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剪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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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12月11日 17:19 21世纪经济报道 | |||||||||
童 月 我叫“小秋天”,两个月前我三个月大,现在还是三个月……我死了。当时我的照片曾经贴遍这所南方著名高校的animal论坛,人们说我是个喜欢捉迷藏的小可爱,说我有着比人类婴儿更纯洁的眼睛。即便在天上的乐园,我的虚荣心还是小小地满足了一把。
我还记得那个初秋,妈妈说出去捕食,再也没有回来。当时我和姐姐——其实谁先生出来的,到现在也搞不清楚——还以为她遇到了新爸爸,像食堂里每晚播放的电视剧一样,不要我们了。我和姐姐哭了整整三天。下雨了,泥水在身下漫流,我们用彼此的体温取暖。想起妈妈,就互相吮吮对方的耳朵,假装那是妈妈。 在乐园里,一只老猫——我的死亡辅导员——调出当天的录像,我才知道,毁掉我的那个人,同样毁掉了她。 寒秋来临。当时我以为难以防备的是严寒,现在才知道,是人心。 那时有一双温暖的手带走了我。最初我当她是坏人,又踢又咬。但迎接我的是猫粮、除虱水、线团玩具和来自人的爱。她教我玩“藏猫猫”游戏:等宿舍管理员过来,便藏到床底下。有一天我还是被发现了,她愁眉苦脸地在网上发帖,希望有人能收养我。 那个文质彬彬的研究生过来时,我甚至产生好感,因为在他身上的须后水、新东方教材的混杂气味中,我还闻到了熟悉的东西:妈妈味。 在乐园中,无辜受死的生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很想把他变成我的“宠物”,把他加在我身上的一切返还他。你们人类不是喜欢用水冲掉便便,就像我们猫用沙土掩盖吗?好,那就不给你水,等到生理上的痛苦盖过羞耻心,你找了个隐秘处解决,我再跳出来斥责你,用爪子抓你,牙齿咬你;不给你饭,让你饿到嚎哭,你的哭又是我打你的理由。可以借助工具:铁丝衣架、皮带、板凳;只要我心情愁烦,为背不下去的英语单词、做不完的托福试题,你就是我的出气工具。等到你“一不小心”被我打成奄奄一息,大小便失禁,再随便把你用报纸一卷,丢进垃圾桶。 可是辅导员对我说,这不是乐园的美意。报复总是能让我们回想起可怕的过去,那不成了对自己的惩罚了吗?最彻底的忘记方式,是原谅。 我似懂非懂。痛,是无法忘记的,我还记得,他以暴力发泄完毕,酣然睡去时,我会躺在地上一块棕红色的血迹上,舔自己的伤口。我以为那是油漆,到天堂后才知道,那是妈妈死在这里时留下的血迹。 也许我应当把这个压力过重的研究生叫做“天国直通车”,我是候车时间最短的一个乘客——第三天,他就用一把剪刀刺瞎了我的眼睛。我死在宿舍区外面的树林中。 现在我能把这个故事讲出来了,因为我终于开口,为他作出祝福的祷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