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地铁浪漫曲

　　流沙

　　冯骥才在他的《巴黎，艺术至上》中，把巴黎形容成“五光十色的地下音乐世界”。我只能说这是地道的游客眼光，或是“艺术至上”式的夸张写法。在巴黎生活，朝九晚五，日日与地铁为伍，对地铁音乐自然另有观感。

　　巴黎的地铁始建于100多年前，到目前已经有十几条线，几百个站点。如果你看地铁图，便知道这是一个遍织于巴黎地下的大网，触及巴黎的各个角落。近几年，很多地铁站进行了翻修，各站风格不同，追溯百年历史，隐隐看出一些地铁文化的味道来。

　　“地铁音乐”也是地铁文化的一部分。每年6月，巴黎地铁公司都会举办一次“地铁音乐从业者”考核。原则上说，在地铁站或是地铁车厢里表演音乐，都是要通过考核，获得地铁公司颁发的许可证之后，才可以合法进行的。但是真正在地铁里靠音乐为生的人，“持证上岗”的比例却很小。

　　而真正以在地铁里卖艺为生的人，大都不屑于去走这道合法的程序。只要他们愿意，买张地铁票钻入地铁车厢，就可以大摇大摆地鸣锣开唱了。

　　地铁音乐人中，为数最多的是要靠音乐糊口的音乐乞讨者。他们大多3人一起，背个键盘发黄的破败手风琴，扛个自制的大提琴，另一人唱歌加打手鼓。最多两曲之后，便开始拿个塑料杯子收钱了。他们演奏的，通常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曲目，但是乐器质量之糟糕，聆听也变成一种折磨。

　　位于市中心的CHATELET站便是一个最有代表性的地方。这里的音乐人通常几人为伍，有时是来自南美的长发印第安人，演奏他们飘渺悠扬的民族乐曲；有时是来自英格兰的风笛小组；有时是刚刚出道的摇滚乐团；他们大都一边演唱一边兜售自己录制的CD，或者分发音乐专场的宣传单，权把地铁站作了广告宣传的最佳媒体。这些人中，多少有些本领在身，引得不少过路的人驻足观赏聆听。有时场面还颇为热烈感人。

　　除了以上两种，另外遇到的“无证”地铁音乐人便是偶然为之的“音乐爱好者”了。这样称呼他们是因为私下里认为，真正的音乐专业人士是不太有可能到地铁里来献艺的；就连初来乍到，还没有融入法国主流社会的中国音乐家们，也找得到其他与音乐相关的谋生方式，不必在地铁里颠沛流离。

　　在地铁里遇到训练有素的“音乐爱好者”是一件愉快的事。不论演奏还是演唱，曲目肯定是从他们的最爱作品中精选而来，本身的天赋加上日常的积累，音乐中就有些特别感染人的地方。

　　曾经遇到过一个吹萨克斯的中年男子，在车厢里戴着墨镜，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睛。本来可以很欢快的乐器，被他吹得快拧出泪来，一曲伤心加一曲凄凉，足足吹了二十多个站(职业地铁音乐人是演奏两三个站就开始收钱的)。对他来说，地铁只是个可以用音乐宣泄，而不必担心被人围观，或被邻居报警的场所而已。收钱，绝对不是他的目的。

　　地铁里也时常有一些冒失而来的外国音乐人。通常是年轻人，弹一手好吉他，有一把亮丽动听的声音，上来先用蹩脚的法语问候大家，然后就开始弹唱。背着行囊的，应该是“一把吉他行天下”的学生，已经是不肯向父母要钱的成人，又向往感受世界之博大，就只有这样走到哪里唱到哪里地云游天下；穿着得体，面带羞涩的可能是访友旅游到此突遭变故，一时钱不凑手，借了别人的乐器出来碰运气。

　　正因为是偶然而来的“音乐爱好者”，所以通常遇到一次就很难遇到第二次。那些与他们和他们的音乐有关的记忆，无论是悲是喜，都会因为那意想不到的“唯一”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