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姜建清不是最后一个银行家

　　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微信公众号kopleader）专栏作家 董希淼

　　“时间将过往的努力留给历史，也将美好的希望留给未来。”姜建清在工商银行2016年一季度报中如是说，这是他最后一次以董事长身份致辞。诚然，他留给中国银行业的，是一个银行家的美好背影。

希望姜建清不是最后一个银行家

　　5月31日，姜建清正式辞去中国工商银行董事长，告别了他在这家全球第一大行的37年职业生涯以及16年一把手经历。

　　近年来，国内商业银行掌门人变动频繁，但63岁的姜建清这次卸任更受关注。从5月4日工商银行民主推荐开始到日前的正式卸任，近段时间来他的谢幕引发了国内外媒体与公众热议。作为银行从业者，我对他敬仰已久。在过去两三年，我也有幸多次“近距离”面对他本人，有些场面至今印象深刻。

　　2014年10月，我参加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举办的内部研讨会，中国工商银行原行长杨凯生分享了“四万亿”刺激计划出台后的一些故事，主要发生在2008年底到2009年初。杨凯生说，当时他在董事长姜建清的支持下，保持清醒和定力，坚持按照商业原则严格贷款发放。那段时间，我也正在一家大型商业银行工作，亲眼目睹了当年银行业在压力之下信贷投放的“大跃进”过程，深知杨凯生所言的“坚持”之不易。

　　姜建清2000年2月接任工商银行行长时，不到50岁，为四大银行行长中最为年轻的一位。经过16年的努力，他成功地将这家机构人员超级庞杂、曾经濒临“技术性破产”的国有大型银行，发展成为资产和市值全球第一的现代商业银行。改革和创新是一家银行打造“百年老店”的根本动力，姜建清率领工商银行几十万名员工，从体制、制度、管理和业务等多个层面主动变革，适应变化，迎接挑战。从这其中，我们更体会到“坚持”的力量。

　　2015年，我两次当面聆听到姜建清的演讲。一次是在7月9日上午，在新浪财经主办的第三届中国银行业发展论坛上，他发表了不到一分种的演讲。本来，这次论坛邀请姜建清发表主题演讲，但他临时被安排参加高层领导召集的一个会议。这种情况下，他完全有理由缺席论坛，大家也都认为这次他肯定不会出现。但临近中午12点半时，姜建清行色匆匆地感到了现场，给了全场一个大大的惊喜。而他的这次讲话，也是我听到的最简短的领导讲话。他很真诚地表示工商银行将加大对中国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支持，并通过不断创新来满足中国居民不断增长的金融服务需求。在这次论坛上，姜建清被授予了最有含金量的“年度卓越银行家”奖项，名至实归。

　　另一次见面是在8月27日晚上，我应邀参加工商银行中期业绩发布会，面对面听取姜建清与时任行长易会满、首席风险官魏国雄一起解读半年报数据。他们对银行业务非常熟悉，对发展方向坚定而清晰，对各类数字也是如数家珍。2015年上半年工商银行净利润增速下降到0.7%，姜建清用翔实的数据和严密的分析，表达了对工商银行以及整个银行业发展前景的信心。

　　有意思的是，现场提出的多数业务问题姜建清请易会满来回答，但涉及创新业务如互联网金融方面，则由自己直接回答。整场发布会组织也是可圈可点，没有冗长的数据发布和领导讲话，一开始就直接进入提问环节，效率非常高。另一个细节是，会前我领到了一张入场胸牌，会后这张牌子还被工作人员收回，据说下次再用。成本管理做得如此精细，也让我对这个庞大的“宇宙行”刮目相看。

　　姜建清的卸任之所以备受关注，固然与工商银行的市场地位有关。作为工商银行掌门人，姜建清总是会被习惯性地贴上“副部级官员”“中央候补委员”等标签。这是传统体制下中国商业银行掌门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层级，也是一般商业银行负责人所不具备的。

　　但在业内看来，姜建清本质上是一个银行家，或者说他是中国银行业管理者中最像银行家的人。美国前财政部长亨利?保尔森说，姜建清是一个了不起的银行家，他与一些国有企业的高管不同，更像是一个纯粹的商业领袖。在中国，银监会前主席刘明康曾称赞姜建清为“职业银行家”。甚至姜建清本人也认为，自己就是一个banker。

　　从这个意义上讲，关于姜建清卸任的种种讨论，并不只是对一家大型银行掌门人更替的关心，更是对一位资深银行家的惋惜与欢送。姜建清之所以更受行业内外的关注和尊重，在于他秉持稳健又开放的理念将工商银行带入一个新起点，在于他与众不同的精神特质与人格魅力。这种理念和特质，正是中国银行业十分缺乏的银行家精神。

　　什么是银行家？首先，银行家是一个优秀的企业家。约瑟夫?熊彼特认为，企业家的职能是“创造性的破坏”，正是这种“创造性的破坏”的支持，创造了不断发展的市场经济， 因此“企业家是市场经济持续发展的发动机”。其次，银行家是银行职业经理人中的佼佼者。他精通银行经营管理，是风险管理专家和金融思想家。

　　但在传统体制下， 我国商业银行的企业性质和市场化特性往往被忽略。面对全球化竞争， 如何培育一批具有宽广视野、市场意识和创新精神的职业银行家，是我国商业银行走向全球、永续发展的必然选择。下一步，我们应尽快明确银行高级管理人员准入的职业门槛，完善银行高管选拔、聘用、考核、退出及薪酬的市场化机制，建立银行职业经理人制度，形成职业经理人市场。要以市场化和契约化为导向，让银行高管成为职业经理人，进而成为“银行家”而不是“政治家”。

　　“时间将过往的努力留给历史，也将美好的希望留给未来。”姜建清在工商银行2016年一季度报中如是说，这是他最后一次以董事长身份致辞。诚然，他留给中国银行业的，是一个银行家的美好背影。

　　而我希望，姜建清之后，会有更多的中国银行家涌现。

　　(本文作者介绍：恒丰银行研究院执行院长、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近著《有趣的金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