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财经纽约站记者、评论员 孙思远
在对冲基金行业，收费高意味着质量好，收费低则代表质量差。“我们就是要打破这样的成见。”王昊昊与武文全曾在全球最大对冲基金桥水(Bridgewater)工作，离职后他们在华尔街创立了一家不收费的对冲基金，力图打破行业暴利垄断。
打破华尔街暴利垄断的华裔小子约见王昊昊(Howard Wang)和武文全(Robert Wu)的地点是纽约中央车站附近的耶鲁大学俱乐部。七年前，王昊昊从耶鲁大学经济与数学双学位本科毕业，成为一名在华尔街工作的常春藤毕业生。尽管离开母校多年，王昊昊对耶鲁大学一直感情深厚。这家专为耶鲁纽约校友开设的俱乐部也常被他当作临时会客室，约见重要客户与朋友。
2013年11月，王昊昊与武文全创立了可为基金(Convoy Investments)。尽管刚起步不久，这两位华裔年轻人却惊动了彭博、商业内幕等美国知名财经媒体。除了他们曾就职于桥水基金(Bridgewater)的职业背景，更吸引媒体们关注的是——与大多数对冲基金不同，他们的基金不收取绩效费(Performance fee)，仅收取1.25%的管理费。
可为基金（Convoy Investments）在对冲基金行业，标准的费率结构是“2+20”——即收取投资者2%的管理费，外加20%的利润提成。但不少业绩出色的对冲基金采取了更加激进的费率结构，例如，史蒂夫-科恩的赛克资本(SAC Capital)收取3%的管理费，外加50%的绩效费；詹姆斯-西蒙斯的文艺复兴科技公司(Renaissance Technologies)收取44%的利润提成，管理费则高达5%。
带着好奇，我拜访了这两位华尔街的年轻华人。
王昊昊的老家在湖南长沙附近，10岁起他就跟随父母移民美国。如今的他听得懂中文，但已不太会用中文与人交流。次贷危机爆发的前一年，王昊昊从耶鲁大学毕业，进入对冲基金艾灵顿(Ellington Management Group)工作。入职仅八个月，突如其来的次贷危机引发了华尔街的裁员潮，王昊昊也未能幸免。
比起王昊昊，武文全的背景更偏技术——他从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本科毕业，主修经济与计算机双学位，后留学瑞典获经济学硕士学位。“我14岁就来美国了，老家是山西的，但不是煤老板。”武文全笑着说：“我父亲是中国最早赴美留学的大学生之一。”
2007年，从瑞典留学归来的武文全加入了华尔街对冲基金桥水，任职软件工程师。直到此时，他与王昊昊还互不相识。2008年金融危机来袭，华尔街哀鸿一片，王昊昊从艾灵顿离职后，奇迹般获得了桥水的青睐，成为投资团队的一名分析师。自此王昊昊与武文全成为同事，为二人之后合伙创业打下了基础。
谈到当时的情况，王昊昊仍倍感幸运：“那段时间华尔街投行和对冲基金纷纷裁员，桥水是唯一一家对外招聘的公司。他们在金融危机期间的业绩非常出色，我入职的时候公司才不到300人，到2010年就已经超过800人了，这也是桥水在短时间获得巨大成功的原因。”
桥水的名字在对冲基金界可谓如雷贯耳。作为全球规模最大的对冲基金，桥水2014年的资产管理规模(AUM)达到了惊人的1530亿美元。基金创始人雷-达里奥(Ray Dalio)更是华尔街公认的教父级人物，曾被美国《时代》杂志评为全球百位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
千亿美元桥水基金创始人雷-达里奥（Ray Dalio）“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从桥水离职？”我反问道。
“桥水的规模已经太大了，客户基本饱和，不再接受外部投资，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王昊昊答道：“另外，虽然我很喜欢桥水的工作，也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我们还是想自己出来做点事情。”
“不收费的对冲基金，你们又是怎么想到的？”我继续追问。
“在资本市场里，真正创造价值的人是会得到回报的，只是回报的方式各不相同——你可以通过收取高额的费率来获得回报；你也可以通过经营一个长期可持续的生意，积累更多忠实客户，慢慢发展壮大。”王昊昊对我说：“相比厚利少销，我们更愿意通过薄利多销去影响更多人，把生意长期持续下去，这是我们选择的商业模式。”
在华尔街，可为基金并非首家低费率的对冲基金。根据对冲基金研究集团(Hedge Fund Research)统计，华尔街有约3%的对冲基金收取不到1%的管理费，有些甚至完全不收取管理费。但那些零管理费的基金，通常会收取15-20%甚至更高的利润提成。可为基金选择不收取绩效费，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开创了行业先河。
“你们打破了行业规矩，各方的反应如何？”我问他们。
“一方面，不少人非常支持我们的模式——投资者需要高质量、高回报的投资渠道，同时具备很强的流动性，大家对这样的产品期待已久，这也是未来基金行业的趋势。我们这么做是在推动这个趋势，因此有很多人欣赏和支持我们。”
王昊昊话锋一转：“但另一方面，也有很多人质疑我们。资产管理行业有很多不透明性，某种程度上，这个行业与奢侈品行业很像。比如，你去买一个很贵的皮包，大家会觉得价高的质量就一定好；但如果是便宜的皮包，大家多半会怀疑它质量是否有问题。所以，当我们的基金不收取利润提成的时候，很多人会持怀疑态度，认为我们基金可能存在问题。”
但对这样的疑虑，王昊昊和武文全并没有太过担心。在资产管理行业，业绩才是衡量真理的唯一标准。根据巴克莱对冲基金指数(Barclay Hedge Fund Index)统计，全球2902家对冲基金2014年至今平均回报率为3.52%。截止2014年8月31日，可为基金的年回报率已达到12.6%。
作为桥水基金的前员工，王昊昊和武文全继承了全天候(All weather)交易策略的精髓。该策略由桥水创始人雷-达里奥1996年首创，其核心观点是只要风险系数分配均匀，在各个经济阶段正确配置资产类别，无论外部环境如何，都能战胜市场。凭借此策略，桥水在过去几十年取得了辉煌的业绩，其全天候策略产品的资产管理规模也达到了750亿美元。
“我们离职的时候与桥水签订了2年的竞业禁止协议(Non-compete Agreement)，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两年前就已离职，直到现在才开始对外募集资金。”王昊昊介绍道：“我们运营的时间并不长，基金短期的表现受市场影响比较严重，也会有很多随机性；虽然我们对自己的策略很有信心，但能达到当前的收益率有一定运气成分。我们长期的收益率目标是10%左右。”
“如果未来可为基金获得很好的收益率，比如40%，你们会考虑提升费率吗？”我试探性地问他们——毕竟，如果免收利润提成只是短期的营销策略，可为基金与其他基金就没有太大区别。
“不，就算基金的收益率超过40%，我们也不会提升费率。”王昊昊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因为我们给投资者的承诺里除了上涨空间，也有下行风险。一时为投资者带来高回报，并不能成为我们提升费率的理由。否则的话，那些亏损的对冲基金就不应该向客户收一分钱。我们保证自己做到最好，给投资者带来最佳的投资机会，但我们不能保证上行或下行的收益和风险。”
“所以你们的最终目标是什么？”我问出了这个酝酿已久的问题。
“我们的最终目标是运营一支规模庞大的基金，影响更多的人；让投资者付出较低的成本，获得较高的回报，为他们创造价值。”王昊昊直言道：“对于我自己来说，赚钱当然也很重要，我想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但如果能达成第一个目标，第二个目标也肯定能达到。”
“至于更高的目标，我们希望把对冲基金行业引领到一个全新的方向。现在外界对我们行业的印象并不好——收费高昂、暴利等等。我相信通过低费率基金打破暴利垄断，可以帮助改善行业形象。此外，我们也在做一些其他的尝试，比如帮助公益组织和资金不足的养老基金免费管理资产。”
为穷人提供无偿的理财服务可为基金将资产管理总额的25%留给了公益和慈善组织，这意味着王昊昊和武文全每管理100万美元，就有25万美元是为公益组织无偿管理。他们坚信这么做有助于提升行业形象：“这就好比，大家也许不喜欢律师，但至少律师也会为穷人提供无偿服务；我想金融行业没有理由不这么做，为穷人提供无偿的理财服务。”
在可为基金的两位创始人看来，对冲基金行业已经出现低费率的趋势，只是还没有人愿意公开宣称自己是低费率基金：“因为低费率会让人们对基金的质量起疑。但只要相当一部分市场参与者这么做，整个行业就可能随之改变。我们相信，资产管理行业是一个社会重要的组成部分，我们希望把行业往更好的方向推进。”
(本文作者介绍：华尔街的媒体人，供职于新浪财经纽约站。互联网金融千人会(IFC1000)华尔街分会执行秘书长。毕业于美国南加州大学经济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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