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政府为啥不想僵尸企业死

　　文/新浪财经金融e观察(微信公众号：sinaeguancha)专栏作家 李庚南

　　“僵尸企业”尽管不产生效益，但仍可以为地方政府带来税收，带来GDP。“僵尸企业”能促进地方就业。保持地方虚假繁荣，既有面子也有里子。比如当地上市公司数量指标，某种程度上就是地方政府开展“招商引资”等活动的经济名片。

地方政府对僵尸企业为何“爱你在心口难开”？

　　一直以来，让“僵尸企业”市场出清的呼声不绝于耳，近来尤甚。随着供给侧改革号角的吹响，“僵尸企业”似乎已成“过街老鼠”。

　　12月9日，李克强总理主持国务院常务会议，明确要求清理“僵尸企业”，并提出了具体时间表。要求对不符合国家能耗、环保、质量、安全等标准和长期亏损的产能过剩行业企业实行关停并转或剥离重组，对持续亏损三年以上且不符合结构调整方向的企业采取资产重组、产权转让、关闭破产等方式予以“出清”。

　　当最高决策层毅然举起“驱邪”桃剑的时候，为社会各界诟病已久的“僵尸企业”也该玩完了吧？！

　　然事情绝非那么简单。“僵尸企业”之所以僵而不死，自有其存在的理由和根基，清除“僵尸企业”又岂能希翼一蹴而就？

　　“僵尸企业”为什么能够逃避市场法则，僵而不死？地方政府的税收优惠、财政补贴，以及金融系统的“输血”，显然是“僵尸企业”得以维系的支撑。

　　主观上，“僵尸企业”自然不愿意死。这既是一种生存哲学，也反应了诸多“僵尸企业”的真实心态。但这不是问题的全部，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一方面，企业对法律意义上“破产”的认识普遍存在误区，认为破产等于清盘，对债务人意味着倾家荡产。其实，我国《破产法》除了设置破产清算制度，还设置了破产重整、破产和解程序，提供了避免破产清算死亡的机会。另一方面，在实际借贷行为中，很多企业(民营)法人代表往往被要求承担连带责任，企业法人的有限责任变为了企业主的无限责任，这一点也是“僵尸企业”不愿主动申请破产的原因。

　　那么，地方政府、金融机构明知是“僵尸企业” 为何还要为其“输血”、任其“吸血”？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地方政府、金融机构对“僵尸企业”莫名其妙的“爱”背后我们能够读出的其实是两个字——利益。

　　地方政府不希望“僵尸企业”死的原因，当然不排除当初“哺乳”之情，但更多地是出于政绩的考量。其原因大抵有三。其一：“僵尸企业”尽管不产生效益，但仍可以为地方政府带来税收，带来GDP。有生产就有税收，有消耗便能生成GDP。

　　其二：“僵尸企业”能促进地方就业。毕竟失业率及维稳都是地方政府政绩的要件，“僵尸企业”的关闭、破产无疑会直接影响地方失业率指标，也会催生不稳定因素。其三：保持地方虚假繁荣，既有面子也有里子。比如当地上市公司数量指标，某种程度上就是地方政府开展“招商引资”等活动的经济名片。

　　所以，地方政府一方面不惜以财政补贴方式推动企业上市，另一方面对濒临退市的亏损上市公司通过财政补贴使其起死回生，因此造就了A股比比皆是的“不死鸟”公司。据有关数据，目前沪深两市有266家僵尸企业。这些上市公司长期亏损，每每靠政府的财政补贴躲过摘牌的厄运，并频频从资本市场“吸血”。

　　仅2012年至2014年三年时间，就从资本市场募集资金近2500亿元、获得政府补助约356亿元。更为关键的是，地方政府不仅有不让“僵尸企业”死的内在动力，更有不让“僵尸企业”死的能力，这就是地方财政的“软约束”。

　　而银行机构对“僵尸企业”的“错爱”，或许更多地是因为已经被“僵尸企业”绑架，表现为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又称为人质情结，是被劫持者对劫持犯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劫持犯的一种情结)。很多“僵尸企业”的产生，实际上往往有银行当初“锦上添花”的“功劳”。

　　而为了掩盖当初放贷行为的不审慎，从银行管理者到客户经理，都惯于通过给企业续贷，让“风险”沉下去。久而久之，银行便被“僵尸企业”所绑架。一旦“僵尸企业”退出市场，对银行而言，就意味着贷款风险的兑现，也意味着内部严格问责的兑现。特别是在“担保链”背景下，这种风险会被成倍放大，这显然也是银行所不愿看到的。

　　因此，无论从“僵尸企业”的成因看，还是“僵尸企业”僵而不死的支撑看，均牵涉诸多方面的利益，包括企业、地方政府、债权人(贷款银行)等。清除“僵尸企业”将面临各方利益的博弈。企业的破产观、银行的风险观、政府的政绩观的转变，将成为影响整个进程的关键。

　　(本文作者介绍：先后供职于工商银行、人民银行，现为银行监管部门人士，长期负责小企业金融服务推进工作，潜心研究小企业金融服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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