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财经专栏作家 金墉
就像在首尔街头的我的父亲,虽然以不同的方式,你们都面对着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不要害怕这种不确定性,去拥抱它,去利用它。不确定性意味着没有什么是预先确定的。
几位心理学家最近在《科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研究论文,他们发现人极其不擅长预测自己的未来。他们的研究显示,例如,一个典型的20岁女性对自己未来十年人生变化的预测绝不像一个典型的30岁女性对自己在20来岁时有多大变化的回忆那么激进。
换句话说,20岁的人对于自己在未来十年会有多大变化几乎没有概念。这种差异在受访者中一直延续到60多岁的人。
这项研究结果基本上也是我的人生故事。事实上,即使在我出生之前,鉴于我的父母所面临的重重障碍,事实上我都不敢预测我还会出生。
我的父亲在北朝鲜度过了他的童年,他在17岁那年偷越边境逃到韩国,离开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他的所有亲朋好友,离开了他所熟悉的一切。他身无分文。但他还是设法进了首尔国立大学牙科学院,后来成为一名牙医。
他告诉我,他口袋里只有一点点钱,常常只能买得起街上非法小摊贩卖的面条当午餐。有一次,他正在无照小摊旁边吃面,警察来了,警察赶走了小摊贩和他们的顾客。但我的父亲一边跑一边还在吃他的面,因为他知道他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再买得起一碗面。
我的母亲出生在中国上海附近的一个韩国侨民居住的小社区。回到韩国后,有一天,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祖母出去晾衣服就再也没有回来,她可能是被北朝鲜士兵绑架或杀害了。
随着战争的临近,我的母亲在15岁时成了难民,为了躲避战火,她背着她的小弟弟徒步走了200英里。幸运的是,她在南部马山市的一顶帐篷里得以继续学业。她是一个好学生,非常幸运地获得了美国一个秘密妇女学会提供的奖学金,进入田纳西州纳什维尔的斯卡里特学院。
通过几乎是无法想象的完全不同和不可能的路径,我的父母最终在纽约市的一次圣诞聚会上邂逅相遇,那次圣诞聚会聚集了几百名当时居住在美国的韩国学生。他们坠入爱河,在纽约缔结良缘,生下我哥哥,然后回到韩国。
我出生在首尔,在我五岁时我的家人搬回到美国,我们最终定居在爱荷华州的马斯卡廷,我的父亲开了自己的牙科诊所,我的母亲在爱荷华大学研修博士学位。
在上世纪60年代,受我母亲热衷于社会公正的影响,我们看到民权和反战运动从马斯卡廷我们家的客厅展开。你们可以想象,我们有着在爱荷华州一个小镇的经典的美籍韩国家庭中成长的经历,我们完全拥抱了在这个伟大国家中心地带的生活。
正如你们可以想象,在60年代和70年代爱荷华州的亚洲人并不多,但令人高兴的是,当时最受欢迎的一个节目是《功夫》,故事讲的是一个少林和尚,一半中国血统,一半美国血统,到美国来寻找他的美国父亲。
所以,虽然我们从深层意义上讲在爱荷华州属于外人,但至少爱欺负人的孩子不招惹我们,因为他们认为所有的亚洲人都会功夫。我在高中橄榄球队打四分卫,但别以为我们有多了不起,在我大四的时候我们是全国连败最长的队。一年又一年,我们一次都没赢过,有人说,我同学的爷爷们早就为子孙后代的连败打下了基础。
高中毕业后,我最终考进了布朗大学,有一天我尤其记忆犹新。我从普罗维登斯飞回马斯卡廷,我的父亲到机场接我,在我们开车回家的路上,他问我,“那么你想学什么呢?”
我说我对哲学和政治学很感兴趣。
我认为我可以改变这个世界,我在考虑从政。
我父亲打开车子的闪光灯,把车开到路边停下。
他转过身来对坐在后座上的我说:
“瞧,你只要完成了医生实习期,就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我的父亲十分懂得不确定性。他很清楚,一个人不可能知道自己最终会做什么,而且他很担心自己的成功有可能会使自己的子女没有机会深入理解从警察身边跑开、当然同时还要吃完剩下的面条意味着什么。他希望我掌握一门本领,他希望我能够有效地抵抗读完医学院、完成实习期和在生与死的情景中照顾患者的喜悦与残酷的现实。
我很感谢我的父亲。
到目前为止,我告诉你们说人生是不确定的,但你们已经了解了这一点。我真正想让你们了解的是,你们拥有大量的工具来直面这种不确定性,成就不平凡的人生,甚至超出你最疯狂的梦想。
就像在首尔街头的我的父亲,虽然以不同的方式,你们都面对着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不要害怕这种不确定性,去拥抱它,去利用它。不确定性意味着没有什么是预先确定的。不确定性意味着未来需要你们去塑造,用你们的力量,你们的意志,你们智慧的力量,你们同情心的力量。不确定性就是自由,抓住这种自由,带着它奔跑吧,别忘了一边跑一边吃点面条,你需要葡萄糖。
本文节选自世界银行[微博]行长金墉2013年5月3日在美国东北大学2013届毕业典礼上的演讲稿。刊载时略有修改。
(本文作者介绍:世界银行集团第十二任行长,医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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