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微信公众号kopleader）专栏作家 李德林
金融永远都是锦上添花，极少雪中送炭，他们不在危机时刻捅一刀就是万幸。可银行们一旦经济出现衰退，他们往往都选择一刀切的去杠杆，那样加速的是民间金融生态的恶化，甚至黑社会化。
辱母杀人案背后：高利贷怎样变成杀人凶器绝望的于欢，生于孔孟之乡。
22岁的于欢看着一帮地痞流氓长时间不可描述侮辱自己的母亲，当警察决绝离去，绝望之时操刀刺向恶人。如果于欢求教于孔圣人，孔夫子会怎样给于欢指点迷津呢？《礼记·檀弓上》记载：子夏问于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曰：“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
翻译一下孔圣人的话：弄他！
冠县于欢忍无可忍，当刀锋刺向恶人后，冰冷的判决书令天下哗然。金融问题跟人性伦理交缠，冷血与信任背道而驰。于欢绝望的背后，高利贷到底是怎样变成了杀人凶器的？
于欢的母亲苏银霞因为做钢贸生意，遭遇整个行业进入断崖式衰退期的寒冬，苏银霞尽管通过自己的努力，一直试图熬过钢铁行业的寒冬，可是从2012年到2015年4年之间，钢铁指数已经暴跌30%以上，2015年全行业亏损面更是超过50%，整个行业都在国家战略层面定性为产能过剩。银行无论是对国有还是民营，都是一刀切只收不贷。
走投无路的苏银霞只有选择月息10%的民间借贷。苏银霞的借款到底有多恐怖呢？年化利率高达121%，在中国做什么生意可以有这么高利润的，首富王健林的万达集团，利润率也就18%左右。中国法律对借款利率是有明确规定的，年利率超过24%就算是高利贷了。当然，利率在36%以内，不伤害他人利益的情况之下，也受法律保护，超过36%就不受法律保护了。
高利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儿的，背后不管是什么颜色，白道黑道，都有一定的势力，甚至有势力就是披着放贷公司外衣的黑社会。高利贷势力最喜欢将钱放给赌徒和缺应急资金的生意人。赌徒还不了账，还有家人嘛，生意人还有自己的产业嘛，更关键的是这两类人出事儿后，都不敢报警，他们都担心放贷者报复。
高利贷一般两种方式，一种是砍头息，放贷的时候，放贷者会直接扣掉一定的利息，一个月还是半年，那样看放贷人的心情了，苏银霞归还超过250万，到底是不是砍头息呢？第二笔35万借款背后大有故事。第二种是全额放贷，看上去借款者拿到一笔现金，但是抵押物应该会超过贷款总额。
一旦出现不还账怎么办呢？放贷者一种是通过司法诉讼讨要，不过没几个人走这种渠道，因为走司法途径最多也就拿回36%以内的本息。第二种就是通过第三方收债公司，比如律所什么的，他们通过专业途径进行资产锁定等等，这种收账都是分账模式，甚至5：5分账。第三种就是黑社会暴力收账，找一批流氓混混，甚至有人找艾滋病患者到借款者家里打地铺，收到钱后给他们几个买酒的钱就行。苏银霞就遇到了有黑社会背景的流氓收账。
流氓们为啥不择手段收债？马克思说：“如果有10%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资本就能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一年超过120%的收益，放贷者都敢践踏法律，更在乎什么人间伦理？
于欢案中，最令人绝望的是，当流氓们围着苏银霞进行不可描述侮辱报警后，警察来到现场说：要债可以，但是不能动手打人。撂下这句话之后就走了，以至于于欢的姑姑对警察说，你们要走就从我身上压过去，可警察依然绝然地要离开。当一个人失去可以托付的庇佑之后，心底的恐慌和绝望就会主宰者自己的灵魂。警察难道不担心渎职指控吗？这里面有一个高利贷行业的潜规则。
高利贷一直犹如一个藏着魔鬼的黑暗世界。在背后势力的撑腰之下，放贷者放贷时都只写借条，借条上白纸黑字是没有利息约定的，利息都是口头约定的。一旦出现欠债不还，打手们上门讨债时，放贷者会给打手写一张委托书，委托别人讨债，同时手持借条复印件。如果有人报警，因借条中并没有注明利率，更重要的是，根据相关规定，公安机关不介入经济纠纷。
做钢贸生意的苏银霞对金融缺乏理性的判断。当一个行业步入衰退期，除了极少数拥有良好现金储备，或者可以动用的金融工具进行逆周期并购外，绝大多数企业都应该在寒冬选择去杠杆。苏银霞之所以借高利贷，意味着自己在现金储备以及可供选择的金融工具有限，不应该继续放杠杆，企业如果实在要进行融资周转，可以在合法的渠道进行选择。
于欢案的司法文件显示，尽管苏银霞的公司跟租赁企业有纠纷，依然有银行在给她借款，证明银行没有堵死苏银霞的融资之门，可苏银霞选择了高利贷将房产进行了抵债。事实上她在借高利贷之前，可以通过房产向银行或者信托等金融机构进行融资，利率都不可能超过24%，也就不会招来黑社会的恶意讨债。
于欢案中，135万元的借款，还了184万元，还抵债了一套70万的房子，这么优质的客户落到竞争者黑社会手里，银行跟信托是不是该反思呢？
于欢的悲剧不是一个人的悲剧，是一个系统性的悲剧，根源在金融。金融永远都是锦上添花，极少雪中送炭，他们不在危机时刻捅一刀就是万幸。可银行们一旦经济出现衰退，他们往往都选择一刀切的去杠杆，那样加速的是民间金融生态的恶化，甚至黑社会化。当行业周期出现悬崖式衰退时，一旦高金融杠杆跟巨额亏损出现叠加时，悲剧就不可避免。面对于欢式悲剧，也许，老百姓会说，地头蛇请客，离他们远一点。
(本文作者介绍：著名财经作家、《德林爆语》主持人。三分钟财经脱口秀，每天一个资本真相，微信公众号:delinshe)
责任编辑：冯梦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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