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加强整治现金贷乱象？

　　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专栏（微信公众号kopleader）专栏作家 董希淼

　　现金贷本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如果不加以约束，就有可能成为有毒的罂粟花。

如何加强整治现金贷乱象？

　　近期来频频上头条的现金贷，到底是什么？

　　准确地说，现金贷有广义和狭义之分。从广义上看，是指商业银行、消费金融公司和互联网平台提供的小额现金信贷，是一种无担保抵押的个人信用贷款；从狭义上看，是指非金融机构提供的小额现金借贷产品，主要提供商是互联网平台。当下，我们谈论比较多的，是狭义意义上的现金贷。

　　在一些欧美国家，现金贷被称之为“Payday Loan（发薪日贷款）”，一般指30天以内、1000美元以下的超短期个人信用贷款。这种发源于美国的新型贷款，自20世纪80年代末出现以来迅速发展，到2004年全美Payday Loan拥有22000个线下网点，放贷金额超400亿美元。但随着各种监管政策收紧，发薪日贷款发展趋于缓慢，2015年放贷金额为460亿美金，十多年来仅增长15%。

　　在我国，个人信用贷款作为个人贷款的一种，是商业银行和消费金融公司常规产品之一。近些年来，部分银行业机构借助互联网技术，不断完善和优化个人贷款产品，推出了全流程网络申请和办理的信用贷款。2014年开始，一些互联网平台尝试推出小额信贷产品“现金贷”，这是现金贷首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2015年2月，腾讯公司试运行手机“QQ现金贷”，“现金贷”一词开始流行。随后，大量商业机构和社会资本争先进入这个细分领域，小额现金借贷业务快速增长。

　　在早期，分期乐、趣分期、爱学贷等多家互联网平台，专注于为大学生提供信用贷款和分期消费服务，发展迅速。今年以来，尽管“校园贷”业务受到严格监管， 但现金贷业务却以更快的速度野蛮生长。根据盈灿咨询的测算，目前现金贷市场规模保守测算突破6000亿，乐观估算超过1万亿。10月18日晚，现金贷平台趣店（QD）在美国上市，当天上涨40%，市值超过100亿美元，更是将现金贷的疯狂推向高潮。

　　应该说，现金贷在我国出现和发展，有一定的必然性。一方面，近些年，消费已经取代投资成为我国经济增长的第一拉动力，“花明天的钱，享受今天的资源”理念已经逐渐被接受，尤其是年轻群体。10月27日，《人民日报》在《花钱，你愿意“分期”吗》报道中提出，超过90%的大学生使用分期消费产品。而同时，我国金融业还处于发展之中，信用基础设施相对滞后，超过一半的人群未被纳入征信系统，难以享受到正规的金融服务。所以说，现金贷在消费金融崛起的背景下诞生，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金融服务的不足。相较于正规金融机构的信用卡和个人贷款，现金贷具有门槛低、金额小、期限短、利率高等特点，而且不限制借贷用途，较好地迎合了目标客户群体的需求。

　　然而，冷静地看，处于快速增长中的现金贷，存在着较大风险隐患。尤其是今年以来，各种P2P网贷平台、消费分期平台、电商网站、互联网小贷公司，以及一些创业公司，争先恐后推出种类繁多的借贷产品。其热闹疯狂的景象，不亚于2014年的“泛亚”和2015年的“e租宝”。如果任由其野蛮生长，将可能对金融稳定进而对社会稳定产生较大冲击：

　　首先，现金贷门槛极低，极易将资金放给不合适的申请人，从而产生次级贷款。现金贷借款门槛较低，加上平台夸大的宣传和诱导，低收入、低学历、金融知识匮乏的弱势群体或年轻群体容易盲目借贷，从而形成大量的次级贷款。现金贷平台之间缺乏共享机制，无法防止多头借贷。对于很多收入较低且不稳定的借款人来说，一旦出现逾期无力偿还，很可能不断地从其他平台借款还上之前的贷款，陷入恶性循环。本世纪初，在韩国和我国台湾地区，大量持卡人因为过度借贷成为“卡奴”，并引发了严重的信用卡危机，影响了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

　　其次，现金贷利率畸高且不透明，在隐性突破法律红线的同时，加重借款人负担。现金贷平台的费用一般分为利息和手续费和两部分，如果将所有费用折算成利息，利率十分惊人。据媒体报道，“现金贷”平均年化利率超过150%，最高的“发薪贷”年利率为598%。为了规避法律，这些平台往往以信息审核费、管理费、服务费等名义收取费用，有意隐瞒超高利率。不少现金贷平台，还有“砍头费”。总之，收费不透明、设置种种陷阱等现象较为普遍，而现金贷客户普遍缺乏辨识能力。还有部分线下高利贷，打着“现金贷”的名义通过线上化扩大规模。

　　再次，现金贷就将野蛮催收作为其风险控制的重要手段，可能引发一系列不良后果。现金贷主要面对次级借款人，如果平台缺乏较强的反欺诈能力和风控能力，经营风险较大。从国外的情况看，现金贷行业坏账率普遍在20%以上。现实中，大量平台只顾盲目扩张，根本就没有建立相应的风控体系，对贷后催收较为依赖。但由于客户数量大且遍布全国，因此催收往往委托第三方公司处理，而这些公司良莠不齐，很容易出现暴力催收，甚至还有“人死债清”等行规。此前，在“校园贷”中出现因“裸条”及野蛮催收而导致大学生自杀等事件，教训就在眼前。

　　所以，通过多方共同努力，采取疏堵并举等措施，加强对现金贷的整治，已经迫在眉睫。

　　一方面，应继续加大对各类现金贷平台的清理、整顿和引导。今年4月，中国银监会发布《关于银行业风险防控工作的指导意见》，要求做好“现金贷”的清理整顿工作。下一步，要深入实施互联网金融专项整治活动，对于经营失序、管理混乱的现金贷平台，未能按照规定通过备案的，要采取措施坚决予以退出。对于经营相对规范的现金贷平台，要采取“同一业务，同一监管”原则，实施功能监管和穿透式监管，并引导其规范发展，提供价格合理、信息透明的借贷产品。同时，还要加强对小贷公司、网络小贷的管理和约束。

　　金融监管部门还要加强与公安、法院等单位合作，打出治理的“组合拳”。对诱骗诈骗、违规放贷、非法催债的，由司法机关及时介入，追究法律责任，形成对非法现金贷的高压态势，保护公众权益，维护社会稳定。

　　另一方面，正规金融机构要在商业可持续的前提下，面向低收入群体、大学生群体开发有针对性的新产品。如提供额度可控、价格适中的信用卡、消费贷款、创业贷款等，帮助这些长尾客户形成良好的金融消费习惯。应进一步丰富消费金融的应用场景，如加强与商场、超市、分期平台合作，适当降低客户准入门槛，增强产品的便捷性和可获得性。作为我国普惠金融的主要提供者，商业银行和消费金融公司应开大个人信用贷款的正门。

　　2015年8月，最高人民法院公布《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对民间借贷利率设置了24%和36%两条红线。但是，对年利率超过36%的借贷行为是否应承担法律责任，并未做出规定。刑法上的“违法发放贷款罪”，其主体为银行或其他金融机构的工作人员，未将非金融机构人员纳入。下一步，可参照欧美相关国家普遍做法，修改法律法规，将年利率超过36%的借贷明确为非法行为，并明确相应的民事和刑事责任。值得注意的是，在计算利率时，应将各种费用视同利息计算在内。

　　现金贷本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如果不加以约束，就有可能成为有毒的罂粟花。是该出手了！

　　(本文作者介绍：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硕士生导师，近著《有趣的金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