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你补贴了就说人家是垄断？

　　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专栏（微信公众号kopleader）专栏作家 姜伯静

　　滴滴和优步中国之所以会化干戈为玉帛，根本原因就是难堪重负，投资人不愿意再烧钱。如果今后网约车市场价格发生变化，这属于滴滴垄断所致，还是属于市场恢复正常呢？

不给你补贴了就说人家是垄断？

　　考验《反垄断法》的时刻到了！因为滴滴并购优步中国。

　　滴滴并购优步中国的消息传出后，一时之间，滴滴并购案涉嫌垄断的声音四起。

　　但在笔者看来，滴滴是否垄断，这是个两难的判断！

　　在说这个问题之前，让我们把时钟回拨，时间回溯到2009年，看一下当年那桩垄断案例。

　　2008年9月3日上午，香港联交所发布公告：可口可乐旗下的荷银亚洲将代表可口可乐全资附属公司大西洋公司，就收购汇源果汁全部股份、全部未行使可换股债券并注销汇源全部未行使购股权，提出自愿有条件现金收购建议。按照公告，交易金额为24亿美元，约合179.2亿港元。2009年3月18日，商务部发布了2009年第22号公告，决定禁止可口可乐公司收购汇源果汁集团有限公司的交易。于是，可口可乐收购汇源的跨国收购案告吹。

　　当年，这起并购案最惹人注意的两个问题是：一，可口可乐收购汇源的垄断意义；二，禁止可口可乐收购汇源是否是保护民族品牌。

　　虽然时过境迁，我想再简单看一下这两个焦点话题。

　　第一，关于可口可乐的垄断意义，当年，商务部在决定中认为可口可乐公司有能力将其在碳酸软饮料市场上的支配地位传导至果汁饮料市场。对于这个问题，商务部新闻发言人曾经解释称：“碳酸饮料和果汁饮料尽管彼此间替代性不强，但却同属非酒精饮料，彼此属于紧密相邻的两个市场。此次收购完成后，可口可乐公司在碳酸饮料已有支配地位基础上又进一步增强了其在果汁类饮料市场的竞争优势和影响力，产生强强联合的叠加效应。”

　　用今天的眼光看，我认为这个理由并不充分。因为，所谓因为“传导”而产生支配地位，这只能算是一种假想，而非既成事实，有着很大的不可确定性。看如今的话，可口可乐在中国的日子并不好过，也没见它的“传导”作用。

　　第二，今天看当年的裁决，是不是保护了汇源这个民族品牌，我们不敢说。但汇源这个品牌一直存活到今天，只是，这个民族品牌发展的也不算是尽如人意。看其2015年的业绩，汇源的百分百果汁及中高浓度果蔬汁在中国市场的份额分别为59.2%和41.9%；但是，汇源果汁2015年出现2.29亿元亏损，相比2014年1.27亿元的亏损多了近1亿元。

　　而根据数据显示，政府补贴是汇源果汁这几年利润主要组成部分。2014年，汇源亏损1.27亿元，但其获得的政府补贴以及卖公司等其他收入达到2.55亿元，实际主营业务亏损为3.82亿元；2013年，汇源净利润2.28亿元，但它当年获得的政府补贴为2.24亿元，同时出售附属公司的收益则是4.26亿元，当年亏损实际4.22亿元。

　　当年，汇源的创始人朱新礼“身心俱疲”；今天看，汇源也不见得快乐。我们实在是无法说清楚，当年的禁止收购是对是错。

　　我举可口可乐收购汇源被禁止这个例子，回顾这两个问题，是想说明，对于一起大型并购案件的垄断认定，需要谨慎。试想，如果当年可口可乐成功的收购了汇源，今天的中国碳酸饮料市场和果汁饮料市场会如何呢？

　　市场没有假设，商业没有假设，回过来，我们再看滴滴与优步中国的结合。

　　认为滴滴涉嫌垄断的主流观点集中在这几点上。

　　第一，是市场份额。根据中国IT研究中心发布的《2016年Q1中国专车市场研究报告》显示，一季度专车市场中，滴滴拥有85.3%的订单市场，优步拥有7.8%的市场份额。两者加在一起，则达到了90%以上。如果这个数据没有水分，那么这个超级的市场份额是很让人担忧的。

　　第二，对市场价格的影响。这也是人们最担忧的问题，因为并购消息传出后，已经屡屡传出滴滴要减少补贴的传闻。最新的消息是，滴滴西安某司机向媒体透露，8月4日起，滴滴已经将所有私家车加盟司机的奖励下调了80%，预计数天后会取消对私家车加盟司机的全部奖励。

　　第三，除去上面两点，比较模糊的一点是滴滴与优步中国结合后是否达到了反垄断申报的标准，这也是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变数太大，所以目前说法不一。

　　以上三点，是滴滴涉嫌垄断的主流意见。

　　但是，如果我们谨慎考虑的话，滴滴涉嫌垄断是值得推敲的。

　　首先，滴滴与优步中国结合以后对市场价格的影响，可能与垄断并无关系。目前对消费者对司机有利的价格和补贴，真的是合理和正常的吗？那是建立在企业大规模补贴基础上的，那甚至是建立在企业亏损的基础上的。未来，这种价格和补贴肯定会恢复正常。滴滴和优步中国之所以会化干戈为玉帛，根本原因就是难堪重负，投资人不愿意再烧钱。如果今后网约车市场价格发生变化，这属于滴滴垄断所致，还是属于市场恢复正常呢？

　　第二，滴滴并无掌控市场价格的绝对优势。这个市场，没有了优步中国的狙击，还有其他公司。看上去，滴滴未来的趋势是减少补贴，但别的公司要是加大补贴的力度呢？别的公司加大补贴的力度，很有可能。

　　第三，滴滴对技术进步的影响。《反垄断法》第二十七条“审查经营者集中，应当考虑下列因素”中有这么一点：“经营者集中对市场进入、技术进步的影响”。滴滴是否能阻止其他企业进入这个市场吗？显然不能。滴滴会阻碍技术的进步吗？这个还有待商榷。之前，滴滴将注意力集中在争夺市场上，对技术的进步还无暇顾及。

　　分析一系列报道，优步将优步中国交给滴滴前后，已经将注意力放在地图、无人驾驶汽车等高端技术上了。而滴滴，在腾出手来以后会不会也聚焦技术的进步呢？我想有可能的。假如滴滴整日里在价格战上耗神、耗钱，是没有精力做技术的。而今，它应该有了机会。我想，苹果当初对滴滴的投资尽管目的很多，但应该会有技术方面的因素。这样看，滴滴对技术进步的影响究竟是利是弊还不好说。

　　看这三点，我想判定滴滴垄断确实有些为难。

　　与当年以反垄断的名义禁止可口可乐收购汇源对比，今天的滴滴案更值得我们琢磨。当然，目前滴滴并购优步中国案还停留在“商务部目前尚未收到滴滴和优步中国相关交易的经营者集中申报”的阶段。可一旦有了申报的必要，是判定滴滴涉嫌垄断还是否定滴滴涉嫌垄断呢？滴滴好不容易革了出租车的命，中国对网约车合法化的认定走在了世界的前列，网约车企业对未来技术的影响目前还不得而知，如果在这个紧要阶段对滴滴挥起反垄断大棒，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滴滴是否垄断，这是个两难的判断。正如我开篇所言，考验《反垄断法》的时刻到了，这是个关于智慧、技术、技巧和未来的问题。

　　(本文作者介绍：专栏作者，首届世界互联网大会最佳新闻评论奖得主，iDoNews 签约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