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街的风月

　　-乔宗玉

　　这座南国城市有条“堕落街”，闻名遐迩。从前，我白天路过那条小巷，远远望去，路面坑坑洼洼，小商铺招牌横七竖八，街面很安静，不显山，不显水，我虽知此地是著名的“堕落街”，也没看出个究竟来。今次回来，朋友开着车，晚上拉我出来唱卡拉OK，不知不觉，车行驶到了“堕落街”。

　　在宁静幽寂的山脚下，“堕落街”的灯红酒绿显得分外耀眼，烟熏火燎的烧烤、热气腾腾的煲仔饭、挂着醒目标识的钟点房、琳琅满目的饰品店、拥挤的人流……当一个穿着鲜红夹克、军绿靴裤、头上银饰闪亮、耳坠明珠的年青时髦女子挽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秃顶中年男人兴冲冲地走向钟点房时，我终于明白了“堕落街”的含义。

　　我早闻听，有不少富翁爱包养女大学生。钱多的，租套别墅；钱少的，租个农家小屋，两、三百元房租，七、八百元的包养费，这里离学校近，离城区远，正是偷情的好场所。也有谈恋爱的男女学生，在“堕落街”租房同居，郎情妾意，过着甜滋滋的小日子；倘若经济基础弱些，租不起房子，那便开钟点房，鱼水欢畅，春宵一刻。

　　小说《因为女人》里，亦委婉提到过“堕落街”。书中的女大学生柳依依就是在“堕落街”的钟点房失身、捉奸、失恋，从此堕落为“二奶”……在我眼前，夜色下烧烤烟雾中的“堕落街”散发着几分靡乱、妖娆。几个女孩穿着材质并不高档、但款式性感的衣服，脸上没有豆蔻年华该有的清纯羞涩，反而是浓厚艳丽的妆容覆盖在娇嫩的皮肤上，神色轻浮，叽叽喳喳，与我们擦肩而过。女友轻轻对我说：“你看她们不像正经人吧，可人家有的是青春！我们就不同了，到底上岁数啦。”

　　女友告诉我，现在还没有开学，等学生返校了，这条街人挤人，连路都走不动，那几个高校门口，更是停了很多名车，接那些女学生出去玩。我想，再怎么混乱，这里毕竟是这座城市最有文化的地方。多数的大学生来“堕落街”，也许就是吃吃夜宵、唱唱歌，未必都是来“开房”的。虽说现在不少女大学生觉得“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可是真正做“笼中鸟”的滋味，恐怕只有自己知道。聪明、漂亮、优雅如曹禺名剧《日出》中名门淑女、“交际花”陈白露，结局也是惨淡的，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有重新生活的能力……

　　我们在一家KTV要了一个包厢，唱起歌来。包厢的门一大半是透明的玻璃，隔壁包厢里，一个五十开外的貌似知识分子的男子正搂着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拿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唱着：“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我们这边厢，几个远超“及笄”年龄的女人，模仿邓丽君甜甜的嗓子，唱着《南海姑娘》，“哎呀南海姑娘，何必太过悲伤，年纪轻轻只十六吧，旧梦失去有新侣做伴……”

　　离开“堕落街”的时候，灯火已渐阑珊，天上一轮明月，晚风轻拂，我才发觉这条街上有座小桥，底下是缓缓流淌的江水。这就是这座城市的母亲河啊，世间发生多少沧桑变幻，它始终是默然承受，静静蜿蜒，谁说岁月不亦如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