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中国股市让谢老师在九泉安息

　　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专栏（微信公众号kopleader）专栏机构 秦朔朋友圈 作者 秦朔

　　立场决定一切，而谢百三的选择就是平民立场和股民立场。他的率真批评的姿态比内容本身更重要，更可贵！

愿中国股市让谢老师在九泉安息

　　昨天的朋友圈有一条刷屏的新闻，复旦大学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著名金融证券专家谢百三因病不幸去世，享年68岁。我在大学时上过谢老师的“当前中国经济热点与政策”的选修课，当过他的学生，不禁回想起一些点滴，特录于下，作为怀念。

　　我是1986年秋天走进的复旦园，我们在校的那几年，正是各种新思想、新观点伴随改革开放而风起云涌的时候。谢老师也是1986年来复旦，他从北京大学经济系硕士研究生毕业来教书。上课的时候，他经常提到他的导师厉以宁的观点，对厉先生非常恭敬。

　　谢老师的本科是在广州的华南师范大学政治系，读的是经济学高校师资班。1982年毕业时投考北大经济系的研究生，总分不错，但英语不达标，差了2分，去了湛江医学院马列室当经济学老师。第二年再考，终于考上了。那个时候的北大经济系，前有陈岱孙等学术泰斗，中有厉以宁等中坚力量，后有一批年轻精英，谢百三如鱼得水，汲取了许多营养。

　　他口才好，有时甚至吐沫横飞飘到前排学生的脸上。他有思想，不教条，特别爱讲故事，包括一些高层领导决策的内幕，我们自然听得津津有味。他说，现在各地请厉老师去做报告的太多了，厉老师有时就让他去代讲。那时我们真觉得，谢老师就是为讲课而生的。

　　上世纪80年代，正是中国从集中的计划经济向商品经济转型的起步期。究竟什么是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和模式？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让经济学从此成为整个社会科学中最活跃和引人注目的部分。改良的苏联模式、市场社会主义的东欧模式、政府主导加市场经济的东亚模式，欧美的自由市场模式，莫衷一是。

　　在各种声音中，最突出的一是“价格改革理论”，一是“所有制改革理论”，前者主张通过价格、税收和财政等体制的配套改革，消除双重体制的胶着对峙，建立新体制；后者主张通过股份制改革，将缺乏活力的国有和集体企业改造成能够自主经营、自负盈亏、有独立市场决策权的股份制企业。厉以宁先生在1980年夏天提出股份制，并坚持至今。

　　谢百三毫无疑问地站在他的老师一边，他给我们上课的一条主线就是所有制改革，但这种选择并不是“唯师命是从”，而是有他自己的切身体会。他曾在博客里讲过，他暑假准备考研、复习英语时，经亲戚介绍，到浙江美术学院找了个学生宿舍苦读。每天吃饭都会碰到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女孩，认识后告诉他，她来自苏北，是人体模特儿，专门让美院老师同学画人体的。第一次裸体让几十个男女生、老师画，都吓昏过去了，但没办法，家里等钱用！爸爸来信说村里办了乡镇企业，提出“以资带劳，带股进厂”，哥哥拿了她寄去的2000元进厂了，她每画一次挣6块钱，现在要为二哥挣2000元，最后自己也要挣2000元进厂去。

　　这是谢百三经常说的故事。“这一晚上，我很震撼，感到不得了了，中国的乡镇企业，中国的股份制，中国的经济，一定会崛起，一定会立于世界之林之顶。老百姓在拼啊！当时的震撼就像海外华侨看到河南林县人民开掘了红旗渠的拼搏、英勇一样，中国一定会强大起来。”

　　谢百三后来之所以成为股市专家，我想和他早在80年代初就迷上了股份制是分不开的。在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他也经常引用厉以宁的那句名言，“中国的改革可以因为物价改革的失败而失败，不会因为物价改革的成功而成功；中国改革的关键是所有制改革。”

　　谢百三课讲得好，也敢说话，敢在领导面前说话或者直接给领导写信。朱镕基担任上海市市长、俞正声担任烟台市长时，都请他做过报告，那是在1988年。据说，胡锦涛、朱镕基亲笔给他回过信，温家宝对他的报告做过批示。

　　2004年我从广州到上海参与创办《第一财经日报》，发现这时的谢老师，更多关注的是股市和房地产。他依然幽默，直截了当，说过很多股市和楼市里流传甚广的金句，比如，“不进股市没有亏损的风险，但有一辈子贫困的风险；进股市有亏损的风险，但也可能致富！”

　　他谈“全民炒股”，说和尚尼姑也炒股了，“为什么不能炒股啊？佛教是他的信仰，股票是他的业余爱好。美国很多人信基督教，但又是股民，完全不矛盾。马克思也炒股，凯恩斯炒得非常好，现在年年给科学家颁发的诺贝尔奖也是通过股市壮大起来的。”

　　他谈上海的房地产，说，“同在一片蓝天下，为什么有人千万富翁、有人家徒四壁？国家有责任，自己责任更大。10年前有的父母来请吃饭，虚心问我，为考上复旦大学的女儿做些什么？我说快买房啊，可以涨很多啊！他们立即买。现在幸福啊！上海多好啊，中国管理最好的城市，房子压不下去的，必追东京。”

　　股民喜欢谢百三，因为他总是站在股民立场说话，唱多比较多。但媒体强调的第一点往往是“风险”，所以我们对他的采访不算多，报道也力求平衡。他擅长演讲，但2008年不幸患上鼻咽癌之后，说话不易，更多是通过博客与股民沟通，电视访问很少了。

　　谢百三褒谁贬谁，都特别鲜明。因为2006到2007年的那轮牛市，他高度评价当时的证监会主席尚福林，说“以尚福林为首的中国证监会是历届证监会中能力最强、工作最出色的，改革了股市大疾‘股权分置’，要回了大股东欠款，打击了恶庄，上通下达做了大量工作，使证监会成了股民最可信赖的‘娘家’。”最近，他对现任主席刘士余的“IPO扶贫”的公开批评，又弄得满城争议，市场皆知。其实刘士余的难处他岂能不知！刘士余1987年就在上海市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工作，后来到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对谢百三也很熟悉。但是，立场决定一切，而谢百三的选择就是平民立场和股民立场。他的率真批评的姿态比内容本身更重要，更可贵！

　　我对股市研究不多，对谢百三作为股市评论家的作为不敢妄评。留在我记忆深处的谢老师，还是那个为改革开放、经济体制改革、股份制建设、乡镇企业大声疾呼、口若悬河的谢老师！他主编过《中国当代经济政策及其理论》，共20章，涉及政策的方方面面，其基本框架就是当年给我们讲课的大纲。

　　这本书的第一章是，“中国将是21世纪世界上发展最快的大国”。但愿中国的股市和经济发展能让谢老师在九泉之下安息！

　　(本文作者介绍：秦朔朋友圈Chin@Moments新媒体平台、中国商业文明研究中心发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