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反腐之中国保监会的战场

　　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微信公众号kopleader）专栏作家 邓立君

　　从今往后，保险系资金作为金融市场的参与者，角色是否会发生重大变化？目前的初步结论是大浪淘沙之后回归平静。在监管风暴之后，保险机构仍然有它机制的优势，并发挥它的活力。

　　保险机构在资本市场一度是非常低调的。曾几何时，人们对保险的印象就是——请别来烦我。即使股票市场的参与者，大多也只是知道有保险的资管部门，是不太起眼的买方机构，况且它们大量的资金在委外给公募基金操盘。

　　记得很多年前参加中国平安的股东大会，当时就有股东建议中国平安学巴菲特的伯克希尔。董秘很冷静地回答，保险资金投资权益类占比不能超过20%，股票和基金分别占比不能超过10%。有点尴尬，我们知道，巴菲特用来做长期投资的资金，主要是财产险的浮存金，而不是寿险。

　　传统保险公司在权益界的投资，从来都不是主角。但是从2015年宝能旗下前海人寿举牌万科，挑起“万宝”之争开始，保险从一个让人敬而远之的“销售”和“卖方”角色，摇身炸裂成为超级赛亚人。

　　2015和2016两年间，包括安邦、前海、国华、阳光、华夏在内的多家保险公司合计举牌近两百次，涉及近百家上市公司，合计耗资近2000亿元。可以说基本上这两年的A股就是险资在玩，其他的参与者都是陪练。

　　所有人在惊呆了的同时，发现自己对这个曾经低调小众的保险资金的运用政策一脸蒙蔽，以及这些人到底什么身份，以及如何能把资产规模迅速做到这么大，脑子里面只有问号。再一问身边有没有人买过这些公司的保险，朋友圈表示就没听过这些保险公司的名字。

　　另外一边，传统险资如人寿、人保、平安、太保，完全没事人一般，继续卖保险，冷静的令人匪夷所思。

　　相比传统的险资，我把新生代的险资大鳄称为“伪险资”。首先，它们运营模式与“保单产生投资需求、投资以保守为主”的传统寿险经营模式不同，新型险资是“投资驱动负债”模式，即有了投资计划之后，再销售相应的保单以获得资金，其中主要依靠万能险为主的中短存续期产品，而投资对股市更加倚重。而这种中短期的资金用来做相对长期的举牌资金，更有甚者在谋取上市公司的控制权，本身就存在“厚德载物不能”的天然缺陷。第二、高杠杆的使用证明了大部分不属于自有资金；第三，前两点加起来就可以看出它们图谋不轨——根本就不是来好好聊天，而是来搅局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镜头回放。参过军、打过仗、负过伤且酷爱文学的项俊波，在2011年10月上任保监会主席。上任之后，他开始了各种紧锣密鼓的调研。比如，2012年3月，项俊波在视察阳光保险后给予高度评价，指出“阳光在非常困难的情况下起步，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取得了骄人的成绩，跻身于全国保险行业前八很不容易”。

　　他12年6月，保监会集中推出13项新政放开险资投资。开闸融资融券、金融衍生品、银行信托证券理财到增加境外投资工具，只要是业内所有能想到的投资渠道，都在新政中对险资放开。而以安邦、明天为代表的“伪险资”们，每一步都踩准了政策的节奏，甚至提前布局，一旦政策之门打开一条小小缝隙，它们就闪身而入。

　　伪险资手持巨额杠杆资金来到二级市场，就像越狱的逃犯闯进女儿国，对村里的弱女子们（民生、招商、万科、南玻、格力等）上下其手，毫无怜香惜玉的素养，吃相极其难看。

　　这彻底的激怒了手持尚方宝剑的证监会主席刘士余。对险资这样的野蛮一族，他并没有保持君子姿态，一改他在新股发行等政策“只做不说”的风格，用令人惊愕的骂街语言来斥责妖精和大鳄。现在回过头来，那时他并没有虚张声势，而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会很快看到“伪险资”的末日。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早在2016年3月12日“一行三会”联合记者会上，中国保监会主席项俊波公开表示：“保险资金举牌上市公司股票是二级市场正常、普通的投资行为。”就在大家期待着保监会如何去反击刘主席的时候，画风突然180度转了——项俊波反手打自己的儿子来了。

　　2016年12月12日，保监会办公所在地鑫茂大厦北楼302会议室，项俊波对着保监会处级以上干部与各家险企负责人发表了近100分钟的严厉讲话。他表示，作为金融监管部门，保监会肩负着促进行业发展的职能，但是必须要把主要精力放在监管上。

　　当月，保监会叫停宝能集团前海人寿万能险。2017年2月，保监会列前海人寿险资违规六罪状，宝能集团董事长姚振华被禁入保险业10年。

　　保监会在2016年末对险资政策的大幅转向，其实也意味着对项俊波主掌保监会以后“新政”的否定——此时的保监会已经不再是项俊波的保监会了。4个月后，中纪委官网发布消息，项俊波涉嫌严重违纪。

　　所有新政下崛起的“伪险资”遭到清算，包括北大天才金融玩家、明天系的肖老板，和本事通天的安邦吴老板。二人相继梦断中途，这让吃瓜的群众更是面面相觑。神仙们碍于情面，平常打架的时候都是穿着西装的。但是一旦遇到生命危险，难免会露出马脚吓到凡人。

　　后来安邦和财新的官司，双方都打着法律的旗号，但是明白人都知道，在中国，法律只在大气层以内适用，超出这个高度，就是另外的规则在主导。

　　项俊波、肖建华以及吴晓辉的口供一定会让中国金融体系里的很多要员们寝食难安。随着银监会主席助理杨家才落马，后面还要栽跟头的可能包括国家外汇管理、人民银行的非常高级别的人物，和前文中重点提到的相关公司的高管。

　　自此，以证监会刘主席和财新胡舒立为代表的纪委派占压倒性优势——想起安邦期初的强硬，这个结局并非一开始就是那么清晰明了的。

　　新华社几乎隔两天就有新的老虎被拿下的新闻。其中，7月5日，人保集团副董事长、总裁王银成被“双开”。第一条罪名之中，有两点让人印象深刻——对抗组织审查、信仰迷失，搞迷信活动。

　　此时，不仅“伪险资”们被整顿，传统保险公司似乎风雨飘摇。同时也预示着一行三会中，最后的战场保监会战役也已经接近尾声。

　　保监会5月5日下发监管函，对安邦人寿“安邦长寿安享5号年金保险” “安邦e起赢两全保险（万能型）”等产品采取不予备案并立即停止使用的监管措施，并禁止安邦人寿三个月内申报新产品。

　　这直接等于判了安邦死刑。安邦人寿1月至5月的原保费收入为852.58亿元、777.96亿元、243.53亿元、13.44亿元、0.57亿元——雪崩式坍塌。

　　在“伪险资”倒下去之后，传统保险公司的股价却开始了高冷的表演。从今年4月初开始截止到今日，中国平安、太保、中国人寿累计涨幅分别达35.9%、25.71%、和9.26%。

　　中国保监会主席的位置仍然空缺，相信顶层对这一重要金融领域，仍然会空前高度的重视。而接替这一职位的，可能会是让人充满想象的要员，答案将很快就会揭晓。

　　关注了“与君择道行”公众号的朋友半夜收到一张没有文字的图片推送。没有发出去的文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从今往后，保险系资金作为金融市场的参与者，角色是否会发生重大变化？目前的初步结论是大浪淘沙之后回归平静。在监管风暴之后，保险机构仍然有它机制的优势，并发挥它的活力，积极理性的参与到中国金融市场、包括二级市场的投资。

　　我一个好朋友，负责保险投资的基金经理，前两天发了朋友圈，我用他的话来结束本文。

　　“以33.8%的收益结束了上半年，赚的也就是一个“守拙”的钱。从公募到险资，投资的条件约束约束虽不同，但其本质是一样的，只要机制合理，我还是更喜欢险资的投资环境一些，毕竟能够抛弃浮躁，可以做到更加平静与从容……”

　　(本文作者介绍：君择控股董事长，个人公众号“与君择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