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者的胜利

　　伦敦特约记者 史博/文2005年12月5日，英国最重要的当代艺术奖——特纳奖颁发给了西蒙·斯塔林(Simon Starling)。

　　“我有一个破坏事物的坏纪录，”斯塔林曾经这样谈论自己，就像5年前，他用木头为母鸡建了鸡棚，后来他把鸡棚烧掉用来烹调孵出的鸡蛋，看上去有些任性的荒谬。而这次获奖无疑又一次刷新了他的“坏纪录”。今年38岁的西蒙·斯塔林，在德国塞纳河畔找到一 个破旧的木棚，他把它们拆开，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用一部分木料做成了一个划船，然后把剩下的部分装在船上，顺流而下7英里后，漂到瑞士的巴塞尔，最后在瑞士博物馆，他把船拆开，又重新地组装成了一个木棚。“他感兴趣于物体的创造，关注的是事物是如何形成它们特有的存在方式，在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过程中，他重新主张人与之的关系。”泰特美术馆馆长雷切尔这样评价他的作品。当然，一如既往英国媒体批判家对于当代艺术的尖酸：“一个腐烂的木棚”； “可能他的胜利至少在推动原始木匠工艺上起到了推广作用”； “像中学里无趣的地理课题”……但不管怎样，塞纳河岸那艘用了一个月建造的船已经远航到当代艺术最具声望的特纳奖。

　　特纳奖：艺术的“奥斯卡”？

　　“特纳奖”是英国最权威也是争议最大的现代艺术奖项，设立于1984年，该奖以英国绘画泰斗威廉·特纳的名字命名，设立的目的是建立一个为年轻先锋艺术家的奖项，去促进公众对当代英国艺术新发展的讨论。自设立以来“特纳奖”越来越以追求先锋前卫而著称，并因其另类和反传统的艺术品位而备受争议。每年的“特纳奖”评选都是批评家的战场，甚至入围选手自身也参与到了这些对当代艺术的争论、怀疑和冷嘲热讽之中。

　　就在1984年的第一届特纳奖评选中，凭其自传体的印象派作品入围的画家马尔科姆·莫利就宣称，“特纳奖”像“赛马”一样“让人厌恶”。但最后他仍然获胜了，莫利对“特纳奖”的厌恶足以使他不参加颁奖典礼，却没有阻止他接受当时1万英镑的支票。杂乱不堪的床、大象粪便、烂醉如泥的绵羊……对于这“异端”频出的特纳奖，大众都经不住地问道：这是艺术吗？概念上的天才或者概念上的瞎扯，可能就在一念之间。如《每日电报》所议：“直到有人告诉你它是关于什么的，否则没有一样东西显示出意义，这就是典型的英国当代艺术的问题。”

　　如今4万英镑(约60万元人民币)的奖金，更显示了“特纳奖”在现代艺术奖项中不可动摇的地位，在今年12月5日晚上英国第四频道直播的特纳奖的颁奖晚会上，英国文化大臣大卫·雷米是这样开场的：“今天晚上，我是来给当代艺术的奥斯卡颁奖”。不同于2004年时的文化大臣基姆·豪厄尔斯对于特纳奖入围作品“冷酷的，呆板的，概念上的莫名其妙”评价，大卫·雷米用“智慧的，不可思议的，神秘的”正面词汇来称赞这些表现不俗的英国当代艺术家们。

　　2005：对绘画的遗忘

　　除了西蒙·斯塔林以外，今年还有其他3位获得提名的艺术家——画家吉莉安·卡内基(Gillian Carnegie)、装置艺术家吉姆·兰比(Jim Lambie) 和视频艺术家戴伦·埃尔蒙(Darren Almond)。

　　吉莉安·卡内基的落选，让很多传统主义者感到失望，也应该令博彩公司损失惨重，因为作为今年4位入围选手中惟一的女性，她是近5年来第一位以架上绘画入选“特纳奖”提名的艺术家，也是一直以来博彩认定的今年的热门赢家。吉莉安·卡内基的作品是明显的学院风格，绘画的主体也是传统的：风景、花束、日落，虽然她显然服从于印象派画法的惯例，卡内基还是挑战着已经建立的绘画语言，大胆地进行着对颜料、光、色彩和绘画技术的实验。卡内基在她的黑色油画系列中，我甚至怀疑她是否用画笔，那厚重的颜料直接涂抹上去，创造着像浮雕一样的安静的肖像。在这些充满感情的作品中，她把关注更多的带到了对于绘画的个性操作上。

　　艺术家、音乐家吉姆·兰比，一直以来是民间传闻的最热门的获胜者。他的作品是最像当代艺术视觉震撼力的一个：塑料胶带形成的黑白相交的充满迷幻的地板、滴着血的鸟、被重新拼凑的玻璃碎片……比起以往艺术家所选的材质(肮脏内裤，大象的粪便)，他所选的材料是一种相对处理过的平和，把现代生活的生命短促之物转换成鲜活的展品。

　　戴伦·埃尔蒙通过雕刻、电影、摄影和实时卫星传播去表达时间对于个体的影响。记忆——这个主题渗透在大量埃尔蒙的作品之中。《如果我有你》是一部循环播放记录短片，主角是艺术家寡居的祖母。自从丈夫20年前去世后，老太太再一次重游黑泽，那里是他们度蜜月的地方。漆黑的展厅里竖立着四面屏幕分别放映不同的内容：前方是一个喷泉，和着温和的钢琴声在黑暗中喷涌、正中间的孤独的祖母、右下角城堡舞场中一对翩翩起舞的夫妻的脚步、左下角吱吱作响的照明风车。埃尔蒙利用屏幕的放置制造出一个强大的象征系统，给观众带来无法名状的冲击：在爱和记忆的这个主题上，你不能独自对抗时间！

　　“这是一件严肃的事”

　　时间与空间，依然是本年当代艺术家们阐述的主要主题，西蒙·斯塔林花了一个月去把木屋修成木船，最终就是为了把它再度变成一座木棚——看上去有些荒谬，他希望借助这件作品“在这个每一件事都发生得如此高速的世界上产生一些共鸣”。埃尔蒙用年迈的祖母、孤独的舞步和吱吱作响的电风车隐喻着稍纵即逝的时间与不可避免的死亡。而艺术家本身又尽量避免做过多的注释，于是这些作品给人们留下更多的思考空间。

　　今年，和“特纳奖”评选一起举行的是一个叫做“为你自己作评判”的活动，在英国的三个主要城市：伦敦、曼彻斯特和爱丁堡的主要火车站都展示着这4位被提名的艺术家的作品。每一个路过的人们都可以在一块特别设计的留言墙上写下他们对于这个艺术的想法。这是第一次“特纳奖”将其元素搬出泰特展馆。英国的文化大臣这样称赞道：“每年的这么几天，不管你对艺术抱有何种态度，每个人都被看作是专家来对待，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当代艺术已经开始逃脱那种稀薄的艺术权威的循环，开始飞快的转向大众的广大的氛围之中。公众参与评判，也许，当代艺术正在从那种让人产生惊愕的艺术，向更加真实和严肃的方向走去。正如本年的“特纳奖”获得者西蒙·斯塔林在获奖之后所说：“我不喜欢被想成是行为古怪的人，这是一件严肃的事。”

　　注：“2005特纳奖当代艺术展”将持续到2006年1月22日，英国伦敦 泰特美术馆(Tate Britain)

　　2005特纳奖官方网站：www.tate.org.uk/britain/turnerprize/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