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的智

　　方军

　　冯仑的《野蛮生长》是近几个月商业界最热门的读物，究其原因可能是：中国企业家写的书、说的话，很少这么坦诚地谈论一切，而冯仑又正好是中国民营企业界少有的经历过所有阶段的人；也很少像他这般抓住企业发展的几个要点如组织、关系、金钱等；也很少有人像他这么妙语迭出，有着学院背景、比学者更善于理论的冯仑被人称为中国企业家的 “段子派”掌门人。所谓段子派，就是认为所有的商业智慧，都在“段子”中。看看冯仑怎么说自己，就能体会段子派的真髓：“资本家的工作岗位，无产阶级的社会理想，流氓无产阶级的生活习气，士大夫的精神享受；喜欢坐小车，看小报，听小曲；崇尚学先进，傍大款，走正道。”

　　看企业家的书，我们大多希望看到他的管理理念、方法、操作过程，冯仑讲的下面这个现象和他的解释，或许可以作为读这本书甚至所有商业阅读的指南：“满街都是管理书籍，却到处都有破产企业；满街都是爱情教程，可满大街都是不幸婚史。管理和爱情一样，都清楚又都不清楚；都有道理又都没道理。”管理的境界，用冯仑的话说，是从通常人的“只能看见、看到、看清楚、看明白”到像圣贤智者那样“看破、看透、看穿”，看到事物背后真正的规则。

　　说到读书，冯仑的读书方法值得思考与借鉴，他“不看表面强悍的书(如《四书》、《五经》)，看终极强悍的书 (如 《老子》、《庄子》)”。他认为，“老庄其实是很强悍的，比如欲擒故纵、为而不有。儒家大都是注重形式，没有老庄强悍。”多引申一句，当下中国引进的诸多西方商业管理书籍，大多是表面强悍，终极强悍的不多。

　　冯仑讲述的万通商业故事与经历中，比较有启发的一个是关于“组织”。万通集团最早由冯仑、王启富、王功权、易小迪、刘军、潘石屹等六人创业，这六个合伙人经历了多次分拆，现在各自都是成功的企业家。他们之间的合伙人关系变迁，是冯仑对民营企业的组织分析的基础。最早，这六兄弟采取的水泊梁山的模式，即“座有序，利无别”。在运作中是各管一摊，海南、北京、西北、西南等等。这里面，维系大家的是“传统文化的兄弟情谊”。

　　这种组织建立过程是“极其传统的中国江湖组织建立的过程”，也就是冯仑说的是以“江湖的方式进入”。万通、冯仑以及这群合伙人的幸运在于，由于几个契机，他们学会了商人规则，实现以“商人的方式退出”，实现了从六个人到一个人(即冯仑)的平稳变化。具体做法是，“走的人把股份卖给没走的人，没走的人股份平均增加，把手中的某些资产支付给走的人”。以商人的方式退出，使得万通的组织进化，能够吸纳更多的人才，使得这家公司能够成功发展至今。

　　以商人的方式退出，避免了江湖方式退出的惨烈，冯仑写道：“传统文化中的江湖，确立组织内部的规则只有一个办法，即杀了大哥自己当大哥。万一杀不了大哥，那就只有内讧，像太平天国的‘天京之变’。中国传统组织文化里没有按规则退出的智慧，这是一个悲剧。”

　　关于组织，冯仑还写道：“民营企业最大的问题是组织架构，要在不同的阶段用不同的组织形式。一开始是合伙制，继而变成股份制，有可能上市后又会有国际资本介入……民营企业一定要提前布局，让组织提前发展，甚至超越业务发展。”冯仑有一段对当下引进国际资本的热潮的评语，他认为，“引进资本的意义在于改造组织，改造人的行为模式，修正目标，加快发展。”

　　我一向认为，做事之人的话语，如果他愿意坦诚地说，通常更有力。冯仑这本出版出来的《野蛮生长》，的确无愧于封面上的这两行字：“一部民营企业家的心灵史，一位商业哲人的人生感悟”。

　　来源：经济观察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