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专栏作家 祁斌(编译)
[译者题注]
1869年9月,美国爆发了历史上著名的黄金操纵案。多头投机者古尔德和菲斯科精心组织了一个黄金囤积计划,他们一度控制了数倍于纽约黄金市场供应量的黄金合约,于是,黄金价格一路飙升,“面对他们的对手,多头们得意洋洋”……
本文为《伟大的博弈——华尔街金融帝国的崛起》书籍节选连载
第七章:“面对他们的对手,多头们得意洋洋”
(1869年~1873年)
19世纪时,黄金在全球金融市场的地位如同太阳系中的太阳。因而,1869年9月,古尔德和菲斯科企图在纽约市场逼空黄金无疑是华尔街历史上最大胆的一幕。即使在当时,华尔街上最苛刻的批评家也无不佩服他们的胆量。“在所有的金融运作中,”亨利·亚当斯在1871年写道,“逼空黄金是最引人注目的,但也是最危险的;也许正是这种光环和危险,使得古尔德先生对此极为着迷。”
到1869年,黄金交易室的黄金交易量已经达到平均每日7000万美元,而且大部分是投机性的。事实上,由于保证金要求很低,在黄金交易室里进行黄金投机的人可能须臾间变得腰缠万贯,也可能弹指间回到一贫如洗,这是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法想象的。
古尔德看准了这一机会并决定加以利用。只要用相对来说很少的钱,他就可以买到价值超过整个纽约市场上黄金总量的黄金合约。他下手的目标中,有很多是纽约市的贸易大户,他们出于商业原因必然会在市场上卖空黄金,但却可能会因此被古尔德狠狠榨干。古尔德在黄金交易室里签订的黄金合约尽管指明要用黄金交割,但在法律上却没有强制力。因此,即使古尔德的计划出现意外,他只要拒不履行合约即可脱身。菲斯科后来也加入了古尔德的计划,用他的投机语言来说,他们的这次行动,“除了声誉,什么也不会失去”。
当然,他们还面临另一个大问题:联邦国库控制着美国一半以上的黄金供应,仅仅在华尔街的分库中就储备着价值100万美元的黄金,这些黄金可供随时调配。仅凭华盛顿的一封电报就能粉碎任何图谋逼空黄金的企图。为保万无一失,古尔德必须买通美国政府,至少确保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便如此,古尔德仍继续补仓,编织他的空头陷阱。他还设法让《纽约时报》刊登了一篇科尔宾写的评论,读上去似乎是一条官方将要允许黄金价格自由上涨的声明。9月2日,格兰特总统和夫人在从纽波特前往萨拉托加的途中再次经过纽约的时候,与科尔宾共进了一次早餐。科尔宾又一次向总统游说政府不应该干预黄金价格。格兰特总统为人正直,有时甚至有点天真。他答应科尔宾会指示财政部在执行任何非常规的黄金出售之前,必须征求他的意见。
而总统并不知道,古尔德躲在大厅的后面偷听了餐桌上的这次谈话。
到9月中,古尔德集团已经持有了价值超过9000万美元的黄金合约,只要财政部不动用其黄金储备,这个数目是纽约市场上黄金供应的数倍。与此同时,古尔德再一次施展了他左右舆论的手腕。他开始散布流言,让人们相信整个华盛顿都参与了这桩交易。第二年,黄金交易室仲裁委员会(负责仲裁黄金交易室里的各种争端)的主席在作证时说:“操纵黄金市场的投机商与美国政府的所有人沆瀣一气,上至格兰特总统,下至国会山的守门人,这是一件妇孺112皆知的事。”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在当时的美国,腐败之彻底,以至“美国政府是逼空黄金阴谋的同伙”这样的流言也能够轻易地被大众接受。
第二天清晨,天气晴好,早在黄金交易室10点开盘之前,纽约的金融区就已经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了。古尔德和菲斯科在他们的经纪行威廉奚斯公司设有一个指挥点。当市场开盘的时候,菲斯科指示他的主要经纪人买下市场上在售的所有黄金。10点半,巴特菲尔德将军电告华盛顿黄金价格已经达到150美元,而且还在继续攀升。黄金交易室里挤满了狂热的人群,第二天的《先驱报》报道说:“这里是两个赌博集团的一场殊死搏斗,他们的大脑在飞速地转动,不停策划着各种阴谋,他们冷酷无情,贪婪极度膨胀。金子,金子,金子,喊声一片。”
越来越恶劣的政治丑闻更加快了经济腐朽的速度。人们普遍认为黄金恐慌的发生,格兰特政府难辞其咎,甚至是因为格兰特政府姑息养奸,乃至为虎作伥。而所谓的特威德集团在纽约更是营造了一种“见钱办事”的贪墨之风。威廉·M·特威德是坦慕尼协会—一个立足纽约已有100多年的民主党俱乐部会所—的“酋长”,但他本人从未能成为势力强大到可以只手遮天的城市大佬,尽管在20世纪上半叶很多美国城市都出现了这种人物。不过,在天才漫画家托马斯·纳斯特(Thomas Nast)的笔下,他成了纽约市政府腐败的象征。臭名昭著的“特威德法院”(Tweed Court house)实际上就是纽约郡法院,现在依然坐落在纽约市政大厅的北面,当年它的造价竟然高达1400万美元。与20年前建成的英国议会大厦稍作比较,我们就可以清楚地知道这其中有多少资金被贪污了。作为当时世界上最富有和最强大国家的议会大厦—威斯敏斯特宫(Palaceof Westminster)恢宏壮观,举世无双,占地面积达2.4公顷,造价也只有1000万美元。
如果你想体会这样一次刺杀在1872年引起的轰动,不妨想象一下如果是今天唐纳德·特朗普在华尔道夫-阿斯托里亚酒店的大厅里被洛克菲勒家族一名年轻成员开枪打死会在媒体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不到一个小时,报童们就在大街小巷高声叫喊:“菲斯科被枪击了!”大批人聚集在中央大酒店的外面。警察局长增派了250多名警察看护“坟墓”监狱,因为有谣言说一群下决心要绞死凶手的暴徒正在朝监狱赶来。
与此同时,经纪商涌进了位于麦迪逊广场的第五大道酒店,很快一个非正式的伊利股票“晚间交易会”自发形成了。虽然经纪商们“对于菲斯科在盛年之时被人冷血枪杀表示了一点同情”,《纽约先驱报》报道说,但他们还是一群利欲熏心的无情之人,报纸引用他们中的某个人的话说,“伊利股票肯定要涨”。事实确实如他所料,星期一早晨一开市,伊利股票价格就涨到了每股35.25美元。
从南北战争开始到菲斯科被刺杀,这非同寻常的10年标志着华尔街作为一个主要金融市场正式登上了世界舞台。随着华尔街最显赫的大玩家突然离世,多少年来一直是华尔街标志的狂野西部色彩也开始渐渐褪去。但是,1873年的大恐慌才真正标志着这个时代的结束。杰·库克曾经因为帮助联邦政府成功发行战争债券、为南北战争筹资而成为最知名、最德高望重的银行家。战后,虽然他依然在美国享有很高的声誉,但他自己的银行—杰·库克银行却没有那么兴旺。他依然在政府债券市场中拥有较大的份额,还拥有几条铁路的股权。其中一条叫北太平洋的铁路是最让他头疼的。他为了资助这条铁路的修建发行了价值1亿美元的债券,但是这笔钱在铁路完工之前就用尽了。1870年,国会通过了一项法案对这条铁路线给予额外财政补助,并授权库克全权代理。于是,库克又在欧洲市场上发行了更多债券,铁路沿线的北达科他州甚至把它的首府命名为俾斯麦,以吸引德国投资者来参与这个项目。库克试图用他在推销战争债券时的手法来推销北太平洋铁路的债券,但收效甚微。铁路建设困难重重,大桥坍塌,路基被冲垮,到1873年初,公司已经发不出工资了,只能给工人打白条,并且公司的银行账户也已严重透支。《费城纪事》(Philadelphia Ledger)把它与18世纪初发生在英国的南海泡沫相提并论,后者是一个半欺诈半空想的金融投资骗局,千家万户都遭受了巨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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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介绍:中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
责任编辑: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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