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推翻脱欧决议打脸英国政府

　　文/新浪财经欧洲站站长 郝倩   新浪财经伦敦实习记者 瞿展

　　这件事体现了英国民主制度背后的多方掣肘：如同搭建一个“纸牌屋”，必须掌握好平衡。抽出任何一张，搭好的纸牌屋也要瞬间倒塌。

法院推翻脱欧决议告诉你什么是英国内阁

　　昨天，英国高等法院裁定，英国可否启动退欧进程，要议会先投票表决。没有议会点头，英国政府不能擅自启动脱欧进程。法院裁决一出，直接把英政府的决议扔进了废纸篓，打了唐宁街10号一个措手不及。

　　让我们来梳理一下英国脱欧这件事背后体现出的英国式民主机制。让英国人进行全民公投，这件事是有“2015公投法案”（2015 Referendum Act）作为法律依据的，并由英国议会通过。6月23日一场全民公投，英国选民妥妥地选择离开欧盟。当时卡梅伦还是英国首相，作为坚定的留欧派，他算是竭尽全力带着幕僚四处游说让英国人留在欧盟。但英国人民最终也没听他的。

　　既然脱欧是大多数英国选民的民意所在，作为人民的政府，梅首相接任唐宁街10号后的头等大事就是顺应民意，带领英国人平稳脱欧。可新一届政府刚制定好整体的脱欧规划，就被高等法院裁定他们没有权利自行启动里斯本条约第50条进入脱欧进程。

　　好像脱欧这个政治难题还不够千头万绪，现在又延伸出一个法律难题。政治和法律，这两者在英国相对独立，相互制肘。这一判决的意义不仅是商讨到底什么时候“脱欧”，还有怎么脱。也就是说，只有在议会准备好了，对未来的脱欧条款相当满意之后，才有可能真正进入脱欧的流程。可要让那些原本就不愿意“脱欧”的议员给脱欧开绿灯，那时相当困难的。

　　若说之前的猜测都集中在是“硬脱欧”还是“软脱欧”，现在则出现了第三种可能——“半脱欧”。甚至有更为乐观的观点认为，也许，最终事情会出现360度的反转，最后“想脱也脱不了”。

　　——“纯粹的法律事件”

　　英首相特蕾莎-梅10月初已经宣布将在在明年3月底之前启动“脱欧”，并正式通知了欧盟其他27国盟友。当时还引发了英镑的一波惨跌。按照梅的说辞，此前的脱欧公投和政府行政权力已赋予她足够的授权，触发第50条无需通过议会。

　　首相说出的话难道是逗你玩的么？从10月12日开始，英国高级法院就针对梅首相不通过议会投票，“擅自”给退欧设立了时间表进行了为期三天的聆讯。

　　法官们将这件事情看做一个“纯粹的法律事件”，因为“最高法院并不关心，也不会对离开欧盟是否有利于英国做评论——因为那是政治事件。”这成了英国退欧事件的一个转折点，背后是英国人自己对于本国民主的大讨论，还掀起了一场对民主内阁制的保卫战。

　　上诉到最高法院挑战英政府权威的是英国一位普通的投资经理Gina Miller。 图片来源：Dan Kitwood，Getty Images

　　诉讼人是出生于圭亚那的吉娜-米勒（Gina Miller），法院公布裁决后她在高院门前表示，政府的明智做法是不要上诉。当然，英国政府发言人已经宣布，将就该裁决向英国高等法院提起上诉。

　　米勒只是英国的一名普通的投资经理和慈善活动家，她和在伦敦的西班牙美发师，以及“人民挑战”（People’s challenge）组织一同发起上诉。之后三家伦敦的律所同意接这个案子，并因此审视脱欧的所有细节问题，例如“如何离开”，“如何协商”，以及政府的谈判方向。这么说来，这一法律事件不仅是“脱欧”那么简单，而是在探讨更为基本面的问题。

　　赢了诉讼，米勒说： “这和任何一届政府，任何一位首相都相关，关系到他们在未来是否可以在不征求议院意见前提下就可以剥脱人民的权利。”她还说“我们不能有那样的民主，那不是民主，而是往专政的方向而去。”

　　公布判决的英国高等法院大法官托马斯爵士（Lord Thomas of Cwmgiedd）解释地更清楚：“英国宪法最基本的规则是，主权归于议会（parliament is sovereign）。”话句话说，对于脱欧这种对英国国计民生至关重要的大事件而言，政府无权一言堂。

　　之所以政府不能跳过议院直接触发第五十条，是因为一旦触发，最终的结果一定是英国脱欧，那之前议院批准生效的英国作为欧盟成员国所享受的诸多权利都将变为乌有——例如英国人可以自由进出欧洲大陆的权利。脱欧不仅会让英国废除《欧洲共同体》法，还需要重审多达八万页的欧盟各项协议，判断各项协议和条款的去留。既然只有议会可以立法，那在“离开”时，理所应当是只有议会才有权让相关法律寿终正寝。

　　全民公投的意义也大打折扣。高等法院按照“议院主权”的基本原则解释说，全民公投是“建议性”，并非必须实现。所以，关于任何主题的全民公投对于议院的立法者而言都是“建议性”的，除非在公投法案中有明确的注释。但是在“2015公投法案”中并没有相关说辞。

　　——议会至上背后英国民主的多方博弈

　　这件事体现了英国民主制度背后的多方掣肘：如同搭建一个“纸牌屋”，必须掌握好平衡。抽出任何一张，搭好的纸牌屋也要瞬间倒塌。

　　从焦头烂额的政府，到全民公投中难以捉摸的民意，最终依然要过议会这关，否则一切成空。这都是因为英国宪法的根基是议会至上。道理上而言，立法权归于议会，行政权归于政府，司法权则相对独立。根据2005年的《宪法改革法案2005》，英国最高司法权归最高法院，司法相对独立。但在实际运作中，行政权和立法权一直有交叉混合之处。

　　英国议会一直是英国最高立法机关，是英国民主的基石。下议院的每一位议院（MP）都是由选区的选民选出的，人民代表组成的议会就是英国代议制民主的表现形式——人民不能自己决定每件事，但可以决定选哪位代表来表达自身诉求。所谓“代议制”，顾名思义就是“代表商议”，即某人代表某一个群体，同另一些代表其他群体的人，就彼此共同面临的问题（事务）进行商议、讨论，必要时共同做出决定，以便采取一致行动。代议制君主立宪制提倡人民委托自己的代言人民主管理国家，

　　于是，不少留欧派因此认为本次全民公投不具备法律约束力，因为代议制规定了拥有决定权的是人民代表组成的议会，而不是人民本身。在法理上，即使公投通过，下议院也可以认为只具有参考性的作用，而不具有约束性的效力。

　　所以，从公投结果发布之后，一直也有反对观点称“我们的代议制不允许由公民投票来决定英国未来”。最终，民间留欧团体正是在这一点上找到了突破点。

　　目前看来，梅首相面对的最糟糕局面就是议会的决定与政府相左，政府尊重民意脱欧，但得不到议会的支持，进入了一个没有出口的死循环。这也意味着政府得不到议会的信任，在英国这样的议会至上的政体下，梅领导的保守党的地位也将因此受到威胁。

　　(本文作者介绍：新浪财经欧洲站站长。工作十余年，从社会新闻到财经新闻，从上海到伦敦，从第一财经日报到新浪财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