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失去中航油这样的企业，是“上市拯救国企”、“上市拯救银行”论让我们付出的代价，但愿这样的代价至中航油止
文 高昱
“如果再给我5亿美金……”
说这话的时候，陈久霖一定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刚做了一场噩梦。他相信自己还有机会重新创造那个临危受命、只身携21万美元赴风雨飘摇的新加坡创业、6年内将总资产做大到近30亿的商业奇迹。
但他显然没有这个机会了。这位新加坡上市公司中航油的总裁犯了一个可以与10年前英国毛头小伙里森搞垮巴林银行相提并论的错误。10年前，有数百年历史的巴林银行破产了，里森从监狱里出来后只能做剧院领位员；今天，由“打工皇帝”陈久霖一手创立的中航油等待着中国政府注资的希望或者破产的命运，陈久霖则在回乡向危在床的母亲告别后，走进了新加坡的拘留所。
陈久霖和中航油的悲剧，表面看与今年国际石油市场价格突变有关。今年7月，国际原油价格升高至每桶40美元左右，14个月上涨60%，陈久霖做出了油价将开始下跌的错误判断，大量抛空原油期货，然而，中航油的操作遭到了市场的严厉狙击。国际原油价格继续迅速蹿升，到10月26日接近每桶56美元附近。根据11月30日中航油正式披露的信息，因为国际油价今年10月猛涨，导致公司必须为未平仓的衍生商品盘口注入庞大的保证金，由于无法为一些投资性质的交易补仓，公司被迫在亏损的情况下结束部分交易盘口。 从10月26日至今，公司的累计亏损大约是3.9亿美元。公司也正在结束其余交易盘口，估计这方面的亏损约为1.6亿美元。亏损合计约为5.5亿美元。这笔在石油衍生商品交易中突然浮现的巨额损失，把曾龙游在天的中航油和陈久霖打下了地狱。
目前各方对这一事件的调查还在继续，但其恶果已经浮现。尽管诸多国内官员和企业经理呼吁媒体和公众应谨慎，不要把它标为“中国”事件，因为此前英国巴林银行和日本住友银行都用事实证明了金融衍生工具交易对任何国家的公司都构成潜在危险，但海外投资者对中国企业治理和信息披露标准的忧虑与日俱增，继续在新加坡股市上抛售中国相关类股票。截至12月8日，中国远洋运输(集团)总公司旗下新加坡上市公司中远投资的股价已经跌去17%。
投资者显然有理由担心，其他中国公司也有类似中航油的内部控制不严问题。中航油的此次事件非常不合常理。按照国家有关政策规定，中航油的期货业务只能对所采购的石油在期货市场上进行套期保值，这其中风险并不大，有业内人士计算出，即使中航油对国际市场油价走势判断失误，大量抛空原油期货，当油价从40美元涨至56美元，中航油不得不强行平仓，所需保证金也不会超过1亿美元。
因此，有调查者认为，中航油遭受5.5亿美元的损失，是因为它背靠中国航空煤油市场的垄断者中航油集团，所以还做了航空煤油期权产品交易。但按照正常的逻辑，中航油本来是一个专门进口石油的公司，自己并不产油，因此即使做期权交易，也应该是期权买入方，如果仅仅是买进看涨期权的话，按今年油价行情，本身也无太多风险，然而它却从事了只有国际产油巨头才做的业务——卖出看涨期权，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投机。
即便如此，有限的投机并不可怕，企业在风险控制的范围内进行投机在国际上也是“惯例”，可怕的是，中航油所有的风险防范措施都被人为突破，按公司风险控制规定，中航油期货业务损失的最大上限是500万美元。但显然，中航油内部的风险控制机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据一些媒体报道，陈久霖最后干脆是自己操盘，陷入标准的赌徒心态，既不考虑及时止亏，又不进行其他风险对冲，而是寄希望于有朝一日能挽回损失。中国期货业协会一位副会长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做的判断是：“他完全是疯了。”
不论是国家政策还是企业内部的风险控制机制，抑或是起码的商业逻辑，只要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能起到作用，中航油都不应该面临如此命运，都不应该是让陷入疯狂的陈久霖操盘数以亿计的资金。或许真的如里森《我是这样搞垮巴林银行的》里所写到的：“对于没有人来制止我的这件事，我觉得不可思议。”
当作为明星的陈久霖被誉为国企经理人标兵，当光鲜的中航油被树为中国企业走出去战略棋盘上的过河尖兵，更被超级垄断的母公司中航油集团频频用于自身存在合理性的佐证时，危机事实上已经潜伏了下去。中航油的年报显示，为了不断获得超常的发展速度，中航油逐步偏离了进口航油的主业，开始进行大量的石油实业投资和资本运作。2003年，该公司称，来自投资的回报已占公司税前盈利的68%，航油进口和国际石油业务贸易才各占16%，2004年，这种冲动促使了该公司大举进入石油衍生品市场。陈久霖或许是不错的企业管理者，但他却冒然闯进了风高浪急的期货市场，然而却没有任何力量约束他，阻止他发疯。
能力与权力有着很复杂的关系。一个人再有能力都会犯错误，但如果他作为一个组织的领导者，一旦权力失去了约束，他个人的错误就很容易放大为整个组织的错误，而使组织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在国外上市的中国国有控股公司越来越多，它们无一例外都有着完善的治理结构和风险内控机制，然而，它们的思路和作法并无本质变化。失去中航油这样的企业，是“上市拯救国企”、“上市拯救银行”论让我们付出的代价，但愿这样的代价至中航油止。
更多精彩评论，更多传媒视点，更多传媒人风采，尽在新浪财经新评谈频道，欢迎访问新浪财经新评谈频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