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会被废除吗

　　文/新浪财经北美专栏作家 魏欣

　　在对待国际贸易方面，川普政府希望用双边贸易协定来替代多边贸易协定。

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会被废除吗

　　在川普总统今年初上任迅速废除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简称：TPP）》之后，很多人开始担心他是否会对美国的其他经贸协定做出重大调整。四月份，川普曾在自己的推特上写道：我接到了墨西哥总统和加拿大总理的电话，我们同意如果不能达成一个公平的交易，我就将废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简称：NAFTA）》。从那时至今，北美的这三个国家已经进行了四轮谈判。目前的谈判进展看来，该贸易协定面临重大调整，甚至废除的可能。这不但对北美这三个国家的经济结构有很大震动，也将深入影响各产业布局和世界其他经济体的发展前景。

　　在对待贸易条约方面，川普总统团队完全区别于前任奥巴马总统。其策略非常清晰，即用双边贸易协定来替代多边贸易协定。因为美国精英集团越来越认识到，由于文化和法律制度的不同，可以在美国严格执行的贸易条约在其他国家未必能够获得同样的执行标准。同时，争端解决机制又不足以保护美国的商业利益。多边谈判机制还降低了美国作为一个科技和贸易大国的谈判地位。所以在奥巴马总统为促成TPP协定而在专利保护领域做出重大让步之后，川普总统果断否决了这项条约。

　　北美自由贸易协议是20世纪80年代初，北美三国为应对加速的欧洲经济一体化进程和咄咄逼人的日本经济而采取的共同应对条约。1980年，美、加两国在国际的经济地位和竞争优势相对减弱，这使双方都意识到进一步加强双边经济贸易关系的必要性。里根在竞选美国总统时提出一个包括美国、加拿大、墨西哥及加勒比海诸国在内的“北美共同市场”的设想。1994年1月1日正式生效后，该自由贸易区拥有4.5亿人口，其经济实力和市场规模都超过欧洲联盟，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组织。

　　该自贸区的建立给三国的经济发展带来了很多积极意义。首先，由于关税的大幅度降低，美、加、墨的边境贸易增加了四倍，达到2015年的1.14万亿美元。美国从墨西哥进口的石油价格大幅下降，减少了美国对中东石油的依赖程度。同时，墨西哥从美国进口的农产品降低了当地的食品价格。其次，跨境投资领域增加了三倍。加、墨两国获得了来自美国的4520亿美元投资，而美国获得了来自两国2402亿美元。再次，自贸区的存在每年把美国的GDP增长率提升了0.5个百分点，出口的增加为当地创造了五百万个就业机会。

　　与此同时，该自贸区所带来的负面效应也非常明显，各方都认为自己是自由贸易的受害者。

　　在就业方面，美国指责自贸区的设立让美国损失了500万到750万个工作机会。这些工作机会大都是分布在加州、纽约、密歇根和德州的制造业工作机会。比如，汽车制造、纺织业、计算机零配件和电子零配件行业。其中，三大汽车制造商把大量工作机会转移到了墨西哥。因为相对于美国和加拿大，墨西哥的法律体系不够完善，劳动力保障和社会保障机制不够健全。这让劳动力密集型企业有机会降低用工成本，增强企业竞争力。1993年到1995年，这几个行业中百分之五十的公司都已经转移去了墨西哥，到1999年这个比例就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五。而这种国际化资源配置又反过来对美国国内的工资水平形成了压制，造成了中下层产业工人的贫困化。这部分族群也成为了川普总统能够竞选成功的选民基础和自贸区的主要反对力量。

　　在农业方面，墨西哥指责美国的过度粮食补贴摧毁了他们的农业基础。相对于美国，墨西哥不具备规模化农业生产所需要的基础设施，比如：完整的铁路和公路货运系统。另一方面，美国历来对于农业的补贴非常丰厚。美国于2000年时对于美国玉米农民的补贴达到101亿美元，多达墨西哥政府当年农业预算的10倍。人为压低的农产品价格使得墨西哥农民陷入了贫困。其中的一部分人便成为北上偷渡美国的非法移民，反过来又影响了美国边境城市的治安状况。

　　正由于自贸区存在的种种缺陷，在协商修改《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过程中，三国围绕以下几个议题产生了争议。

　　第一、主要针对汽车产业的产品原产地准则问题。目前按照协议的标准是，一辆62%的零配件在北美三国生产的汽车才可以认为原产地是北美，并且获得在自贸区内免税销售。这项条款是为了排除北美三国以外的其他国家从条约中获益。由于美国汽车厂大量迁往加、墨两国，所以如果能够通过把剩余的38%零配件送去其他成本更低的国家生产，他们将获得更加有竞争力的价格。川普政府希望大幅度提升这个比例到85%，迫使美国汽车公司把工作机会迁回美国。

　　第二、目前的争端解决机制也是条约争议的重点。贸易协定规定使用一种独立仲裁机制来迫使违反贸易协定的国家废除不公平的贸易政策。这种机制也经常被加、墨两国用来针对美国。白宫认为这种机制对美国不够公平，需要进行进一步修订。

　　第三、在条约的更新和互联网产业、劳工保护、环保标准方面，加、墨两国也与美国立场不同。因为在1994年条约正式生效的时候，互联网产业还没有形成，货物贸易还是国际贸易中的主要组成部分。而今天，美国的电子商务产业已经成为了其主要竞争优势，服务业贸易占比大幅度上升。美国很希望通过重新谈判迫使加、墨两国在电子商务领域更加开放，提升劳动力和环保标准。但有一点三国都是同意的，条约应当随时反映经济结构的变化，即每隔五年该条约应当有所更新。

　　经过四轮谈判，三国代表在这些争议领域很难取得实质性进展。加、墨两国经济实力有限，产业结构大幅度依赖美国，是条约中的受益者。所以他们很希望保持现有条款不变。而美国的则长期受困于条约带来的大幅度贸易逆差和结构性失业，更希望有所改变。加、墨两国已经感受到了来自美国的强大压力。墨西哥外长甚至扬言，如果贸易协定被废除，他们不排除放弃在控制非法移民问题上与美国的合作，也就是放任非法移民偷渡进入美国。外界判断这场谈判应该会持续到2018年。

　　北美贸易协定的重新谈判将会是川普政府在对待贸易议题上的首次尝试。如果不能在多边贸易条约中获得突破，美国会退出条约，并分别与缔约国签订双边贸易条约。假设这样的尝试能够取得成功，我们基本可以预期世贸组织条约将成为川普总统的下一个目标，现行国际贸易规则将会被改写。

　　(本文作者介绍：专栏作家，曾在美国供职于大型共同基金管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