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掌美联储 伯南克还能听布什的吗

　　在紧靠白宫的临时办公室里，上任不久的布什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本·伯南克看起来不是那么神情自若。当不得不在公共场合维护总统的经济政策时，他就显得更加局促了。

　　伯南克10月24日被布什总统提名为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下任主席，这意味着，如果得到参院批准，他将回到一个自己较为熟悉的办公环境中。美联储主席的办公室就在大会议室的边上，同一条走廊再过去几个门，就是伯南克2002年至今年6月份作为美联储成员所使用的 办公室。

　　今年早些时候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举行的一次会议上，布什突然提醒大家注意伯南克土里土气的打扮：他身上穿着黑色西装，脚上套着棕色袜子。第二天又有一个有布什出席的会议，伯南克让副总统切尼等其他与会者都穿得和他一样，布什到了会议室一看，不禁乐了。

　　布什的选择

　　伯南克同时具备独立精神和与他人和谐共处的能力，正是这种特质帮助他抓住了机遇，得到了布什的提名。

　　执掌美联储18个春秋的格林斯潘明年1月将卸任，他的离任所留出的空缺引发了一场激烈的幕后争夺战。除了伯南克，白宫还有好几位值得考虑的人选，包括格林斯潘推荐的两位美联储现任委员，以及三位曾担任布什总统经济顾问的经济学家。

　　在这场争夺战中，布什总统明确地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他物色的人选要尽可能地降低风险，这个人选既不会在国会那里遇到强大的阻力，而且一旦上任也不会反对总统的经济政策。

　　首先，布什强力推进减税政策，他需要一个对此不会有很大异议并且能够容忍巨额预算赤字的美联储主席。白宫得出的结论是，伯南克将有可能接纳总统的主张。伯南克10月11日在全美经济学家俱乐部发表演讲时说，美国经济之所以能摆脱2001—2002年的低迷状态，实现强劲复苏，布什政府提出并获得通过的多次减税是一个重要因素。这同样是布什的看法。

　　布什考虑的另一关键问题是国会能否批准他的提名。与被布什提名出任最高法院大法官并引发争议的哈里特·梅尔斯不同，伯南克并非布什的亲信。同时，伯南克在政治上没有明显党派倾向。去年10月，身为共和党人的伯南克曾在演讲中对前民主党总统卡特和克林顿表示赞赏。他表示，卡特时期放松管制的做法和克林顿时期推行的自由贸易政策改善了美国经济。

　　一些高级民主党参议员已经向伯克南表示了欢迎。参议员查尔斯·舒默说：“我们需要一个做事认真仔细、政治上不偏不颇的人，这个人必须了解美联储的主要任务是控制通货膨胀，伯南克看起来符合这些条件。”

　　本月早些时候，布什表示，他要物色一个远离政治的人选，同时希望此人与自己相处融洽。由于美联储对于美国经济举足轻重，所以新任主席还必须能让市场感到安心。

　　基于这些考虑，其他候选人一一出局，伯南克成为顺理成章的选择。

　　不是白宫人

　　虽然布什将绣球抛给了伯南克，但如果指望对方从此俯首听命恐怕不可能，因为美联储主席对任命他的总统没有服从的义务。

　　2001年1月25日是美国现代经济决策史上的转折点。那天，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同意了布什总统大举减税的计划。彼时，布什当上总统刚刚5天，许多国会议员，尤其是温和派参议员正等着美联储主席在这一关键性的财政问题上做出指示。

　　格林斯潘对大幅减税予以放行，同时也发出警告，表明担忧。国会议员却只管减税，对格老的财政赤字警告置若罔闻。3次大减税，1次经济不景气和1次财政支出大狂欢带来了3.6万亿美元的10年赤字。

　　不过，不要期望伯南克的上任会马上带来同样的效果。伯南克无论从后天教养还是先天资质来说，都是货币政策专家。他可能比格林斯潘更加坚持自己想在美联储中做的事情。

　　当然，如果赤字又高得不像话，伯南克会发出标准化的中央银行警告。但他不太可能急于加入国会关于减税和增加财政支出的争论中去，反而比较热心解决通用汽车与汽车工人联合会之间的争端。

　　毫无疑问，伯南克与大多数主流经济学家一样，认为低税收比高税收好。他还认为政府长期维持的社会福利、

医疗保险和补贴是美联储乃至国会和总统面临的主要难题。但与行事隐秘、语言晦涩的格林斯潘不同———格林斯潘常常把自己搅进争论中去———随和的伯南克会把财政战争留给政治家们去打。

　　部分自由派人士对这一问题有所担心是因为，伯南克作为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提倡减税。然而，拥蹩总统的经济政策是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的份内之事。另一方面，提倡减税的保守派担心，伯南克的声音不够大，结果保守派可能会比自由派更失望。

　　众所周知，伯南克坚定地主张美联储对白宫保持独立性是一件异常重要的事。所以，一旦他走马上任，布什就别指望他会帮什么忙。

　　伯南克被普遍认为是一个相信数据的家伙，不属于任何一个经济学流派，也不会利用财政决策为自己谋取私利。他坚持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政治家，并且相比起美联储的一些前任主席和许多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成员，他对政治交易显得极不适应。

　　或许，伯南克当了10年的美联储主席后，对于财政政策和其他问题会更加坦率直言。毕竟，即使有华盛顿大脑之称的格林斯潘面对税收和财政支出问题时也曾经犹豫不决。但至少在短期内，伯南克更可能专注于通货膨胀问题，而非在最低税额的好处与坏处这一问题上纠缠不清。

　　超越格老？

　　伯南克将要接替的是一个留下了辉煌业绩的前任。自从格林斯潘1987年被当时的总统里根任命为美联储主席以来，他已成为全世界最成功和最有影响力的经济决策者之一，他是美国经济稳定的象征，是指点众生的圣贤，他的影响已不仅限于货币政策和银行领域。可以预见的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伯南克将继续被笼罩在格林斯潘的光环之下。

　　伯南克在被提名后明确表示，他担任美联储主席后的第一优先工作是保持与格林斯潘时代确立的政策和政策策略的连续性。

　　分析人士认为，从总体上来讲，美联储货币政策因新主席上任而发生重大变化的可能性不大。伯南克很可能与格林斯潘一样，也将保持低通货膨胀率作为美联储的首要任务，也将依靠经济数据和实用精神来决定货币政策，同时也不会去试图刺破股市或

房地产市场泡沫。

　　现在，美国经济饱受创记录的预算赤字和贸易赤字困扰，又连续遭遇

能源价格高企和飓风灾难的摧残，进入了2001年以来不确定性因素最多的时期，而将取代格林斯潘坐上美联储会议室里那张大皮椅的人正是曾经批评格林斯潘的人。

　　格林斯潘2001年初为了防止美国经济衰退，多次调低短期基准利率，以鼓励贷款和消费。但当时在普林斯顿大学做经济学教授的伯南克却认为减息的动作有些激进。在普林斯顿大学网站上一篇采访他的文章中，伯南克说：“我个人倾向于美联储不是那么激进。”

　　伯南克的第一要务正是格林斯潘1987年上任之初所面临的头等大事：降低通货膨胀，而又不伤害经济。过去1年中，随着能源价格飙升，美国通胀率达到4.7%，是1991年以来的最高值。除食品和能源这两个波动较大的指数，核心通胀率为2%，是伯南克所说的“安全区间”的上限。

　　在对抗通货膨胀时，伯南克或许会走与格林斯潘相反的方向。他积极主张应该设定一个明确的通胀目标，即要在一定时期内使通胀率保持在某个特定水平。现在，包括欧洲央行和英格兰银行在内的许多国家中央银行都使用通胀目标。伯南克认为，这样做既可以引导市场对通货膨胀的预期，也有助于美联储提高其价格稳定目标的可信性。

　　格林斯潘则认为，设定目标可能迫使美联储机械地提高或降低利率，损害货币政策的灵活性，削弱中央银行应对经济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重大问题的能力。

　　尽管如此，仍有不少经济学家指出，格林斯潘领导下的美联储虽不曾设定明确的目标，可它应对通货膨胀的做法似乎是将通胀率设定在了1％至2％之间。而这个范围正是伯南克曾经建议设定的通胀目标范围。美联储政策委员会许多其他委员都赞成这一做法，看来如果伯南克能顺利入主美联储，最终他将采纳某种形式的通货膨胀目标。

　　如果能源价格和通胀率在明年下跌，那么房地产市场和预算赤字将成为伯南克接下来要对付的难题。

　　虽然部分经济学家认为，房地产市场已经泡沫化，至少在美国东西部沿海是如此，但伯南克却明确表态，他同格林斯潘一样，都认为美联储不应指出或刺破房地产泡沫。

　　伯南克也不太可能躲得了预算赤字这一关。虽然他计划不让自己卷入政策争论中，但减少预算赤字在未来几年里可能会成为一个重要任务。这一问题实属牵一发而动全身：美元的价值、长期利率、还有伯南克的名声。

　　可见，美联储主席的宝座虽然诱人，但坐起来并不一定舒服。不过伯南克或许可以略感欣慰的是，当年在格林斯潘出任主席之时，曾长期报道沃克尔在美联储任职生涯的记者威廉·格雷德预言，格林斯潘将难以像沃克尔那样主导美联储理事会……（而且）其威慑政界人士的能力也难与沃克尔相比。

　　当然，格林斯潘已经证明，格雷德估计错了。

　　本报记者　唐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