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驻澳大利亚特约撰稿人 王阳
Vivian从广州,Linda从成都,Joey从深圳,在最近的7年中先后移民澳大利亚。每一年,数以万计的新人和她们一样,循着技术移民、投资移民、婚姻移民这三种途径,到澳大利亚这块温暖、宽容的移民圣地开始了新的生活。她们为什么而来?经历了什么?与过去相比,生活好了还是坏了?
Vivian: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2012年,从广州移民澳大利亚前,Vivian和爱人,一个是通信工程师,一个是软件工程师。
他们都在外企工作,年收入大概为税前50、60万——“你知道的,这是一个尴尬的阶层,很多东西你看得到、够得着,但常常搞不定。”
2012年2月,Vivian和老公的技术移民获得批准。技术移民、投资移民、婚姻移民,是移居澳大利亚的三大途径。其中,技术移民相对人数最多,也最为快捷。
这是一个异常详细的打分程序,年龄,学历、之前的工作经历、英语成绩、在澳大利亚有无亲属等,都视具体情况有不同的分值。这也是一套相对公平的考核体系,加起来分数够了,就可以排队。整个过程中,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认真地准备材料和耐心地等待。建议你不要相信任何中介。对于自己的人生,你一定比他们更专业、更精心。
“难的不是申请程序,看看移民局网站,只要你在职业列表内就可以。难的也不是英语——虽然澳大利亚的语言门槛这几年越来越高,从最初的个别职业免试英文到现在的最低6分,甚至7分。但是与以后的生活相比,这只是花费一定时间和精力就能解决的容易问题。真正困难的,其实是下定移居一个陌生文化、陌生城市的决心。”
2012年4月,Vivian和爱人第一次踏上了Perth。走马观花,参观了幼儿园、公园、医院、教堂之后,在等候返程飞机时,她给要好的同事群发了短信,“我决定了,移!”
在广州, Vivian和爱人一个是通信工程师,一个是软件工程师。他们都在外企工作,年收入大概为税前50、60万——“你知道的,这是一个尴尬的阶层,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很多东西你看得到,够得着,但常常搞不定。”
排在搞不定名单的第一项,是儿子。Vivian的儿子三岁多了。“生下孩子之后,我才意识到,你需要考虑那么多问题,人贩子、校区安全、食品安全、学区房,新闻里的热点,几乎每一个都和你息息相关。”Vivian的父母帮她带孩子,但她依然觉得不够放心,负面消息太多了,“作为一个母亲,你很难不受影响。”
2010年动心并准备材料。2011年,考了三次雅思,得到了想要的成绩后,Vivian正式递交移民材料。2012年2月签证获批。当年6月,Vivian带着儿子一起到了Perth。其实是两个孩子,她的肚子里还有意外到来的另外一个。家里不能没有收入,她的爱人此刻还在国内坚守。
今年1月,她在当地医院生下了第二个儿子。今年5月,Vivian开始上班。这是一个相对来说高薪但短期的合同工,年收入大概在15万元澳币左右。
与其说Vivian很幸运,不如说她非常努力。澳大利亚目前就业市场非常低迷,很多人近期被裁。没有本地工作经验,没有人脉,是新移民找工作的最大困难。Vivian就给所有之前认识的人打电话、发邮件,请合作过的工作伙伴写推荐信。为了不在专业知识上落伍,忙着生孩子的她,还和朋友合作翻译了一本专业书。
很多次,她都一度觉得很有希望——刚开始的时候,转弯抹角的亲戚、朋友们,知道在某个企业有个机会,都会告诉她,后来就都没了消息。
“你不知道机会藏在了哪里,但只要努力,最后就一定会有。”——今年年初,Vivian在悉尼工作的一个前同事被人推荐了这个工作机会。他的家庭已经稳定在了悉尼,他就推荐了Vivian。
Vivian现在拿到的15万元家庭年收入,是澳大利亚人家庭年收入的一个重要的分界线。去年,澳大利亚政府公布的工作人员人均年收入约为6万多澳元。
在15万元之下,除了没有选举权、政府部门求职权之外,技术移民拿到的PR(永久居留签证)可以和澳大利亚本地公民一样享有同等的福利。Vivian刚来时,零收入的她看病、生孩子、大儿子去幼儿园,基本上没花太多的钱。
但一旦你的家庭收入处于15万到30万澳元的区间,由于个人所得税增至35%,绝大多数的社会福利已经取消。你的名义收入可能多了很多,实际生活质量其实相差的并不是太多。
也许是曾经感同身受过,Vivian和其他人不同,她并不觉得税高有太多的不好。她觉得,她此刻上交的高税收是落到了真正需要的人手里。
今年7月,Vivian在Perth买了一套70万元的房子,在这之前她每周要支付450澳元的房租。她来之前就仔细核算过,如果在当地买一个70万的房子,房租和房贷支出其实差不多。为此,在登录之前,她就把自己在广州的房子卖了,拿到了将近200万的现金。工作一定下来,这笔现金就成了她的首付。
Vivian觉得,她那个在广州番禹的房子其实是个鸡肋。耗时最长的一次,她上班的单程用了2个小时。后来,有了孩子的她就在单位附近租了一个套房子。
Vivian的父母在她决定移民时还没什么感觉,到了卖房子的时候,却开始担心了。Vivian劝父母,有啥呢,找不着工作就回来,我们又不是太在乎脸面的人;再说,我也没霸着啥肥差,回来担心没工作。做技术的,在哪都有口饭吃。
房子是移民的一个心坎儿。过了这道坎以后,Vivian觉得心里真的安定下来了。这是一个占地700多平米的、国内称之为独立别墅的房子,有车库,有前后花园,还有游泳池。Vivian的老公喜欢自己动手。他现在经常呆在自家车库里,给家里捣鼓点东西。Vivian的父母在后院种花养草,小孩子们可以在游泳池里玩。这座不太新、装饰也不是太豪华的老房子,似乎满足了家里每个人的需求。
除了生活,Vivian觉得精神上似乎也放松下来了。在广州时,即使是外企,各类非技术因素也是她这个技术人员必须考虑的问题。澳大利亚的人际关系似乎简单很多。上周公司搬家,她的领导告诉她,她可以坐在风景最好的窗户边,因为大家轮流坐,其他人已经坐过了。
在广州时,Vivian经常加班到深夜。上班的前几周,Vivian才加班到晚上8点多,就发现单位没人了。见她老这样,她的领导开始撵她走:“你太拼命了,不需要这样。”
后来,Vivian发现,其实他们也很敬业,有一些同事选择早上6、7点钟上班,到下午3、4点钟,就回家了。因为澳大利亚的孩子基本上在这个点儿放学,需要家长的接送——这是一个注重家庭的社会,工作是为了生活得更好。
其实,移民生活还是有诸多的不如意。Vivian的师弟比他早拿到签证,但一直犹豫,去年才过来,迄今为止还未找到合适的工作;在中国时,大家去超市,什么贵买什么,在这里自然而然地学会了看打折广告;还有各种有形无形的歧视,也时不时地跳出来刺你一下,提醒你的非主人身份。
Vivian说,每隔几周,她总能接到前同事是否移民的咨询。时间久了,她的回答也逐渐固定了下来:也许我在这里的位置还不够高,还没有体会到这里的公司政治和社会倾轧。但就我目前所看到的,我知道,这就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Linda:我像一棵花籽被中介撒在了戈壁上
移民澳大利亚前,Linda在成都。她和丈夫在当地有一家纺织厂,同时也兼做一些纺织品的贸易。“我当时就想试一试投资移民。干好了,可以做做纺织品贸易。最差,也能给孩子换个环境吧。”
2007年,在交了几万块钱中介费后,Linda拿到了163投资移民签证。“当时的政策要求的,每年达到25万元的营业额、个人资产25万以上。其实条件并不高,难的是在当地开展生意,雇佣当地员工并合法交税。”
2008年,Linda匆匆忙忙买了一套房子,因为她的货柜已经飘在了海上。2009年,Linda又匆匆忙忙地买下了一个咖啡馆。因为她之前所预想的贸易转口生意,很难有稳定、长期的营业流水,必须找到一个能被移民局认可的生意。
这实际上是她接触的第二个生意。上一个是个杂货店。前店主拿到澳大利亚的永久居留签证之后想回国。看出了她的急躁,对方开价22万澳币。她去交定金的晚上,收到朋友的电话,对方卖给其他人只要17万。“哎,这可是我的老乡啊。”
买下咖啡馆之前,Linda已经在这家店内打了半年多的钟点工,每小时12.5澳元,干所有的事情,从做咖啡到打扫卫生。买下之后,她还是做着同样的事情。想想出国前,家里有两个阿姨,分别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Linda觉得自己当年太矫情了。
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Linda会打电话给老公,“他总是一句轻飘飘的:‘不想干就回来吧’。”后来,她就不打了,“强悍地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困难。”
这其实是163投资移民家庭的常见矛盾。家里觉得你拿出了这么多的钱,每天都在赔钱,还每天都说当老板难,真的有那么难么?“其实他们不理解,澳大利亚是一个过于成熟的商业社会,人力很贵,大部分行业都是老板亲力亲为。更何况,能够用来做投资移民的生意已经被炒的太高了。”
Linda原计划和其他朋友一样,第一天拿绿卡,第二天卖店,第三天就订机票回国。可当她拿到绿卡、征求女儿意见时,她们却都不愿意回国,“小的基本不会写中文,大的中文也已经快忘光了,怎么回去啊。”
回不去的,还有全家已经习惯的生活方式。每天早晨8点半,送完孩子的Linda打开店门,老朋友已经在等她了。每天下午4点,Linda提起一小时关门,去接送孩子。
这是一家很老的咖啡店,已经开了20多年了。经常会有一些老太太把自己花园里的花和柠檬带来送给她,装饰“大家”的咖啡店。
市场里最近有一家租户退租,新来的业主开了一家同样的咖啡店。没等Linda酝酿好对策,附近的几个商户就主动出面找到市场经理,要求阻止这种同业竞争。
咖啡馆里的两个店员,都是老太太,她们已经在店里干了10多年了。Linda没来之前,她们就在这里了。
“别看我是她们的老板,可是我也像她们的女儿一样。店里的生意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坏,大家就绑在一起,慢慢地过日子吧。”
如果说事业还算顺利,那么家庭方面则多少有一些缺憾与无奈。离婚,是Linda提出来的。看到两个逐渐成人的女儿在言语中对爱情、家庭还有男人充满了失望,Linda决定结束这段婚姻,给孩子一个新的家庭。
电话那头,Linda的丈夫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说咋办就咋办吧。
上个月,是小女儿的10岁生日。成都人很重视10岁这个生日,所以Linda的前夫特意飞来陪女儿过生日。
站在开放厨房的操作台前,看着两个女儿和父亲在一起玩闹,Linda突然之间有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但很快,她意识到大家都回不去了。她和丈夫是高中同学,那时候的她漂亮温柔,他的眼里只有她。“我觉得,我就像是花园里的一棵花籽,被中介撒在了这里。开花结果,最后完全长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Linda能够感觉到,两个女儿现在其实和爸爸不亲。“这也不能怪他。常年没有在一起生活,没有付出太多精力和时间在家人身上,你怎么会有发自内心的爱呢。我有时间也在想,也许我们在国内不会离婚,但谁说的准呢。”
Linda有个女朋友也是投资移民。“她也离婚了。我们这类人的很多婚姻最后都撑不下去。她后来找了一个当地的中学老师做男朋友。她之前有两个孩子,已经做过结扎手术。但后来,她和男朋友费了很大劲儿,重新要了一个孩子。我想,她找到了她的真爱吧。”
前夫上飞机的那天晚上,大女儿特意来和她聊天。也许是在安慰她,她说:“妈妈,我觉得爸爸很自私。你不和他在一起,我们都觉得很好。你赶快再找一个男朋友吧。”
咖啡馆的店面上方是一个很老的黑板。20多年过去了,上面的产品名称从来没有换过,换过的只是价格。
Linda说,她一有时间就想,就像这块黑板一样在这里一直干下去吧,慢慢地等两个女儿长大,然后自己再去大学读一个喜欢的专业。“如果运气好,我还想找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陪着我一起过日子。年轻时我想要事业,现在,我家庭和事业都要!”
Joey:幸福就在不远处
2004年,Joey到澳大利亚生孩子。这是她第一次来澳大利亚。“病房是独立套房,吃饭不需要花钱。绿茵茵的草坪,到处都有幼儿设施,”Joey因此对澳大利亚印象不错。
Joey的丈夫是香港人。90年代全家移民澳大利亚。在澳洲读完书后,他随着家人到深圳开机械厂。在深圳,他认识了Joey。
2006年,女儿3岁多、儿子1岁多。Joey和丈夫商量了很久,虽然丈夫忙于工厂事务不能长期住在澳大利亚,但他们最终还是决定通过婚姻移民的方式,让Joey和两个孩子一同回到澳大利亚接受教育。
澳大利亚的婚姻移民非常便捷。只要提交符合规定的材料,很快就能批下一个临时居住签证。大约两年后,就可以获得正式的5年期永久居住签证。在澳洲合法居留超过4年,如果能够满足居住3年的要求,持有永久居住签证的人就可以申请入籍。如果不申请入籍,还可以申请下一个5年期的永久居住签证。
需要提醒的是,很多人通过假结婚的方式取得签证,这种方式事后被追查的很多——上个月,澳大利亚的一名知名华商就被曝出了多年前的丑闻。
新移民需要过的第一关是开车关。由于此前的假证太多,澳大利亚政府取消了中国区域的免试更换驾照权。中国去的移民现在都需要重新考试。Joey的英文不好,这一关格外难过。从图案、单词开始,Joey逐个背下了全部的英文考试题。
驾照考过以后,25岁的Joey带着2个孩子开始了自己的移民生活——每天早晨6点起床、做饭,送两个孩子分别去上学;中午买菜、学英语;下午2点半,赶到不同的学校接回他们,然后再送他们去参加课外活动——即便是生病,“只要没晕死过去,就得把孩子接回来,做好饭”。
以国内的收入支撑这边的消费,显然也有些“心疼”。澳大利亚人的年收入约为税前6、7万澳元。普通工薪阶层付完账单之后,基本上剩不下什么了。稍好一点的中产阶级,固定的家庭年消费大约在10万澳币以上。此外,澳大利亚是一个提倡家庭自立的国度,除了大明星之外,你很难听说谁家里有保姆阿姨帮助家务,无论老少穷富,大家一律亲力亲为。
面对这个周而复始、单调无比又必须亲力亲为的固定生活程序,25岁的Joey有时候也会觉得委屈——在深圳时,她住在一个5层小楼内,家里有两个阿姨负责做饭,打扫卫生。和她同龄的那些妻子们,平日不是打打麻将,就是去去美容院。
不过,Joey觉得她是在和孩子们一同成长。从一开始来的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做、什么菜都不会做,到现在操办几十人的聚会一点不发憷。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她的两个孩子和那些国内惯大的孩子不同,“没有太多的坏毛病”。
Joey的丈夫每隔两三个月会回来度假一次。这是全家最开心的时刻。他们买了一辆房车,丈夫总是选择学校假期的时候回来,一家人会按照传统的澳大利亚生活方式,开着房车带着孩子沿着海岸线旅行。再有几个假期,他们就能走完澳大利亚的全部海岸线了。
澳大利亚以自然风光见长。房车公园大多坐落在优美的度假胜地。“我建议你试一试,没有体会过这种方式,你就不知道澳大利亚的风光美在哪里。简单地说,你知道漫天繁星这个词,具体是什么意思么。”
不旅游的时候,Joey在家也闲不住。因为没有老公在旁帮忙,她几乎是全才,从刷墙、拖车到安装空调,几乎没有事她没做过。她也很享受这个——很难说是澳大利亚人的超强动手能力制约了服务业的发展,还是高额收费促进了澳大利亚人的动手能力。总之,“你会在大多数时候自己动手解决那些问题”。
生活中的另外一些小问题,Joey也通过技术的方法来解决。她买了扫地机器人为自己扫地;个子小不能换汽车轮胎,她就买了那种能够为轮胎自动充气的汽车。
澳大利亚人的生活在酒吧。Joey不喜欢那里,她喜欢办各种名目的聚会。从小孩的生日聚会到没有名目的各种小聚餐,隔三差五就来一次。
上周,Joey的老公再次休假回来。这一次,他们打算买个小游艇。澳大利亚的游艇视体积大小,几万元澳元到几十万澳元不等。Joey和老公不喜欢奢侈品,他们的余钱大多买了这类东西,让全家一起来分享。
结婚10多年了,Joey和她老公相聚的日子总是很少。她想过让老公回来一起生活,可是工厂在那里,哪能说走就走呢。
Joey觉得,一家人的相聚相守是个奢侈品,也许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拥有。“不过,我能看到我的幸福,她就在不远处。如果我坚持,那就一定会有。”
(本文作者介绍:曾为特稿记者,现是文字男民工。关注一切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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