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的修辞和灵魂的诗篇

——读庞白散文诗集《唯有山川可以告诉》

　　庞白从《水星街24号》到《天边：世间的事》和《慈航》，再到《唯有山川可以告诉》，是一个水手到编辑的过程。水手的庞白，编辑的庞白，生活在一个叫北海的地方，那片辽阔的水域滋养了他文字的张力，那片古老的土地生长了他文字的深邃。他植根于山川，便是他新著《唯有山川可以告诉》的由来。
　　这是一本有关行走“美丽南方·广西”的散文诗。这片土地，没有离开就不是故乡，但那份情感也许比海水还要深。读到这本书，我想起他的朋友圈里有个“一切从简”的公众号。这似乎是他的日常生活。庞白真的是一个沉潜的写作者，一个转向内心的观察者。
　　极简，在庞白看来就是“两片云在山顶偶遇”。“最好是细雨敲窗的深夜，最好有一把坭兴壶，最好一个人，坐在灯下。”所有勾画出来的现场感，融合诗人内心的安静，很好地铺陈了属于散文诗的意境和灵动。这种语言的宁静而平和，足够饱满的张力，也足见作者掌控语言的能力。而营造出来的美，是沉静的，是悠远的。
　　在我看来，《唯有山川可以告诉》，关注的是人与自然、历史与现实。诗人通过自然与人性，物象与情感的交融，呈现出故土在历史和地理的纵深贯穿。
　　本书集地理性、文化性、审美性的统一。
　　我注意到，诗人庞白的这些篇章，都以精炼短小为主。如《即景》似一首小令或词，短小有味，语言优雅精髓，见一份恬淡。稍长的，也是分为几节，长短句相间，短句干脆利落，长句温婉有致，让读者阅读起来有种舒缓的感觉。有的如《聚散鸳鸯江》充满哲思，语言通透，心思通透，如《凌云（五章）》“不可言说的秘密，不再需要说出，甚至不需要明了”。有些句子又俏皮，如《九州，名字》“因此，不要问我的姓名，每一阵风过，我的名字都要更换三次”。庞白的散文诗大多用词纯情，写法自由娴熟。
　　在叙述的篇章中。有的起句往往大镜头，然后层层推进，浓墨重彩到某一个特写镜头。如《西山晚钟》。有的则是一瞬间的感觉，如《八角寨，山坳中》。有的则细细描绘，如《沧桑摇曳》诗句的味道越来越纯正，慢慢读，慢慢泡茶。有的又富有禅意，《药香中的金秀》“秋夜的星辰，即溶于灿烂，又闪烁出独特的光芒”，小心思，小句子，却具大禅意，大智慧。有的用一连串动词或形容词的排列铺陈，如《大山十万，经过人间》，见气势。“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掀起惊天激荡”，有些句子本身的描述就带着反差，读来跌宕起伏。
　　诗人擅长用引用、对偶、对比和反问等修辞格。《漫天的红色会说话》这样写道：“每一片叶子，都是一只行走的灯笼，它们噙着浓浓的欢乐，也提着薄薄的忧伤”，比喻新颖别致又兼拟人。又如《漓水之上，凌波微步，九马画山》“时光在漓江上似乎全是清脆、欢快、明亮的”，读来韵味十足。《雨落在所有的茶树上》“雨落在叶子上的声音，像羊在吃草”“我是多年之后，才确信茶树生长的声音，就是白马低头噘草的声音”。这样的句子在修辞的作用下，不但增强了想象，也使意境有了更深的境界。比如《大瑶山，红果子落下》，“我还要歌颂那个声音，漫天大雪一样，以最柔软的坚硬在背后推了我一把”。大瑶山是限定语言的场，而红果子则是景。既有视角效果，又有语言的深意。此外很多篇章中有引用，古今印证，增强历史感。
　　读庞白的散文诗，有极大的辨识度，他的语言是来自山川的，来自水域的，不是那种高蹈的虚无。是石头，是水，是云朵，或者是蔚蓝的，是漫天的红色。正如他的《触摸大海》所言，质感饱满，韵味丰厚。
　　无论是对大海的沉吟，还是对青山的行吟，都充满了性情，书写有温度，有风骨，有自己的美学旨趣。再加上个人幽微的体念，或聆听山川独语，或与自然对话，昭示出葳蕤的生命激情。以汉语的凝练和传神，对山川的感悟和描摹，来呈现事物的本质和时间的面貌，云淡风轻的诗性精神由此体现。诗歌的格局与气象也与诗人的品质相关。诗集以清爽明朗的风格传递汉语优雅传神的魅力。没有哗众取宠，没有华而不实。只有旖旎绝美的风景，只有诗人在草尖树隙或溪畔山巅寻梦。
　　日渐深阔的地方书写的意义和典范。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无论是结构和情感，都有自己的独特性，有艺术表达，有古典神韵和现代气质。抒情节制而内敛，大海山脉是词根，进入到诗人的内心，是诗人的生存背景。笔底的文字充满了灵动，一颗心随山水的搏动而搏动。对自然之美的赞美，对自然神性的敬畏。点染勾连，寥寥几笔，大音希声，大道至简。或直叙，或细描，有丰饶的诗境。
　　散文诗的最初创造者之一波德莱尔说过：“当我们人类野心滋长的时候，谁没有梦想到那散文诗的神秘，——声律和谐，而没有节奏，那立意的精辟辞章的跌宕，足以应付那心灵的情绪、思想的起伏和知觉的变幻。”庞白正是借助散文诗的优势描绘心中的故土广西。
　　读完诗人庞白这本《唯有山川可以告诉》，这是庞白的故土，其修辞在诗歌中，呈现的是高洁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