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赈灾考验 公民没有多少机会做出个性表达

　　-本报记者 吴海蔓 张杰(实习) 北京报道

　　1月6日，在海啸肆虐过后的印度尼西亚，联合国秘书长安南见到了中国总理温家宝。安南提到一件事情，一位6岁的中国沈阳小男孩把约为22美元的积蓄全部捐给了邻国灾民。这就是当今世界的赈灾语言——不谙世事的儿童的捐款跟温总理随机带来的16吨赈灾品份量差不多。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与政治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王逸舟觉得，中国需要熟悉这种语言，在首次海外大救援活动中，多展现出中国普通人的善意，而不单单是政府的政治意愿。这位国际关系问题专家半个月前刚刚从法国回来，在那里他听到一些对中国此次赈灾表现的挑刺的评论，主要针对中国赈灾方式，认为政府表现过多，而公民没有多少机会做出个性表达。

　　王逸舟先生说中国过去一直是被援助的对象，现在援助别人，而且赈灾规模这么大，角色转变过程中难免有一些不适应。中国的赈灾系统在过去主要针对国内，以政府赈灾为主，而此次国际赈灾同以往一样，政府虽起到重要作用，但最先行动的往往是非政府组织(NGO)，民间赈灾份量重，中国这方面经验还不多。

　　捐赠途径

　　1月5日北京下大雪，庞陈敏没有在下班时间离开。中国民政部救灾救济司内还一片忙碌。“民间援助印度洋海啸灾区救援协调办公室”就设在这里。庞陈敏任救灾救济司副司长刚一年的时间，即使在下班后，源源不断的电话仍旧打到办公室来，核实一些民间援助数据，因为温总理出发到印度尼西亚去参加国际赈灾峰会需要这些数据。当天，庞陈敏刚接到斯里兰卡驻中国大使馆官员的电话，使馆刚接到中国公民寄到使馆的捐赠物品，不知如何处理。

　　中国红十字总会以及中华慈善总会是中国民政部主要的捐款接受系统，庞陈敏已经意识到这两个系统很可能不会覆盖到所有地区，这将使一些民间捐款活动无法被监管。1月1日，民政部曾发出了《关于开展对印度洋海啸灾区捐赠活动的紧急通知》，指出其他部门和社会组织不得接受社会捐赠，已接受的捐赠款要如数移交至当地慈善会或民政部门。但庞先生仍然有些担心。

　　中国红十字总会在全国31个省份设有分会，中华慈善总会有160余家会员单位。在它们不能覆盖的地区，民政部各级下级单位，也就是设在街道的救援中心可以代表这两个机构。这些救援中心甚至直接与居委会工作都完全接轨，连居民小区中出现为海啸灾区募捐的倡议书都出自他们之手。各居委会有人负责宣传动员捐款，但没有资格接受捐款，只能代收，然后交给办事处，办事处出具专用发票，居委会把发票交给捐款本人，同时张榜公布。但CCTV东方时空网上调查结果显示，仍有19%的受访者不清楚捐助渠道。

　　目前接受捐款渠道有三个：邮局(现在政府对此实行汇费减免优惠)、专用账户、现场捐款。一位普通居民在居委会现场捐款时，可以通过红十字会这个系统(红十字会设立的募捐箱)，也可以通过民政部门系统。如果选择通过民政系统，往往由居委会负责动员、收款，交给街道办事处的民政科，然后继续上缴。北京市东城区北新桥街道红十字会一位工作人员表示， 在这个过程中，往往出现多次捐款、重复捐款现象，使居民负担重，产生厌烦情绪。

　　1月5日是元旦假日后上班的第二天，中国红十字总会的热线电话响个不停。一位在此工作了18年的员工说，红十字会从没有遇到如这次大规模的民间捐款对外援助活动。中国红十字总会副会长孙爱明向记者表示，现在总会仅有几十个人，最近响应党中央国务院号召，开始下乡送温暖活动，人手更加紧张，急需志愿者。

　　贡献爱心的掣肘

　　虽然庞陈敏认为对募捐工作的监管还不够，一些学者却认为被严格监管和控制的民间援助渠道，需要进行调整，释放活力。

　　2005年1月1日，广州中山大学行政管理研究中心教授郭巍青在听到对此次捐款是否放心的讨论后，撰写了评论《赈灾需要强大的公民社会》。他告诉记者，目前所有慈善渠道都由具有政府背景的组织控制，即使这些渠道非常廉洁，在缺乏竞争的情况下，仍旧不能保证这是一种高效的渠道。尤其是在善款如何最快送到、用何种方式送到、哪种工作方式损耗最小上，公民没有第二种选择。郭巍青也认为，由于所有善举都必须通过目前这种半官半民的渠道，使得一部分民间援助力量流失。

　　王逸舟对此有类似的看法，他认为此次海啸危机已经进入海啸外交层面，国际社会对中国有期望，除了中国政府目前组织工作很出色之外，还要看公民的表现。生活并不富裕的中国公民能主动募捐，而并非由于被发动被组织，这种力量就能特别打动人。

　　《中国发展简报》是份介绍中国NGO组织的双语刊物，该刊中文主编付涛告诉记者，除了中国红十字会、中华慈善总会等政府背景的NGO积极参与到这次赈灾活动外，其他NGO组织没有开展太多活动。这与过去中国经常是被援助国角色心态有关，也与他们的能力有关。

　　中国工商银行被中国红十字会、中华慈善总会选定为捐赠的开户行。许多网民反映捐款不易，对一个住在北京市朝阳区想要捐款的市民来说，他能在管庄、三间房、定福庄地区找到两个工商银行储蓄所、两个农业银行储蓄所、一个邮政局(可以办理捐赠业务)和一个北京市信用联合社，再远些还有一个工行的分理点(可以办理捐赠业务)。也就是说，在这个有两个街道办事处、下辖人口超过20万的地区，只能找到两个可以办理捐赠业务的机构。由于捐款账户是对公业务，工行只有在分理点才能代办捐赠手续，在网点多、营业时间长、双休日不休息的储蓄点反而无法办理捐赠。

　　这次募捐倡议正遇到元旦假期，银行对公业务不营业，很多募捐者到银行白跑一趟。其实，即使在节假日期间，以电汇或网上银行方式都可以方便地捐助，但这一点重要信息并没有被很好地宣传。

　　民间募捐

　　记者注意到，有些民间募捐活动并没有走严格的程序，但它们的确体现出一些灵活性。

　　2004年12月30日之前，北京银达物业管理公司员工中已有人提议为这次海啸灾区募捐。那时他们还没接到红十字会的倡议或通知。该公司公关部职员王鹏称，由于公司很早设立了红十字分会，经常参与赈灾活动，对这种方式的组织管理都很熟悉。12月31日，有红十字标志的透明募捐箱摆在了公司管理的物业东环广场的显眼位置，王鹏说所有箱子的钥匙都在红十字会手上。

　　同样，北京通州潞河中学也没有等红十字会或上级通知。该中学校长办公室梁女士介绍，这次赈灾募捐是一种自发行为，学校很早就把想法告诉了学生，倡议不仅在校内互联网上登出，而且在校门内一面大型电子屏幕上不断滚动。

　　走出国门的企业，比如中兴、TCL、联想和华为公司，这次也都体现出了国际公民的意识。TCL与联想都是通过中国红十字总会渠道捐赠；华为公司直接与4个受灾国总理办公室沟通，共捐赠了价值2000万元的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