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财经专栏 芮晓恒 [微博]
从韩国农民激烈反对中韩自贸区的表象来看，相对于中国，韩国农民似乎是“弱势群体”。但事实上，中国农民的处境远远比不上韩国农民。中国农民不仅收入低微，也面临着受到国外农产品冲击等韩国农民的相同遭遇，而且在中国，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还随时有可能被剥夺。
7月2日，数千韩国农民在釜山举行的中韩FTA谈判会场附近进行示威抗议。7月2-4日，中韩自贸区(FTA)谈判第6轮在韩国釜山举行。这几天，笔者也恰好正在釜山出差。听闻会场附近聚集了大批韩国农民，示威反对中韩FTA，笔者朋友便拉着笔者，非要去一探情况。
说实话，数以千计的韩国农民高举牌子，高呼“决死反对”，场面的确颇为震撼。而几乎同等数量的韩国警察则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笔者和朋友饶有兴致地驻足观看了近半个小时，方才离去。后来从韩国媒体报道中得知，如韩国的其他各种抗议一样，此次示威尽管曾一度发生肢体冲突，但最终也以和平告终，并未出现大的意外。
在回来的路上，朋友不由对笔者感慨，“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啊”。起初，笔者尚不以为意，回到酒店后才恍然悟到朋友话语中的深意。
关于中韩FTA的研究和讨论已持续了十数年。一般认为，中韩FTA将对韩国经济起到明显拉动作用，将为它的电子、汽车、造船和钢铁等产品的出口创造更多的贸易顺差。韩国政府曾预测，中韩FTA生效10年间有望使韩国经济增长率提高3个百分点。
而中韩两国正式开始FTA谈判也已有一年多时间。日前韩国总统朴槿惠访华期间，两国领导人一致同意加快中韩FTA谈判进程，达成一个“高水平”的协定。这让两国舆论普遍认为，陷于僵局的FTA谈判有望很快迎来实质性进展。
那么，既然中韩FTA对韩国来说“受益颇丰”，且当下又已是大势所趋，那为何韩国农民偏不“通情达理”，非要“决死反对”呢？其原因在于韩国农民并不能从FTA获得什么利益，反而很可能将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这还要从韩国农业和农民的现状说起。韩国早在上世纪90年代便已进入准发达国家行列，完成了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目前农业占韩国GDP的比重仅约2%(中国约10%)，农业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不到6%(中国约50%)。
但与此同时，韩国农业基本还属于小农经济耕种方式，仍有三分之二的农户耕地在1公顷以下，这仅相当于美国的1%。而且，韩国农业人口的老龄化严重，约40%的农民年龄超过60岁，年龄在40多岁的农民几乎寥寥无几。再加上农业机械化程度不高，工业化进程所带来的土地价格、劳动力成本大幅上升等因素，导致韩国农产品的竞争力远远不如其他农业发达国家。
可以说，小农经济、老龄化和高成本，这三大劣势导致了韩国农业在国际上毫无竞争力。韩国农产品甚至曾被称为全球最贵，以韩国人最爱吃的大蒜和辣椒为例，韩国的价格差不多是中国的10倍。昂贵的农产品价格，尽管使韩国农民得到了实惠，却降低了更多人的实际生活水平，以至于韩国人自己也不得不自嘲“买得起车，却吃不起韩国牛肉”。
在“生存还是毁灭”的挑战面前，韩国农民选择了抱团，组成利益共同体，寄希望于通过集体抗争，以影响韩国政府的决策。从1994年乌拉圭回合谈判起，鉴于自由贸易的原则，韩国便被其他国家不断要求开放其农产品市场。在“生存还是毁灭”的挑战面前，韩国农民选择了抱团，组成利益共同体，寄希望于通过集体抗争，以影响韩国政府的决策。无论是WTO[微博]、抑或是FTA双边协定，但凡涉农产品市场开放和贸易自由化，韩国农民一律都是“决死反对”，极力拖延农产品市场开放的步伐。
曾有外媒评论称，从未见过像韩国农民般如此激烈反对WTO和全球化。历史上，曾多次发生韩国农民的极端抗争事件，也使韩国农民的“决死”形象闻名于世。
2003年9月，WTO会议在墨西哥坎昆召开，1500多名韩国农民远赴墨西哥，抗议韩国开放农产品市场，他们的首领李京海在会场前高呼“WTO让农民没有活路”后切腹自杀，这一幕震惊全球。
2005年12月，WTO会议在香港召开，数千韩国农民来到香港，反对开放大米市场，一边“三步一叩”博取香港民众的同情，另一边50多名韩国农民则“集体跳海”表明誓死决心。
此外，韩国农民大肆向民众宣扬“身土不二”的理念，声称“在这片土地上，就应当吃这片土地里长出来的东西”，以此劝诫韩国人要不吃外国米、不吃外国蔬菜水果、不吃外国肉等。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正是由于韩国农民一浪高过一浪的“决死反对”声，使得历届韩国政府在农业问题上的态度一直相当“纠结”，不得不采取比其他任何国家都更为坚决的农业保护政策，这也使韩国农民有了生存和喘息的时间。
根据联合国[微博]亚太经社委员会5月份公布的一份数据，韩国对已缔结FTA协议获得最惠国待遇的国家的农产品仍征收平均高达48.6%的关税，这在58个亚太国家中处于最高水平。而日前韩国《农民新闻》的一篇报道则建议，假如要开放大米市场(目前韩国不从国外进口大米)，大米的进口关税税率应定为400%。
然而，“阻止得了一时，却阻止不了一世”。目前看，全球农业一体化的趋势已经不可阻挡。随着韩国先后与美国、欧盟达成FTA协议，与澳大利亚的谈判也已开始，韩国农业的“保护伞”还能撑多久是个问题。
在韩国农民指责政府开放农产品市场，使农业和农民失去希望的同时，韩国政府则反驳，一味的保护并不能振兴韩国农业。即便是韩国民众对农业和农民也多有不满。许多民众认为，尽管政府每年对农业补贴巨大，民众甚至还在承受农业特种税的巨大负担，但农民却只知道“斗争”，而农业依然看不到有一丝改变。更有人表示，韩国农民的冤屈，无非是因为农产品进口的增加导致他们的收入减少，他们唯一的对策就是向政府施压以维持农产品的高价，以便他们继续占同胞的便宜。
从韩国农民激烈反对中韩FTA的表象来看，相对于中国，韩国农民似乎是“弱势群体”。但事实上，中国农民的处境远远比不上韩国农民。中国农民不仅收入低微，也面临着受到国外农产品冲击等韩国农民的相同遭遇，而且在中国，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还随时有可能被剥夺。更为悲哀的是，即便是这样，中国农民也只能选择默默忍受，根本连去墨西哥和香港的机票钱都没有。
从这个角度讲，其实中国农民才是最悲惨的。
(本文作者介绍：金融从业人士，常驻首尔，兼职财经撰稿人。爱阅读、爱思考、爱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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