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汇率7限将至 企业求生上演生死时速

　　3月10日，海关总署和国家统计局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2月份我国出口增长仅6.5%，是6年以来最低水平。贸易顺差同比重挫64%，为85.55 亿元，最近一年以来首次出现下降。

　　中国出口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前不久的雪灾和美国需求疲软构成了出口增速触底的原因，但回顾经济走势，我们不难发现，自2005年7月 21日汇改以来，人民币已经走过了2年半的单边升值路程。中国出口总额增长率从2004年的35%逐年下降至2007年的25.7%，制鞋、家具等行 业出口增长也分别在2006年下滑了约11%和6%。

　　人民币近期加速升值，极大消解了外向型制造企业的出口意愿，维持中国出口竞争力和贡献率的成本将越来越高。

　　采访·撰文=丁凯 周颖 摄影＝刘志坚

　　在温州，得知记者要去鞋都，出租车司机噗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发动了汽车。他盯着前方，自顾自地说：“鞋厂有啥好采访的，温州有4000多家鞋厂，那些做出口的，卖得越多赔得越多。”

　　司机沉默了一会，汽车已经驶入城市干路，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这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突然微微转头，一字一板地说：“我以前就是一个鞋厂老板，赚不到钱，不如来开出租车。”

　　这天正是2008年3月3日，美元兑人民币汇率中间价达到7.1058的历史低点，这让很多外向型企业奄奄一息，在苏州、萧山、广州和深圳，我们不断耳闻目睹这些面临生存压力的企业。

　　人民币的飞速升值已经将推动中国经济和贸易20余年高速成长的这些企业逼到悬崖边，在他们生死悬于一线的同时，人民币还在继续升值，汇率中间价即将突破“7”的整数大关。“破7”意味着自2005年7月汇改以来，人民币升值近16%，这将使包括纺织、电子、家具、轻工等多个行业濒临绝境，他们或者利润趋近于零，或者已经开始亏损。

　　人民币单边升值已经持续两年多，“破7”不仅标志着升值步入最快速的阶段，也是大量外向型企业利润彻底蒸发的临界点。我们采访中接触到的企业，超过九成对人民币快速升值一筹莫展。

　　“7限”将至，人民币升值的沉重打击开始发酵，少数求生欲望强烈的企业开始锱铢必较地压缩成本、处心积虑地营造品牌、寸土必争地与海外客户讨价还价。然而在种种条件反射般的对策中，几乎见不到研发和技术革新的影子，因为现实没有给他们以技术积累的时间。

　　中国外向型制造企业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期待他们完全理性地走向产业升级实际上是一种奢望。他们头上先是悬着出口退税、劳动力成本、原材料涨价等利剑，如今又多了人民币升值“破7”，这无疑等于在飞驰的汽车冲向山崖时又踩了一脚油门。

　　人民币奔腾式升值

　　升值！持续升值！加速升值！

　　如同突然煮沸的水翻涌蒸腾地奔向沸点，进入2008年，人民币升值的速度一再失控，美元兑人民币汇率中间价迅速向“7”的整数关口飞驰。

　　在2007年12月10日突破7.4之后，美元兑人民币汇率中间价加速下滑，其曲线如同经过了漏斗的窄口一般，顷刻间变得陡峭。

　　2008年2月14日~2月20日的5个交易日中，汇率连续突破7.19、7.18、7.17、7.16、7.15大关，收于7.1452。其后继续下探，并于3月3日达到7.1058的历史低点，人民币升值再次提速。

　　至此，人民币自汇改以来升值14.13%，而2008年年内升值已达2.80%，2008年的前两个月，人民币升值幅度已经相当于2007年的43%。

　　人民币加速升值的预期日渐强烈，渣打银行预计人民币汇率在2008年第二季度末升将至1美元兑人民币6.94元；招商银行预测，人民币汇率在2008年第三季度将“破7”。

　　“破7”在即，百姓涌入银行结汇，上海、成都、兰州等地先后出现了市民结汇增加的报道，境外热钱深信人民币将继续快速升值，来自商务部的数据显示，1月份我国FDI(实际外商直接投资)高达112 亿美元，较去年同期增长接近110%。

　　不幸的是，这些过度强烈的升值预期必将进一步刺激升值的速度，“破7”近在眼前。中国银行全球金融部高级分析师谭雅玲认为：“美元贬值并非简单短期行为或政策所为，而更具有长期综合性、前瞻性以及预见性的战略规划和筹谋。”

　　谭雅玲认为，“破7”之后，人民币升值的负面作用将开始显现：“市场预期和市场惯性将推高人民币破7元趋势呈现，但对我国经济以及金融而言并非是利益需求和利好局面，相反将更加被动和艰难。7元水平的维持和维护是我国经济、金融利益，包括香港利益的谨慎关口，值得认真思量。”

　　虽然眼下汇率中间价水平徘徊在7.1左右，但来自企业层面的压力已经显现。

　　利润率飞跃式“归零”

　　“破7”将敲击甚至突破纺织、家具、轻工、电子等行业的利润零点

　　大大小小的服装厂、纺织厂、辅料厂矗立在公路旁，其中大多已经废弃。玻璃破碎，残留的窗帘在风中翻飞，公司牌匾残缺不全。河面上飘着大量污染物，时而散发出怪异的味道——这里就是2004年被中国纺织工业协会命名为“中国纺织产业基地”的萧山。

　　“不要去了，企业都不愿意接受采访。这些厂子不是没有订单，是利润太低做不下去，不接单了。汇率调整、劳动力成本上涨、退税减少，这些叠加效应让他们喘息不过来，该关门的关门，该转产的转产了。”临行前，浙江省对外经济贸易厅外贸处的一位处长这样叮嘱我们。

　　“省内的很多纺织企业超过90%是民营企业，而且中小型的居多，如果人民币升值和出口退税政策持续这样下去的话，到今年下半年将会死掉一多半。”这位处长忧心忡忡地表示。实际上，2007年1到10月，中国纺织全行业开工率不足70%，已经出现少部分企业转产停产的现象。

　　萧山区拥有4500多家纺织企业，位于北塘路上的汉帛国际的工人还在紧张有序地生产，副总经理沈宝忠告诉我们：“2007年因为汇率跳涨，我们损失了1亿2千万元的利润。”

　　汉帛国际已经是纺织行业的幸运儿。2007年1到10月，全国纺织服装行业净利润率平均为3.83%，而最让人忧虑的是，在全行业4万多家企业中，有超过2/3的企业利润率低于平均水平，这部分企业的利润率仅有低得惊人的0.63%。

　　2006、2007年，中国纺织产品出口价格提升幅度分别为7.37%和7.26%，同期人民币升值幅度分别为3.35%和6.85%，纺织行业依靠出口提价消化了当年的人民币升值损失，而眼下，提价空间已经透支殆尽。据第一纺织网测算，2008年纺织服装综合提价约为7.18%(单纯纺织品提价预计仅有2%)，而今年人民币升值预期却达到10%，这意味着在2008年，提价对抗升值这一最后的办法已经失灵。

　　一旦“破7”成为定局，14.3%的升值幅度将让绝大部分企业由微利走向净亏损。第一纺织网的调查显示，超过八成纺织服装企业自认为可以承受人民币升值5%~10%，而人民币升值20%时，则仅有3.13%的企业可以承受。

　　“破7”不仅是纺织行业亏损的拐点，也是轻工和电子行业的利润冰点。纺织业内称：“2008年是纺织行业近10年来最困难的一年”，温州眼镜商会副秘书长杨须迈说：“2008年可能是温州眼镜行业最困难的一年。”

　　先后6次贸易壁垒，其后是劳动合同法，如今，人民币升值的车轮碾轧之下，“温州的眼镜厂商在近年来大量倒闭，现在全行业的利润率只有2.5%。许多企业都对眼镜主业持放弃半放弃态度，搞起了第三产业。”杨须迈说。

　　苏州胜利科技有限公司常务董事沈为民说：“OEM为主的苏州胜利2004~2007年利润逐年下降，分别是1300万元、1000万元、900万元、600万元，而同期每年的业务量则是以5%的速度递增。”

　　生产更多，利润更少，沈为民为电子制造企业忧虑：“如果人民币汇率破7的话，会令那些规模较小的电子制造业处于生存极限。如果达到6.5的话，对很多民营电子制造企业都是致命的打击。”据统计，人民币每升值1%，电子行业出口销售利润率将下降5%；如果升值超过20%，其出口利润空间为负。

　　深圳家具业协会会长黄伟业表示，人民币升值以来，广东的家具出口增速明显减缓，2007年家具出口量同比减少20%。估计家具行业2007年的评价利润率仅为2.5%，而软件出口行业的利润率也仅有4%，人民币每升值1%，软件行业利润将下降0.7个百分点，升值幅度为6%时，该行业走向全面亏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