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财经专栏作家 肖敏捷
便利连锁店罗森涨薪3%成了日本的大新闻。日本首相安倍不惜牺牲央行独立性决意让日本物价上涨2%，彻底摆脱通缩。但只涨物价不涨工资可不行，于是安倍又四处请大企业老板喝咖啡敦促其涨薪。说到底，内阁稳不稳，要看老百姓的收入涨不涨。
最近，一家企业宣布给员工涨工资的消息在日本成为大新闻。便利连锁店罗森宣布从2013年4月的新年度起，年龄在20岁到40岁的正式职工的年平均收入将提高大约3%，提高部分将反映在5月分和11月份的奖金里。据称此措施将使有关员工的年收增加15万日元左右。
前不久，广东省宣布将从今年5月起把最低工资标准提高将近20%，相比之下，3%的涨幅放在中国的话我想很难成为新闻，甚至一些读者可能会怀疑你是否少写一个零。但罗森涨工资之所以大报特报，就是因为目前在日本如此慷慨的企业实在太少。
从日本厚生省和总务省等的统计数字来看，日本国内就业人员的工资总额在1998年之后一路下跌。以往，每年都会参照物价上涨幅度调整基本工资，但近十几年来日本一直处于通缩状态，与通胀挂钩的调薪机制不再适用，结果导致很多企业停止提高基本工资水准。更重要的是日本企业的盈利能力急剧下降，为了应对来自新兴国家的竞争，只有压低人工成本求生存。
在“失去的20年”期间，日本也曾经出现过几次景气的局面，但即使赚钱，企业对提升基本工资也非常谨慎，跟工资总额不断下降成为鲜明对比的是企业的留存收益不断上升。所以业绩好的时候顶多多发点奖金，尽量提升基本工资标准。因为如果基本工资调高的话，各种社会福利保险费用也要相应提高。
更重要的是，如果经营不善，奖金少发或不发员工可以接受，但如果要砍基本工资的话那可不是件容易事。笔者有位朋友在一家小公司当老板，因为公司业绩滑坡不得已作出下调基本工资的决定。当挨个通知时，平时对你必恭必敬的员工，要么暴跳如雷威胁说准备找律师告你违反劳动法，要么痛哭流涕诉说房贷还不了，总之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朋友叹息到下辈子决不当老板。
其实头痛的何止这位朋友，一到春天，可以说日本的所有老板都头痛，因为日本现在正处于“春斗”季节。“春斗”是春季斗争的缩写，指为要求资本家涨工资和改善劳动条件，劳资双方开始谈判交涉新年度的基本工资涨幅和年度奖金。
但是近几年来，“春斗”的规模越来越小，要求涨工资的声音也越来越低。象汽车、家电等行业的工会每年都是抱团同资方交涉，今年，夏普的工会宣布退出家电制造行业的统一“春斗”，据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身处困境的夏普其实是日本的就业环境巨变的象征。
2001年小泉首相上台后放松管制，企业可以更容易地委托人才派遣公司大量招集合同工。 过去日本企业大多注重录用正式员工，除非公司倒闭或本人有违法乱纪行为，一旦录用公司必须把正式员工养到退休。最近，一些企业为了达到裁员的目的，故意让一些员工坐冷板凳，有些人受不了精神折磨便主动请辞。
相比之下，合同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不用承担社会保险等负担，企业可以根据淡旺季及时调整人手。结果，合同工越来越多，当然也拉低了工资行情。所以，工会知道如果资本家被逼急的话，要么去采用合同工，要么把整个工厂迁移到人工成本更低的亚洲地区。最新统计显示日本制造业的就业人数五十多年来第一次跌破1千万人的大关，而在海外雇佣的员工人数急剧上升。
但是，多年来不加薪与日本长期陷入通缩所引起的恶性循环成为“失去20年”的主要原因之一却是不争的事实。泡沫崩溃之后崭露头角、茁壮成长的企业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提供价廉物美的商品和服务。
以前去理发得花两、三千日元，连洗带刮加捏肩膀，服务顶呱呱，现在1千日元10分钟搞定，但只剪不洗。去“似鸟”家具店，单身生活所需的最基本的家具1万日元全扛回去，当然需要你自己回去慢慢组装。至于“优衣库”，十几年前穿的时候生怕别人认出，很多人把衣领后面的商标揭掉，现在成了“国民服”了，全家男女老少、里里外外都是“优衣库”的大有人在。去海外旅游，如果对吃喝住不太挑剔的话，遇到淡季，5、6万日元上美国逛一趟不成问题。
最初，日本人民觉得物价便宜日子过得挺滋润，尤其是领养老金的老年人们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因为养老金只随通胀上调而不随通缩下调，通缩等于养老金更值钱。同样，普通老百姓也大多喜欢日元升值，有评论家声称幸亏日元升值靠廉价的进口商品日本人才熬过了通缩。殊不知价格越便宜使企业卷入无休止的价格战，很多企业只能做到薄利多销，要求加薪当然属于奢望。工资越低物价也跟着继续跌，如此恶性循环看不到出头之日，结果导致经济发展停滞不前。
在这期间，一大批百货店被迫歇业，高尔夫球场、滑雪场等供小资消遣的娱乐场所也不断消失。东京可能是全世界最好叫出租车的城市，空车满街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通缩最大的弊端就是几乎瓦解了日本的中产阶级，而这正是日本社会保持长期稳定的根基。根基动摇，各种问题也随之而出，过去三年，代表中产阶级的自民党失去政权也是理所当然。
自民党重新夺回政权后，痛定思痛的安倍首相不惜牺牲央行的独立性决意要让日本的物价上涨2%，彻底摆脱通缩。但不少国民开始怀疑如果只涨物价不涨工资的话，等于工资的实质金额下降2%，那还不如通缩呢。
对此，安倍首相邀请经团连、经济同友会等掌握日本经济命脉的巨头们到首相官邸喝咖啡，请求他们考虑给员工加薪，并表示凡加薪企业均可享受减税优惠措施。据媒体报道完全站在资本家立场的自民党主动为工人阶级讨薪(要求加薪)实属罕见。但是企业巨头们表示由于前景仍然不太乐观，对提高基本工资水平持谨慎态度，只答应业绩好的话会考虑多发奖金搪塞一下。
读到这里，读者朋友可能明白了开头提到的罗森加薪为什么会成为大新闻？罗森的老板新浪刚史先生50岁出头属于新一代企业家，精明能干，这次被安倍内阁聘请为提高产业竞争力组织的成员之一。所以罗森加薪是新浪先生以身作则希望带动其他企业，但即使罗森也没有提到是否会调整基本工资，因为很多日本企业已经放弃了大锅饭式工资体系。
大胆的金融缓和、大规模的财政开支、重振日本竞争力的发展战略，安倍首相上任后的这三把火点燃了日本股市，但归根结底还要看大家的收入涨不涨。如果不涨，安倍内阁的好景也不会长的。
(本文作者介绍：锐智资本创意有限公司首席经济分析师，从事多年经济分析工作，亲身体验日本泡沫经济和“失去的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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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智资本创意有限公司首席经济分析师，从事多年经济分析工作，亲身体验日本泡沫经济和“失去的2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