35%水平降到了21%。所以美国现在对于投资者来讲成为了非常有吸引力的投资目的地。

　　过去一段时间里，美国累计了约3万亿美圆的税后利润，根据新的法律可以把这部分利润返还到国内。

　　它有几个效果，第一在资本形成方面美国将大大受益，资本流入大大增加。未来美国不会只把资本输出国外，因为国内已为资本回归创造了非常优厚的条件。对美的资本投资会增加，真实的工资水平和生产力水平都会增加，这是好的方面。

　　不好的效果是，改革可能会对美国税务水平有影响。十年前税收占GDP比例只有35%，现在已翻了一倍到75%。税改意味着未来十年，税务水平占比会上升到95%或100%。这会导致比较严重问题，且目前没有很好的方案扭转。

　　另一个使我认为经济比较脆弱的原因，体现在全盘的资产价值虚高。

　　因为过去十年，美国有非常低的利率环境，经济下行时联邦利率水平达到了0.15%低位并维持了很长时间，最近几年才开始加息。对于失业率目前只有4%且资产价格已经虚高的经济体，这样的利率水平是不能相适应的。

　　我认为，加息会发生在各个层面，美联储有决心加息，包括短期、中期、长期利率。这种情况下，通胀率会不可避免的增加，对就业带来影响，美联储预测失业率可能会达到4.1—3.9%。这也意味着我们的资产价格会下降，包括股价、商业地产、长期债券等。

　　要标普价格指数回到历史平均水平，意味着美国家庭要失去10万亿美元财富，这会影响到消费和整个商业，意味着美国经济又会重新回到衰退。

　　所以，美国在经过了九年慢慢的经济恢复后，可能还会发生又一次衰退。

责任编辑：鲍一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