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光南：中国智能操作系统被外国垄断 呼吁国产替代

中国工程院院士倪光南

　　新浪财经讯 “第27届中外管理官产学恳谈会”于2018年11月3日-5日在北京举行。中国工程院院士倪光南出席并演讲，题目为：中国制造核心技术之痛的深层思考。

　　中兴事件告诉我们，关键核心技术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但目前中国手机和电脑的智能操作系统都是国外的，而在一些大型的造船、飞机、发动机领域，大量用到的仿真、设计这些软件，也基本都是国外的软件。

　　“很容易被国外卡脖子，”倪光南称，虽然还没有像中兴事件这样暴露出来，但潜在的风险巨大，建议官方重视。

　　他认为，我们要像支持芯片那样支持软件发展，企业要向华为学习，必要时要有备份系统顶上去。个人也不要对国产软硬件抱有成见，要支持和应用国产软硬件，为自主可控做贡献。倪光南提到了四个领域的替代：

　　1、国产桌面计算机技术体系对Wintel体系的替代。

　　路径是从小到大，先易后难。第一步是政府市场，第二步是大企业集团和重要行业，第三步是一般市场。先将政府市场选为突破点，协同攻关，取得突破，从而以点带面，整体推进。

　　2、高端数据互服务器对IOE的替代。

　　3、国产博科ERP对SAP ERP的替代。

　　4、国产工控实时操作系统SylixOS对VxWorks的替代。

　　以下为演讲摘编：

　　倪光南：今天主要讲三个问题：第一，中兴事件对我们的启示；第二，介绍一下当前中国正在进行的重要的创新；最后，讨论一下自主可控的问题。

　　中兴事件给我们最大的启示就是关键核心技术，我们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这是非常深刻的教训。最近中美贸易摩擦，中兴事件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发达国家试图遏制发展中国家高科技的发展。

　　今后我们要发展自主核心技术，对形势的看法，我这里用了网信领域，就是网络安全和信息化，习近平总书记是把网络安全和信息化是看作一个整体来看的。外国现在还没有这个认识，这个是信息领域的一个特点。

　　我国网信领域世界第二 不以中兴事件为转移

　　我是搞计算机的，搞信息技术的，所以我们在中兴事件以后，比如我所在的工程院领导同志说大家分析一下，你们搞各个学科要分析本领域有什么问题，是不是还有什么短版需要弥补，避免出现中兴事件那样的问题，或者减轻造成的损失。所以根据这个要求，信息电子学部主要讨论，我们归结于网信领域，我们主要讨论在网信领域有什么短版，总的态势怎么样。

　　到网信领域信息技术发展非常快，如果和传统领域相比，比如大汽车、飞机，中国比发达国家落后很多，在网信方面也是落后，但落后显然少得多，因为比较新，发展比较快，起步也差的不多。所以我们有些结论，第一我们总的态势认为，中国网信领域技术和产业是世界第二。

　　全世界上市公司排行表上，美国的苹果、亚马逊、微软，世界著名的企业在前头，华为没有在上面，阿里巴巴、腾讯进能到前十名。这个排行榜客观的反应了在网信领域，领跑的第一名是美国，第二名是中国，像韩国、日本、欧洲这些国家都在第三名。

　　网信我们和发达国家有不少的差距，但没有差那么多，这是个客观的评估，和中兴事件没关系，发生也好，不发生也好，这客观的结果。但是我们的认识不会因为具体一个事件有什么变动。

　　为什么会出中兴事件呢？因为我们有短版，这个短版很容易被人家卡脖子。这个短版反映了一些同志的看法，一个是硬的，一个是软的。硬的是芯片产业，客观来讲，我们的芯片产业也不是都短，芯片产业链很长。

　　中国的芯片设计企业数量肯定世界第一，绝对的实际水平也达到世界第二名，相当好。我们有些芯片设计出来的水平，和世界最好的芯片，我们在手机上用的智能芯片，还有服务器的芯片，这些最常用的、最难的处理器，我们的水平和世界上差不多。但是我们短的在制造，中国最好的、最大的就是中兴国际，世界排行第五，不是第二。我们分析了一下，装备国产化大概不到20%，我们很多材料全部依赖进口，EDA设计工具也是短版，从芯片产业来看，很容易卡脖子，因为你大量的依赖于国外进口。

　　智能操作系被国外垄断

　　另外一个短版，现在讨论的不够，我们现在软件有短版，我这里写了一个基础软件，这个概念其实不是很通用，中国有时候用。大概反映两块：

　　一块是操作系统，特别是智能终端，现在的手机也好，电脑也好，智能操作系统统统是国外的，人家不给你用怎么办？这些潜在的风险很大，还有安全的风险。

　　第二个是工业软件，我们在一些大型的造船、飞机、发动机，大量用到的仿真、设计这些软件，基本上都是国外的，这块我们还没在中兴事件暴露出来，我们建议官方重视。中国历来有个毛病，硬件看得见，软件看不见，所以这个是我们要注意的。我们希望要像对待新兴产业那样重视，来支持软件的发展。软件投资可能要少点，但是现在的情况太少了。

　　此外是长版，也要看到我们的长处，这个长处不是我们超过发达国家，而是说在这些方面和发达国家差距比较小，我们发展比较快，有可能在这些方面赶上发达国家。这是我们新一代信息技术，以及互联网应用属于这方面。最近习总书记对人工智能非常重视，发表非常重要的讲话。从支持的力度来说，中国新一代信息技术方面绝不次于世界任何国家。国外人很钦佩中国的互联网，无论是电商、微信、支付等，我们网民世界第一，我们的应用规模比国外要好，这是我们的长处。有些人说基础研究方面中国不行。我们目前论文的数量，包括企业的数量都很大，但是我们在基础研究方面大量引用国外的比较多，应用方面比较多。我们不要小看应用，应用方面我们比国外要走在前面是一个优势，充分发挥优势，利用应用的牵引，需求的拉动，我们有希望在新一代信息技术、互联网方面能够提升整体的竞争力。在这方面可能有机会更快地赶上发达国家。

　　当前形势对中国发展核心技术，机遇和挑战并存。

　　挑战很清楚，现在知道很难通过普通的引进，出再多的钱，用再多的市场也还不来、买不来，这是我们的挑战。机遇也很好，我们搞技术的，觉得现在是个时机，搞国产化，搞国产的核心技术是最容易推广的。

　　我下面会讲到网信有一个垄断性，过去有口号，很多年以前说国产要同等优先，什么意思？要和外国的产品达到同等优先采用，这个要求很难达到，因为不可能同等，你刚开发出来，技术水平差不多，但是我下面说到生态问题，生态系统等等都不是短期能够完成的，刚开发出来的新技术，在生态技术方面，在支撑的技术，技术体系和生态系统方面显然不如外国，同等优先很难。

　　现在来讲，随着中兴事件给人们的教训，现在中国搞核心技术，我们发展新技术来讲，我们只要搞出来，哪怕暂时在某些方面不如进口的，但是你会找到支持，这是非常重要的。

　　不能因芯片是短版而忽视我国芯片设计的水平。网信领域刚才说发展快，但是很可惜，芯片的短版是短在制造工艺、装备、材料，这些和传统产业比较接近，芯片短版这个部分比较接近于传统产业，也是投资密集、人工密集，我认为要一二十年，这个大家努力去做是可以解决短版问题。

　　我建议有关部门要克服重硬轻软的思想，软件要出问题，软件人家卡你脖子非常容易。

　　推进网信领域国产自主可控替代

　　习总书记在网信工作系列讲话中要求：“加快推进国产自主可控替代计划、构建安全可控的信息技术体系”。这个话很重要，为什么要提自主可控替代？网信领域和一般领域有差别，一般领域进入市场靠性价比，网信不是。在座的手机操作系统都是苹果或者安卓，这两类操作系统，第三个你看不到，不是没有，很难，比如微软不是技术不行，并不是微软技术不行，而是没有生态系统，苹果和安卓已经有生态系统。

　　巨无霸公司也做不到短期把APP变的那么多，这需要一个过程。国产技术不管怎么好，技术指标、性价比怎么好，刚推出来一般没有形成体系，没有技术体系，没有生态系统，你是很难进入市场的，这时候一定要有替代作用，你得要替代。就说市场全被人家垄断了，没有你的位置，哪怕性价比方面也要替代，没有替代就没有市场。网信不一样，没有生态系统就进不了市场，这是我们今后在一个比较长的时间里，中国网信领域要发展，要把国产的硬件、软件进入市场，必须出现一个新的常态，自主可控的替代是中国芯片是新常态，这样新的常态必然要发生。

　　国产替代不是落后替代先进

　　北斗卫星导航系统是实现国产自主可控替代的榜样，经过十多年的艰苦奋斗、自主创新，我国的北斗卫星导航系统正在逐步替代GPS系统。我们好多人认为我们替代发达国家，就是落后替代先进，这是完全不合适的。北斗这个替代，我们可以和大家说，北斗替代肯定是先进替代落后，GPS提供的是10定位精度，而北斗通过创新差分信号广播技术，将能达到分米级以上的精度。中国未来的自动驾驶、无人驾驶等等应用都会主要依托北斗，这表明国产自主可控替代不一定是落后替代先进，而可能是新近替代落后。

　　据报道，国家测绘地理信息局第三大地测量队在成都的测试结果表明，采用共生调频数据广播导航增强技术，在平均车速为每小时110公里、最高车速为每小时140公里的情况北斗接受机实时水平定位精度能够达到厘米级。

　　我举四个替代，有很多替代，在今天的会场讲比较大比较重要的比较好的替代。

　　1、国产桌面计算机技术体系对Wintel体系的替代。国产Linux操作系统+3种国产CPU（申威/飞腾/龙芯），Wintel架构是：Windows操作系统+Intel架构CPU。

　　国产体系的核心——Linux操作系统应实现资源整合。目前十个左右百人规模的中国公司，各自为战，很难与微软抗衡，亟需加强资源整合。以国产计算机技术体系替代Wintel体系，路径是从小到大，先易后难。第一步是政府市场，第二步是大企业集团和重要行业，第三步是一般市场。先将政府市场选为突破点，协同攻关，取得突破，从而以点带面，整体推进。

　　目前的情况已经到了什么阶段？能替代吗？我们说应该是可以的。我们三个阶段，不可用阶段已经过了，现在已经达到可用阶段，有些达到好用阶段。

　　举个例子，航天科工集团，大集团的办公和政府比较接近，目前它的商秘网差不多3万台电脑全部是国产的，具有相当规模，一个集团的办公系统、业务系统都在国产电脑里做。他的云计算中心、数据中心全部是用国产电脑做。这样给我们一个信心，政府也好，大企业集团也好，办公业务是没有问题的。其他比较钟乳的特殊业务，我们可以用两方面：一方面是区域化技术，一方面用移动生态加以补充。

　　2、高端数据互服务器对IOE的替代。

　　全世界银行核心业务系统，这里不说一些分析，一些小型的柜员其他小的系统，大的业务系统，就是多少亿人的帐户系统要求非常高，数据库要求非常高，数据库是用于事务处理，就是交易处理，银行的交易不能有任何错误，大的数据是多少亿人的，不能有任何错误，这个要求确实很高。很多人认为很难替代，好在我们现在用了航天科工集团发布的一个服务器，用国产CPU、国产操作系统，全部是国产的。和谁比呢？和目前服务器最好的英特尔白金B160八路服务器比，两个差不多。我们是后出来的，凭什么后出来比先出来的差。

　　3、国产博科ERP对SAP ERP的替代。

　　世界500强应该没一个不用SAP的，大企业、跨国公司500强之类的上市公司一般都用SAP，很难替代，德国工业化几十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形成一个超大规模的软件。现在中国有个公司博科公司做出来ERP，这是创新技术。Yigo平台是一“无代码、图形语言开发平台”，如用户需开发一个新模块，业务人员可在屏幕上通过交互、定义模型，再定义界面元素和数据关系，该模块就能自行生成，无需软件人员编程，这样不但快捷，而且不会产生Bug，从而免除了大型软件开发中需处置大量Bug的困扰。实践表明，增加或定制新模块的效率比原先用SAP、ERP，可有数量级的提升。正是基于这一平台，博科200余软件人员用2年就基本上移植了SAP、ERP，而该软件是SAP上万软件人员用数十年实践开发的一个达到亿行代码规模的超大型软件。

　　4、国产工控实时操作系统SylixOS对VxWorks的替代。

　　工控实时操作系统是工业护林王、工控系统等的核心技术，关系到各行各业的安全，过去这一领域被外国的VxWorks、QNX等操作系统隆重，存在着巨大的安全隐患。

　　工信部CSIP对SyLix0S源代码的扫描报告确认，及代码自主研发约90%，其余是合规开源代码。大家要看到这不是很狭隘的，过去我们不发展，我们只是拿来用，现在随着像华为、阿里、腾讯、百度，都是大量在为开源软件做贡献，所以我们会有很多话语权。

　　SyLix0S的实时性优越，响应速度非常快，比竞争对手速度要快的多。

　　国产自主可控替代要以习近平书记的网信工作系列讲话为指导；推进国产自主可控替代是中国建设网络强国的必由之路；国产核心技术和软硬件必须具备替代进口的能力才能作市场中占有一席之地；网信核心技术是否有完善的技术体系和生态系统的支持往往比性价比更为重要。

　　企业要向华为学习 必要时要有备份系统顶上去

　　中兴事件给我们启发，习总书记最近指出：“网络安全的核心是技术安全”。我把规章制度定好，人们教育好，但假如你的技术是不安全的，这些没用，人家就把你接管过来了。网络安全是和传统安全不一样的，网络安全是非传统安全。网络安全的可控性，传统汽车只有安全，自动驾驶汽车还有网络的工具不被人家监管，汽车好好的，你撞了人，不是你的责任，是黑客的责任，这是可控性。过去我们只知道要管传统安全，非传统安全，十九大提出要统筹传统安全、非传统安全，我们要解决自主可控问题，技术安全和传统安全问题都要解决，这样才可以谈得上制度、人员，达到网络安全。

　　按照这个要求，自主可控很重要，自主可控是必然条件，因为过去没有经验，传统领域没有这个问题。这样我们就提出来一个要求，叫多维度测评。我们需要第三方测评鉴定一个产品、服务是不是可用？第一个是自主可控测评，第二是质量测评，第三个是安全测评。自主可控测评是新增加的，希望要有很多考虑，像中兴事件暴露出供应链的问题，还有知识产权，没知识产权怎么做？所以我们需要各方面考虑来解决这个问题。

　　华为是一个很好的企业，华为很重视自主可控，企业要向华为学习，必要时要有备份系统顶上去。

　　个人要支持和应用国产软硬件 为自主可控做贡献

　　我们每个人应该为自主可控，在替代过程中，哪怕不是很完备，生态不完备，我们也要支持这类企业。

　　网络安全的核心是技术安全，为了达到自主可控，计算安全到网络安全，我们希望能够推广自主可控产品，因为这是一个科学的问题，需要科学的第三方来做出结论。不管性价比怎么好，但如果自主可控不行，就一票否决。

　　我讲得不一定正确，供大家参考，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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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谢长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