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财经日本站站长 蔡成平(微博)
因反对王子造纸的“南通排海工程”而引发的“启东事件”，已逐渐平息，但也因此让王子造纸公司今后该如何排污遭遇两难。以此为契机，王子造纸在南通的排污方式今后或将引发持续关注。在海外对华投资出现负增长的同时，“启东事件”将加剧日企乃至整个外企对华投资环境的担忧。
“什邡事件”平息不足一月，7月28日，江苏启东市数万民众举行示威，示威者广为散发《告全市人民书》，呼吁启东人站出来，抵制王子造纸厂“将有毒废水排放到启东附近海域”，号召举行“保卫家园”行动，有媒体将之称为“启东事件”。
事情的起因并不复杂，通俗点讲，就是日本王子造纸在南通设立了造纸厂，但有大量污水需要排放，于是决定将排污工程管道在启东附近入海，计划建造一条110公里长的排污管道，将南通、海门、启东沿线所有污水处理后，统一排放，设计能力是每天60万吨，后来降低到每天15万吨，是为“南通排海工程”。
准确地说，这场游行已经酝酿了十几天。6月9日，启东就有过抗议，但未果，于是决定在7月28日发起示威。参与者事先制作了画面感人的宣传海报，通过互联网散发，强调含致癌物质的废水排放将给人身健康和传统渔场带来巨大威胁。
在示威开始前，深感风雨欲来的王子造纸公司就发表声明称“深感忧虑”。28日上午，南通市政府决定“南通排海工程永久取消！”这一宣布虽无白纸黑字，但政府通过短信将决定发至市民手机上，民众普遍认为“市委书记出来讲的话，应该不会更改”。
对此，王子造纸表示“将着手调查对今后的南通项目产生哪些影响”。28日的游行虽未冲击到其工厂，但也不得不被迫停业一天。在29日恢复生产后，王子造纸公司在接受采访时仍表现得异常担心，“今后是否会再度爆发类似游行，实在让人忧虑”。
至今，“启东事件”虽已逐渐平息，但恐怕并未结束。
江苏王子项目
2000亿日元——“江苏王子项目”的投资额，这是日本有史以来对华投资最大的工业项目，也是王子造纸公司海外最大的投资项目。在总投资中，日方比例占90%，南通经济技术开发区占10%。
启东民众在示威中并未冲击王子造纸的工厂，只是反对将排污口设在自己家门口。实际上，南通工厂早在2007年就拿到了营业执照，在南通经济开发区开始了生产。
据最新的《中国环境观察》报告介绍，南通经济技术开发区承载着数百家化工、印染企业，日排放工业废水总量超过10万吨，每天24小时、仅靠两条直径0.5米的粗钢管，不停地向长江喷吐着经过简单处理的红褐色污水。在其排污口形成的巨大红色污染带中，漂浮着许多当地环保官员所谓的“被电死”的鱼。
成立于1873年的王子造纸，在日本国内是不可撼动的业内老大，也是世界第六大造纸业巨头。为何要进入中国市场呢？前不久刚离任的董事长铃木正一郎回答称，“日本国内对纸的需求在1990年代末达到顶点，之后便开始减少。仅依赖国内市场已无发展空间。日本国内平均每人每年的纸张使用量约为200kg，中国只有50kg，随着中国的发展，对纸的需求将有望数倍增长”。
《造纸工业发展“十二五”规划》也指出，北美和欧洲纸张产销近些年增长缓慢，亚洲地区则快速上升，特别是中国，已成为引领全球造纸工业发展的“发动机”。
统计数据也显示，中国的造纸业正一片欣欣向荣。2010年中国纸及纸板产量为9270万吨，比2005年增长65.5%，年均增长10.6%；消费量 9173 万吨，比 2005 年增长 54.7%，年均增长 9.1%。纸及纸板利税总额由225亿元增至500亿元，增长122.2%。纸及纸板人均消费量也升至68kg。
在这样的背景下，早在十多年前，王子造纸就开始调整经营重点，将中国、泰国和巴西视为希望之所在。铃木正一郎甚至认为，“或许10年、20年后，日本国内已不存在‘王子造纸’了，我们的未来在中国、印度、越南、泰国、巴西等新兴经济体”。
但说白了，造纸业毕竟属于重污染行业。“江苏王子项目”也总共分三期完成，目前已完成了第一期，要说排污，早在2007年造纸厂开工时就已经开始了，在未修建“南通排海”管道的前提下，污水都排向了长江。
实际上，此次被“永久取消”的“南通排海工程”是南通市为该项目上马时申报的一个配套环保项目，环保总局是把王子造纸和“南通排海工程”捆绑过审的，即为了保护长江及两岸生活用水，王子造纸投产后，必须配套“排海工程”。
如今，造纸厂投产了，“排海工程”却顺应民意永久取消了。尚未开建就夭折的排污管道引发诸多骚动，那些被隐藏着的、将污水排向长江的排污管却鲜有人闻。实际上，“启东事件”已让王子造纸南通项目今后如何排污，成为了棘手的难题。“排海”之路若不通，恐怕将只能“排江”，而“排江”之害恐甚于“排海”。
以此为契机，面临两难的王子造纸在南通的排污势必会引发持续的关注。
对华投资之忧
据悉，在“启东事件”中出现了不少反日标语。《日本经济新闻》在报道时称，“此次示威游行牵涉了因石原‘购岛’事件引发的不断高涨的反日情绪”、“该事件凸显了在环保政策上民众对政府的质疑和反日情绪的根深蒂固”。
更值得担忧的是，今后若想不出合理的排污方式，“江苏王子项目”将何去何从？2000亿日元的投资项目若流产，甚至发展成王子造纸与南通市政府对簿公堂，那将危及日企乃至整个外企对华投资环境的担忧。
7月30日，王子造纸再次对民众示威表示“强烈关注”，并强调“所谓的环境污染是毫无根据的”。王子造纸日本总部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我们保证南通工厂在废水处理之后的各项指标一定不会比中国环保标准低，保证是‘干净的水’”。
王子造纸在多次声明中坚称，“关于污水中含剧毒致癌物质的说法并无根据。日方将以负责的态度和方式，根据中国国家标准处理废水、监控水质”。
日本有评论称，“游行导致建设永久取消，方针因此巨变本身是存在问题的。中国政府制定的安全标准能否信赖暂且不谈，在严格遵守中方安全标准的前提下，取得合法建设许可的工程项目，突然就被‘永久取消’，这让投资中国的企业如何信赖中方？”
对外企而言，中国的投资环境正变得越来越严峻。官方统计数据显示，今年上半期(1月至6月)，海外对华直接投资(FDI)额约为591亿美元，比去年同期减少3%，是2009年雷曼危机之后时隔3年出现负增长。但在日元升值背景下，日本对华直接投资却增长了16.9%。
据商务部预估，2012年欧盟对华直接投资将减少3.7%、美国将减少26.1%，而日本有望增加16.9%。
但日本有分析认为，正如“撞船事件”导致日本产业海外转移时避开中国一样，“启东事件”若解决不善的话，日本对华直接投资可能会出现急刹车，示威过程中的反日情绪、视日本为“出气阀”等行为，都将引发日企对华投资环境的担忧。
毋庸置疑，对“江苏王子项目”的关注，不会因为“启东事件”的平息而停止，相反地，其今后的走向反而更值得关注。
(本文作者介绍：新浪财经日本站站长，毕业于早稻田大学，著有《柳井正与优衣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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