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轶超:打碎阶层壁垒的新教育

张轶超:打碎阶层壁垒的新教育
2020年12月23日 16:23 新浪财经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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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浪财经讯  主题为“和而不同,思想无界”的 CC讲坛第40期现场演讲于2020年12月19日在北京举行。来自上海久牵志愿者服务社 第三届“全人教育奖”得主张轶超先生出席并以《打碎阶层壁垒的新教育》为题发表演讲。

  以下为演讲全文:

  2001年,我结识了一群孩子,他们生活在距离复旦大学不远的地方,上海市杨浦区江湾镇外来务工人员聚居区,那是一个随处都是简陋工棚、仓库、农民工、垃圾场、臭水沟的聚居区,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当时被称为农民工,而他们的孩子则被称为农民工子弟。我是从那时起成为一名志愿者,去给那些孩子上课的。直到今天,我是久牵这个公益组织的理事长,为上海的流动儿童提供各种课外教育服务。

  我记得刚开始去支教时有人曾经跟我说:“每个人刚出生时都是一张白纸,而你就是那只笔。但别误以为你是书写者,不,那个握笔的人不是你,而是命运。你也许可以让这些孩子多认识几个英语单词,拥有过一个漂亮的文具盒,但是,他们的命运不会因此改变。”那么,20年过去了,他们的命运又如何呢?

  这张照片是我在2006年拍的,这里面的孩子大多数我还都有联系。他们中有的在五星级酒店当点心师,有的在网络上创作着自己的小说,有的在金融公司做理财服务,有的在师范大学里学教育,还有的在美国IT公司编程……或多或少,他们都摆脱了命运的束缚,握住了自己的人生之笔,成为自己的书写者。

  某种意义上,你会震惊于这些孩子对命运的改变。记得我第一次到他们学校,发现所谓黑板是用黑漆刷在了白墙上,而教室里找不到一支完整的粉笔,全是粉笔头——这些粉笔头是老师叫学生跑到隔壁公立学校捡来的。我去到学生家里,他们住在临时搭建的各种简易棚屋里,也有住在用集装箱改装的箱房里。然而就在上个月,有个孩子告诉我说,她终于让她父母搬出了集装箱房,住进了小区。而她也从加拿大UBC毕业,即将开始作为宝洁管培生的职业生涯。

  这并非特例,在简陋的学校里学习,在拥挤的居室中成长,但是我所教过的大多数孩子,并没有像预言的那样步其父母的后尘,重复同样的命运。为什么呢?

  2001年起,连续五年,一个名之为“久牵”的志愿者队进入到了那些孩子的生活之中。他们带去了很多书,很多玩具,很多有趣的设备,他们在那片农民工聚居区带着孩子们去考察湿地,观察昆虫。每当我回忆,有两个场景总是会出现在脑海。一个场景是冬天,天文协会的志愿者带着孩子们在夜空中寻找金牛座的昴星团,看猎户座星云,或者数月亮上的陨石山。当温度不断下降,大家被冻的瑟瑟发抖时,大家会一起生起篝火,围着讲各种故事。第二个场景是在外滩,摄影协会的志愿者说想让孩子们看到另一幕从未见过的景象。他们竖起三脚架,教孩子们调好焦距,光圈,然后用延时曝光的方式,拍外滩夜景,尤其是那些轿车的灯,前灯形成黄色的一条条光束,而尾灯则是红色的一条条光束,当照片洗出来时,孩子们一个个都欢快的尖叫。就是这样,志愿者们跟那些孩子一起自由自在地成长着,这其中几乎没有补习,没有成绩,我们只是激励着孩子去探索这个世界,去发现内心的喜悦。

  2005年底,我看了一部电影:《放牛班的春天》,该影片讲述了在一个问题青少年学校里,新来了一个音乐老师马修。马修老师通过组织合唱团,让这些对生活对未来已经失去了希望的孩子重新燃起了对美好事物的渴望,重新燃起了追寻梦想的勇气。于是2006年初,我们就组织了一个三十多人的合唱团,觉得这会是件很美的事情。事实也确实如此。当时我们条件很糟糕,没有钢琴,只好找了台二手电子琴;没有排练地方,我们甚至去过棋牌室,或者干脆在马路边唱歌……当年5月,我们第一次演出是在上海中福会少年宫,这群“放牛班的孩子”唱了《童年》,《让世界充满爱》,《Heal the World》,当时孩子们的兴奋和喜悦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总之演出很成功,而且我们还因此幸运的筹到一笔10万元的善款。后来,“放牛班的孩子”先后登上过许多舞台演出,包括上海东方卫视的春晚,与姚明同台表演。在合唱团里,孩子们的潜力爱好、自信和梦想都得到了启发和释放。

  在此期间,有件事不得不提,2002年我从复旦毕业后进入一家私立学校担任国际课程教师,在那里我教的是一群都要出国读大学的学生。这些孩子成长在一个各种优质教育资源集中的教育环境里,毫无悬念,他们都将进入到世界名校就读,毕业后又会有光辉的前程。相比那些连在上海参加中考资格都没有流动儿童,他们是命运的宠儿。

  而我就走在这样两群孩子中间,在这两条几乎平行的人生轨道中间我看到了鸿沟!

  这条鸿沟的存在是可耻的,因为它使得站在鸿沟某一边的孩子仅仅是因为贫穷,因为户籍,就几乎是注定读不了高中,进不了大学,更不用说满足自身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求知欲,实现自身的梦想了。我经常会面对那些为子女的未来忧心忡忡的父母,他们坐在我面前,愁容满面,不停地自责自己没本事,没能耐,无法给孩子提供一个好的教育环境。他们不甘心,他们问为什么要因为自己没出息,就得连累子女得重蹈他们的命运呢?

  然而造就鸿沟的并非教育,恰恰相反,教育才应当是帮助人获得力量与勇气,使得每一个人都可以跨越其经济、身份的鸿沟,实现其自身价值的桥梁。

  2010年,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当时我听说有个叫做UWC世界联合学院的国际高中针对中国招生时,我就试着让久牵的学生去申请,但2011年只有一个来自安徽六安某个小村子叫王新月的学生申请,她是久牵最早的一批学生,也就是2008年就开始跟着久牵学习的。事实上,包括她父母在内,当时很少人相信会成功。但奇迹出现了,2011年4月1日,这个学生激动的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说她被UWC录取了。这个孩子她即将前往加拿大,那个她村子里从未有人去过,甚至连做梦都不会想到的地方读高中了。

  后来一位UWC的面试官来久牵访问,我就问他为什么要选择久牵的这个孩子呢,他说在面试的时候问了很多学生,你们将来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跑到国外去念书。大多数的孩子会回答,我将来想成为一个企业的CEO,或者说想成为一个科学家,想做一个医生、律师等等。但是当他问久牵的这个孩子的时候,她说我从小出生在农村,五岁的时候跟着爸妈来到上海,尽管她是在农民工子弟学校上课的,但是她意识到上海的这个教育跟她农村的教育不一样。她觉得造成目前的很多中国的问题的一个原因,是教育的一种不公平,教育的地区性差异。所以她希望自己能够在国外学习一些教育经验,回国来创办教育机构,去弥补这样一种教育不公平,去改变中国的教育。

  这个面试官说这个孩子是从自己切身的经历中,找到自己未来追求的目标,他期望不是一群只想追求世俗意义上成功的那么一群孩子跑到他们学校去。他们需要的是有社会关怀,想去影响世界的学生。

  后来,越来越多的学生跟随王新月的步伐考进了UWC,至今已经有11个。

  这些被UWC录取的久牵的孩子,相比那些来自重点中学的申请者们而言,成绩是垫底的,但他们最大的优势在于,虽然是农村流动儿童,却拥有了与城市孩子一样的视野与格局,我想这就是久牵的教育的价值和特点,在久牵孩子接触来自世界各地不同职业、不同国籍、不同思想的志愿者,他们看到了不公平,但他们会跳出来思考,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子?我能做什么?他们会产生去改变不公平与不合理的念头,就会变得有社会关怀,同时他们学习也有了主动性。

  因此,我仿佛看到了这两条平行的人生轨道出现了交集,那个看来已经固化的阶层开始松动。

  但是我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我觉得如果教育的目的只是实现阶层的跨越,那么,这是将教育工具化,将教育贬低为一种令人可以取得更多的财富与地位的工具。然而如果真的如此,那么教育也就充满着功利,失去它应有的力量。

  正如前面我所提到的,我在两个阶层之间的鸿沟上建立了一座桥梁,但我的目的并非是要通过久牵这座桥梁送那么几个打工子弟去到国外读书,那叫粉饰太平。那些成功跨越阶级鸿沟的孩子所证明的只是这样一件事:即他们与其他人一样,拥有进入学术殿堂继续深造的能力。而那些人为设置制度性的障碍,将更多的孩子挡在门外的人,他们应该为此感到愧疚,因为他们在扼杀每个孩子自由追求知识,自由探索人生的可能性。

  教育不应当成为固化阶级的工具,它也不应当是争夺上层阶级入场券的修罗场,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不仅仅对于打工子弟而言他们注定会被践踏在最底层,而且对于中产阶级的孩子而言,他们也毫无自由可言,从小到大都是被父母安排着一切,从幼儿园到高中乃至未来的大学,尽管在外人看来十分完美,但其人生不过是一个既定的循环罢了——努力学习不掉下去好保住自己所属的社会阶层地位。

  这难道不是又一种形式的固化?命运的固化!

  所以除了那些成功跨越鸿沟的久牵学生,我也想介绍两个看上去并不多么光鲜靓丽,但在我心中同样优秀的孩子。

  2002年,久牵刚刚开始的时候,有个比较内向的孩子常常来我这里借书看,她喜欢看小说,在久牵没看完,每次都会借回去看。我记得她回老家的时候跟我借了一堆书,说是回去看。后来她在老家考上了大学,还会给我写信,给我看她自己创作的散文、小说之类的。大学毕业后留在老家工作。突然有一天,她打电话跟我说觉得自己不喜欢那种天天记账的日子,她依然还保留着小时候的文学梦。于是我告诉他,曾经有人问诗人里尔克,自己喜欢写诗,但又担心写诗不足以令其可以谋生,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里尔克的回答是,如果你觉得不写诗就活不下去的话,那么就去写诗吧。

  后来我这个学生就只身一人来了上海,先是给公众号写软文,后来又在自媒体中写散文和时评。同时自己在进行文学创作,已经完成了两部侦探小说了。有意思的是,她的小说都是基于当年她在上海-老家两地奔波求学的经历,读来常常令我回忆其2001年上海江湾镇的景象。

  另一个孩子,他来自四川,从小就一直挺自卑的,因为他妈妈是个残疾人。有一次,久牵搞了一个小小世博会,在这个世博会上他扮演日本厨师,给其他同学做了很多寿司。他那个摊位是最受欢迎的,大家都跑过去吃他做的寿司。后来我们就跟他说,你既然喜欢做吃的,上海有很多烹饪培训的地方,你可以去试试。我们帮助他去找到了一个面包烘焙的培训机构。他现在在威斯汀大酒店里面做面包。记得他从小就特别向往去游乐园,后来上海迪斯尼在浦东建设,他就说等自己挣了钱要去玩。这个愿望当然最后实现了,就在他进了威斯汀后第二年,他跟同事一起去迪斯尼圆了自己童年的梦。

  无论是考上UWC还是读中专获得一技之长,久牵教育最具有竞争力的一点,就是我们能让每个孩子看到未来的更多的可能性,看到自己的特点,看到人生价值所在,找到最符合自己特性的那个可能性,而不是追求一个主流社会成功人士或者优秀人士的标准。

  久牵孩子们的故事很丰富,他们不是千篇一律得考上大学,或者千篇一律地成为技术工人,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他们都改写了自己的命运,他们找到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每年暑假,久牵就有一群年龄差很大的学生(也包括成年人)聚在一起,他们有的是从国外回来度假,有的是刚刚从公司下班,有的是打工子弟学校的小学生,有的还在中专职校念书,有的是超市里的营业员,有的是美国公司的软件工程师……这些形形色色,不同年龄,不同阶级的人,聚在久牵,可能是在玩三国杀,可能是在聊着去支教的安排,也可能是在激烈地讨论教育公平或中国经济议题。

  今天,“久牵”的学生不管是在国外发展,还是在国内做一个很平常的面包师、咖啡师、花艺师,他们之间没有阶级之分,或优劣之差,因为这些孩子,通过“久牵”的学习最后都找到了人生所热爱的东西。

  所以,教育的力量是将这样一种信念植入到每个孩子的心中:你可以自由地去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去体验世界的丰富与美好,去收获内心的充盈与愉悦。

  当教育做到这点的时候,人为建构出来的阶层壁垒也就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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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梁斌 SF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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