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玛本土遭遇全球化阻击战

　　即将卸任的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的最后观察：“全球化”令经济高增长时通胀和工资都保持低水平

　　本报特约记者 冯郁青 发自纽约

　　雷德(Red Esry)是美国密苏里州的一位退役老兵。1970年，贫寒农村出身的他，在密 苏里州卡梅隆(Cameron)开了一家百货店。百货店发展得相当不错，当雷德的儿子来经营时，已经是一个四层楼的百货商场了。凭着这个商场，雷德积累下了家族的财富。

　　然而，这一切，随着沃尔玛的到来而土崩瓦解。

　　1995年以低价位著称的沃尔玛在这一地区开店。雷德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半的生意。他向当地政府申请补贴，但拒绝像沃尔玛那样减低工人工资。经过两年的艰苦挣扎之后，雷德的商场被迫关门了。

　　“40年的辛勤工作，就这样一下烟消云散了。”雷德在一部《沃尔玛：低价格的高成本》纪录片中痛苦地说。

　　在这部最新抨击沃尔玛的美国纪录片里，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零售业巨人被描述成为一个剥夺员工利益、使无数小商场无法生存的邪恶化身。

　　就这部纪录片本身来说，制作并不精良，故事也讲得不够生动，但痛恨沃尔玛的人认为，它反映了很多像雷德一样对全球化感到不满的美国人的心声。

　　格老的“全球化”和美国人的担忧

　　现在，全球化经济使供应链和配送渠道拥有了从前无法想象的精确和有效性。结果出现了可以提供给消费者低价产品的大零售商。

　　2005年沃尔玛销售额将近2860亿美元，其中89%来自于美国。它在全球44个国家有连锁经营，在美国以外的分店已经达到2276家。《福布斯》杂志最近一篇名为《沃尔玛征服世界》的文章显示，2005年沃尔玛国际经营比2004年增加了18.3%,利润将近达到30亿美元。

　　加大消费电器的销售使沃尔玛出现迅猛的增长，它把苹果iPod、惠普打印机、东芝笔记本电脑带到全世界。不仅如此，它也把质优低价的日用品，其中大量中国制造产品，也推广到了美国和全世界。

　　不仅仅是沃尔玛，HomeDepot(美国家居五金连锁巨头)也宣告着那些小五金店的末日，Zales(珠宝连锁店)也形成了对零售小珠宝商的极大挑战。他们利用自由贸易带来的全球经济和电子通讯工具，创造了以前根本不可能的商业模式。

　　美联储在上个月的政策报告中说，美联储的官员“注意到包括来自外国生产者的激烈竞争帮助控制美国国内的成本和价格压力”。

　　这是即将卸任的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在最后这段日子里的观察。对于通货膨胀和工资水平如何在经济快速增长和5%以下失业率时(通常这样的水平会提升价格和工资)保持低水平，格林斯潘的解释是“全球化”。

　　去年，格林斯潘就曾指出前苏联、中国和印度进入世界市场将会使世界劳动力的供应增长一倍。他告诉国会：“全球化经济对减轻通货膨胀的压力是明显的。”

　　全球化经济为美国带来了更有效率的经营模式，使美国拥有巨大的贸易赤字而不担心利率和美元的价值受其影响。但同时，国际化也意味着美国工人在和全球的工人们竞争。在这样的一个新世界里，雇主不可能向员工支付以前的工资。美国中西部的制造业在全球化经济竞争的压力下，普遍不景气。

　　这让很多美国人感到恐惧和不安。

　　“人们做这些工作已经有很多年，”华盛顿智库布鲁金斯研究院(Brookings In stitution)的研究人员查理·舒尔茨(Charles Schultze)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说，“他们失业的时候虽然通常不会很长时间，但是一旦工作起来，工资要低很多，所以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很困难的经历，人们总是很害怕。”

　　谁终结了小商场

　　沃尔玛所到之处也就意味着小商场的终结，很多人失去了生意，也有很多人失去了工作。2004年的时候,据说沃尔玛要在纽约的皇后区开一家新店，引起了皇后区很多小商店的极大恐慌。他们到市议会奔走游说，试图从立法的角度阻止沃尔玛的扩张。美国一个叫做全球工会的组织，反对沃尔玛成为它最重要的一项事业。这个工会组织指责沃尔玛没有履行其社会的责任，不仅驱赶走了小商场，也拒绝给员工提供安全的环境、良好的收入和

医疗保险。

　　但事实上，并不是沃尔玛宣告了小商场的终结，是顾客，是那些情愿开车绕过那些小商场的顾客才是真正的终结者。

　　在新泽西州北部的一处沃尔玛商店，尤丽斯(Ulises Antoni)拿着买好的“海飞丝”洗发水准备去结账。

　　“我喜欢来这里购物，”尤丽斯对本报记者说，“主要是价格，这里确实便宜，而且质量很好，我想买什么东西基本上都能买得到。这对于消费者来说是很大的诱惑力。”

　　苏珊(Susan Allegne)是一位护士，她喜爱沃尔玛，“这里很舒服，购物环境也好，工薪阶层都可以在这里为家庭成员买到合意的东西。”

　　面对这里充斥的中国制造商品，她认为全球化给消费者带来了利益，“我认为这是这个时代的伟大之处。”苏珊对记者说。

　　很多美国学者认为，全球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使大量的工作机会流到海外，造成美国人尤其是制造业工人的失业。

　　舒尔茨指出，人们失去工作的最根本原因不是美国企业将工厂搬到海外，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美国科技的变化。和其他国家相比，美国劳动力的更新换代比较快，即使在市场好的时候，每年也会有很多人失去工作。

　　不过，人们的恐惧是他们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难以阻挡的趋势

　　恐惧让人们反对沃尔玛这样的企业，反对和中国的贸易，反对大企业的外包。而这些保守主义在政治上的影响力不可小觑。2004年美国大选时，以支持自由贸易著称的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克里也不得不有所保留。

　　“美国公众对于全球化非常担心。”拱石咨询公司(Archstone consulting)的顾问安东尼(AnthonyPettinari)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拱石咨询公司是一家位于纽约从事外包的咨询公司。

　　“有些反应并不是理性的，很多这样的情绪是由于缺乏对全球化益处的理解。对那些确实失去工作的人来说，这些工作已经不能够在美国继续存在。不过，一些低收入阶层确实在经受困难。”安东尼说。

　　不过，这股反对全球化的声浪似乎很难阻拦这样一个时代的趋势。

　　“通常这种保护主义并没有产生强烈的保护主义立法，”舒尔茨说，“几乎每一个总统都是自由贸易的倡导者，但是在国会的议员们总是发出这样那样的噪音，虽然有时候美国会采取保护主义的政策，但通常并不总是这样。我认为这更多是一种困扰，而不会产生政治上非常有效的力量。”

　　但是，安东尼认为虽然现在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当经济受到威胁时，还是有很大的压力使美国从全球经济中隔离。比如在上个世纪80年代，汽车业受到极大冲击，华盛顿政府迫于压力减少了自由贸易的幅度。

　　“如果，美国真的从全球化的经济中撤退，”安东尼说，“每个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插图/苏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