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读点商业多看点故事

　　方军

　　哈佛商学院传奇性的1949届毕业生中，曾经有人如此调侃他们受到的教育：在被问及真实世界的哪一方面使他最为惊讶时，有一位毕业生回答说，他惊讶地 “发现有人比副经理助理的职位还低——因为在哈佛我们从没见过比这还低的职位”。

　　想起这个故事，是源于对当下中国本土商业传记 (也包括媒体上刊登的某些商业报道)的失望，在其中，我们看到的大多是未卜先知的领导者、思路清晰从不犯错的经理人以及友爱亲如一家的团队。多读几本这样的书，我们再回看现实，大多会惊讶地发现，真实世界和人性是那么复杂微妙。与引进的、曾经深刻影响我们的优秀西方商业传记相比，一些本土商业传记的作者在写作时常常成为企业和企业领导人的崇拜者，虽然这些传媒出身的作者在写商业报道时常常很有怀疑精神。他们也经常乐于把商业传记写成励志书，对世界运行的逻辑进行过度的简化。

　　对于只是想了解企业故事的人来说，读这样的书并不会有太大的负面效应。但如果是希望在商业中生存的人士，读某些具有误导性的本土商业传记，远不如什么也不读。如果要提建设性的意见，那么我会建议，现阶段还是少读点本土商业传记，多看点文学故事。

　　多看点文学故事的建议，源自于哈佛商业伦理教授巴达拉科观点的延伸。巴达拉科在哈佛商学院教学中发现，文学故事能“给予我们一个有关领导力的独特的内部视角”。他在《领导者的性格：从文学故事中透视管理》一书中写道，文学故事“让我们观察到领导人的思考、忧虑、希望、犹疑、承诺、狂喜、悔恨和反省。”文学故事常常比那些非虚构的作品更接近于真实，它重构真实世界，我们可通过把自己置身虚构情境和故事人物的位置获得商业启发。

　　在《领导者的性格：从文学故事中透视管理》中，巴达拉科用8个文学故事说明了8个领导者的性格，他的分析和答案很有价值，但我以为最有价值的还是他在书中提示的从故事中寻求商业启示的方法。了解巴达拉科对世界的基本认知有助于我们理解他的方法：从他上一本畅销书《沉静领导》中我们就认识到，他认为“世界远比我们想像的复杂”、“人的动机也很复杂”。在《领导者的性格》里，巴达拉科认为文学故事更能描绘出 “有关商业领袖的全面的、复杂的画面”。

　　一些本土商业传记的不足正在于，它们描绘的世界过于简单，它们似乎倾向于认为人的动机很单一，而且经常是专门为人毫不为己式的、冠冕堂皇的动机。但事实上我们都知道，有道德正义感、但同时又是复杂的(或说老于世故)的领导人，才能把企业带向成功。本土商业传记中人的单一动机，也不能完全归咎于写作者，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中国商界人士大多奉行“家丑不外扬”的行为方式，那些复杂微妙的东西外人很少能知道。

　　对马基雅维里大多数人都避而远之，但我们或许能从他给政治学带来的改变中学到一点：按马克思的分析，在马基雅维里之前，“政治的理论”的基点是道德，他之后，获取“权力”变成出发点。显然，马基雅维里抓住了扼要之处。他之前，人们研究的是“理想的政治”，而自他开始，人们转而研究“现实的政治”。我们不应学他的阴谋权术，但应欣赏他的现实。当本土商业传记开始描述现实、而不再是误把理想状态当作现实之时，即是它们变得有阅读价值之日。冯仑肆意叙述自己思考的《野蛮生长》值得阅读，是因为他在讲现实。一些本土商战小说值得一读，也是因为作为虚构作品，它们有足够的自由度描绘中国商业世界的复杂面和人的复杂性。

　　来源：经济观察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