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的正面趋势和政治挑战

　　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微信公众号kopleader） 专栏作家麦朴思（Mark Mobius，邓普顿新兴市场团队行政主席）

　　我们希望波兰领导人能意识到持续改革的必要性，以及民族主义情绪并非以经济增长、全球贸易和创新为代价。我们认为，波兰正处于有史以来最振奋人心的时期，虽然存在许多挑战，但对投资者而言也存在着更多机会。我们希望能挖掘该国更多的潜在机会。

　　我在1991年首次游历波兰，当时正是该国摆脱共产党执政后崛起的阶段。在那些日子里，华沙这座城市毫无生机可言，店铺橱窗空无一物，商店可卖的东西屈指可数。城市中心坐落着最高（至今仍是）的建筑物——“以约瑟夫-斯大林之名的科学文化宫”，高达231米，是前苏联赠送的，斯大林的名字后来被移除。许多人说这座让人叹为观止的建筑物采用哥特式塔楼是仿照莫斯科的类似建筑，配上精心装饰的尖塔和大型雕像，像极了一个婚宴蛋糕。如今的华沙是一座生机勃勃的现代化城市，摩天大楼林立在地平线上，而且有许多为居民和游客提供便利的设施，包括很多我们熟知的连锁酒店、咖啡店、餐馆和零售商店。

　　近年来，波兰已成为欧洲发展最快的经济体之一；2015年其国内生产总值增长3.6%，预计2016年的升幅相似。注1 波兰的就业市场持续改善，工资水平不断提高，从而刺激家庭支出。失业率创下自2008年以来的新低，而且政府为有孩子的家庭提供补助，这可进一步刺激消费者开支。这从到处都强调儿童照看和教育即可见一斑。在最近的波兰之旅所参观的一间购物中心里，我注意到每层楼均设有儿童科普/玩乐的区域；其中一层楼提供了不完整的大幅拼图，孩子们可以思考如何将其拼凑完整，而另一层楼则展出着史前生物（恐龙模型），可供儿童玩乐。

　　尽管全球市场在英国民众六月投票脱欧后表现出震惊，但我认为英国脱欧的决定对于波兰和欧洲其他新兴市场而言可能是一丝希望。新的贸易壁垒可能令部分总部设在英国的公司——尤其是制造业的公司——搬至仍为欧盟成员国并可提供更为有利的贸易协议和较低廉的劳动力成本的国家，例如波兰、匈牙利和捷克。对于在英国居住和工作的波兰人而言，因“脱欧”阵营支持者的反移民言论，他们的未来有些许不确定。据估算，这些工作者每年向波兰寄回约10亿美元（9亿欧元）。注2

　　波兰民族主义的兴起

　　一般来说，英国脱欧可能导致的一个令我担忧的结果是全球贸易和在全球范围内所作的改革努力将付诸东流。随着雅罗斯瓦夫-卡钦斯基领导的民族主义政党——法律与公正党重新掌权，波兰政治局势蒙上一层阴影。卡钦斯基是波兰前总统的孪生哥哥，后者于2010年在俄罗斯斯摩棱斯克降落的飞机失事中丧生。波兰人民对自己的独立性和身份感到极为自豪并备加爱护，而民族主义已在法律与公正党的统治下愈演愈烈。民族主义的兴起不是波兰的专利——英国脱欧的结果就是这种浪潮扩散的明显迹象。民族主义情绪升温可能带来全球贸易下降的棘手问题，而政客们表现出的孤立主义立场可能会导致更多促增长政策和私有化努力的改革遭到延迟。这令我们感到担忧。

　　我读过的一份波兰报纸上的民意调查显示，55%的受访者认为卡钦斯基实际上统治着波兰，尽管他并无正式担任政府职位。据说他是一个提倡怀疑主义的人，而且极度不信任波兰的邻国和之前的占领者。新政府亦被指控操控大众媒体、情报部门和其最高法院。卡钦斯基强烈的民族主义可能源自于他青年时代所处的历史环境。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华沙85%的建筑物被毁，而卡钦斯基在其成长阶段感受到了前苏联的压迫和被迫实施共产主义的恐怖。他和他的弟弟为莱赫-瓦文萨工作过，而瓦文萨是团结工会领导人，推动了波兰共产党的瓦解。孪生弟弟的离世似乎仍然重重地压在卡钦斯基心头，据报道他每逢周六和其他重大事件发生之时便会到弟弟的坟前祭拜。

　　政府暂停被认为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银行业、保险业和能源行业公司所涉及的私有化努力，证明了波兰日趋明显的民族主义立场。我们认为私有化努力是波兰之前经济成功的关键。政府也修订了公共采购制度，这对本土公司有利，但可能会引起其他欧盟成员国的担忧。为努力保护具有重要意义的煤矿开采行业，波兰政府也放松了与碳排放水平有关的能源政策。

　　波兰的新政府提议采取措施，通过引入针对银行资产的新税项和针对以瑞士法郎计值贷款的贷款转换计划（此计划将强制银行将这些贷款转换为波兰兹罗提），以增强政府财政状况。据估计，波兰现有超过50万个家庭持有有关贷款，因此，转换计划加上新的银行征税可能会导致银行业付出高昂开支。多年以前，多家银行向客户提供以瑞士法郎计值的房屋贷款，由于利息极低，这对于房屋购买者而言吸引力十足。那时候，我们认为这是失策之举，并警告，对于收入仅以波兰兹罗提计值的客户而言，如果汇率发生变动，那么这种做法将会是危险的。果不其然，兹罗提兑瑞士法郎下跌，而很多房屋拥有者则陷入困境。由于无法还款，很多人痛失家园。从那以后，政府时常关照持有房屋贷款的民众，并采取措施促使银行承担风险。

　　此外，波兰推出全面的退休金改革计划，旨在废除私营退休基金制度并转移大量资产至个人退休账户，部分结余将由一个国家实体管理。欧洲委员会密切关注波兰的改革计划，并强调成员国的退休金制度应是“合适、安全和可持续”的。让人感到担忧的是，部分长期退休金资产可能会被用于为政府若干议程提供资金。

　　兹罗提的走强肯定会引起像我们这样身在波兰的投资者的担忧，而另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是欧洲的难民危机。尽管波兰上届政府已经同意欧盟的难民重新分配计划，接收7000名难民，但新政府对此行为感到强烈不满——较为讽刺的是，在英国工作的很多波兰人如今正担心他们可能会被遣送回国。

　　近来欧盟委员会已对波兰的部分做法表示忧虑，包括某些行为缺乏对“法治”的尊重以及新颁布的媒体法，其中新媒体法允许政府任免公共媒体机构的主要电视和电台领导，这将限制言论自由。自2004年加入欧盟以来，波兰已受益于数十亿欧元的补助和贷款，用以改善基础设施。因此，与欧盟的关系对波兰而言仍很重要。近期，欧盟已经拨款支持波兰的创新和增强其竞争力。2015年，欧盟委员会采纳波兰“智慧型增长”执行计划（2014-2020），将投资86亿欧元促进经济增长。注3 该计划强调加强研发活动，促进中小型企业开发新理念和提高竞争优势。似乎是为了缓解欧盟的忧虑，新政府承诺仍会致力于遵守欧盟的财政规则，即维持财政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低于3%，以及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低于60%。

　　波兰的政治环境已引起评级机构的一些担忧。2016年1月，标准普尔下调该国的债务评级，2016年5月，穆迪投资者服务将波兰的主权评级展望由稳定下调为负面，但仍维持A2的长期评级。7月15日，评级机构惠誉确认维持波兰的信用评级于A-不变。惠誉在新闻稿中重点指出，波兰国内生产总值数据强劲显示经济的宏观基本面稳健。注4 惠誉预测，2016至2018年波兰的国内生产总值增长将维持在3.2%至3.3%水平，其认为这将主要受私人消费所支持。注5

　　波兰自下而上的投资机会

　　尽管整体政治环境面临各种困难，但作为自下而上的投资者，我们的任务是找到能够在任何既定环境下生存和发展的公司。今年春天，我们有机会参观波兰的多家公司，并发现以下五种具吸引力的经济趋势，从而让身为投资者的我们保持乐观：

　　? 消费市场快速增长

　　? 基建明显改善，其中道路的改善将增加汽车和卡车运输的使用量

　　? 日益重视通过科技和投资来提高质量

　　? 有关银行的政府政策导致银行信贷收紧

　　? 波兰企业越来越国际化，很多公司的业务已扩张至欧洲其他国家，甚至是欧洲以外的国家

　　我们在波兰参观的第一家公司是一家专注于汽车车队管理的汽车租赁公司，接待我们是其经理。他们谈到上述消费市场的快速增长和基建两个主题。这些经理告诉我们，在波兰，拥有500名或以上雇员的公司中，仅有约10%的公司使用汽车车队管理服务，而在西欧这一比例接近50%。许多租用他们公司汽车的人最后都将所租汽车购买下来。因此，该领域的增长前景看起来十分理想。

　　我们也参观了该地区一家最大的炼油厂。虽然波兰财政部在该公司拥有大量股权，但该公司股份在波兰证券交易所上市，由多个当地和外国投资者持有。该公司是国有企业私有化的成功案例，其不仅走出国门，还利用欧盟的机会发展自身。

　　我们参观的另一家公司拥有一项红外探测器创新技术，这项技术可以用于军事、铁路、汽车、空气质量检测和医疗等多个行业。该公司实施一项策略以降低每个探测器的平均价格，极大地增加了销售量，提高了该技术在新行业的应用和普及。一个有趣的应用是检查机器部件的温度以发现任何机器的损坏部件（缺损部件的温度更高）。另一个应用用于医疗，检查人体组织的炎症状况指标，从而可能尽早发现癌症。

　　我们也参观了一家小型创新银行，该银行正在考虑收购其他银行，以取得成本和收益协同效应。该银行是欧盟一体化影响的例子，其于二零零八年由一家意大利集团公司成立。由于波兰政府强烈表明，其将不允许银行将银行税项成本完全转嫁予消费者，因此管理层称他们的最大挑战是新银行税项，其中三分之一将必须直接由银行提供。

　　我们参观了一家饭店运营商，该公司正在不断将业务拓展至东欧其他国家以及西班牙，甚至是中国。管理层表示，由于政府实施平民主义措施将钱交到居民手中，未来的增长潜力强劲。

　　同样是消费领域，我们参观了波兰一家主要的家具制造厂。波兰的家具行业有着深厚的传统；波兰是欧洲第三大家具制造国，家具的出口销售名列世界第四，其中家具出口占波兰国内生产总值的约2%。注6 我们所参观公司的产品是待组装的家具。当我们参观该公司的工厂和车间时，现代化的设备和先进的设施令我们印象深刻。有趣的是，他们的一名主要客户是我们熟知的一家南非集团。

　　该公司指出欧盟的污染条例是他们业务的一项考虑因素。越来越多的欧洲消费者寻求不含有害物质的家具，该公司致力于广泛采用不产生甲醛的新型碎料板，以满足该要求。我们问到在家具行业与中国竞争的情况，但公司高层告诉我们，中国制造商通常从接单到交付花费约三个月，而他们只需要约一半的时间。此外，他们告诉我们中国制造商的价格优势不如以往。

　　波兰人喜爱庆祝，啤酒和伏特加历来是庆祝活动必不可少之物。我们参观了伏特加和其他烈酒（包括比特酒、白兰地和朗姆酒）的制造厂。由于波兰和捷克的增长前景有限，经理告诉我们其将在欧洲其他地区和全球范围内进行收购，这是波兰公司走向国际化的又一案例。

　　我们希望波兰领导人能够意识到持续改革的必要性，以及民族主义情绪并非以经济增长、全球贸易和创新为代价。我们认为，波兰正处于有史以来最振奋人心的时期，虽然存在许多挑战，但对投资者而言，也存在着更多机会。我们希望能够挖掘该国更多的潜在机会。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1． 资料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经济展望》数据库，2016年4月。不保证任何估计、推测或预测会实现。

　　2． 资料来源：波兰央行；汇款数据截至2013年。

　　3． 资料来源：“欧盟将向波兰投资86亿欧元区域资金以促进创新，”欧盟委员会新闻稿，2015年2月。

　　4． 资料来源：惠誉评级机构新闻稿，2016年7月15日。

　　5． 不保证任何估计、推测或预测会实现。

　　6． 资料来源：欧盟统计局，2015年数据。

　　(本文作者介绍：邓普顿新兴市场团队执行主席，40余年环球市场投资经验，全面负责邓普顿新兴市场的研究和投资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