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化激励VS公共资金：升降之间

　　本报特约评论员 钟伟

　　昨天，一条人们期待已久却一直不知其详的新闻终于被披露：国务院批准了中国工商银行(下称“工行”)的股份制改制方案。150亿美元注资，8%的资本充足率，这些数据令人兴奋。

　　作为“四大行”之最大，工行成立至今已有21年，总资产约6万亿元，占中国境内银行业金融机构资产总和的五分之一；工行也拥有中国最大的客户群和最密集的服务网络，目前约有1亿个人客户和810万法人账户，有遍布全国的2万多个营业网点和近39万名员工。将其称为中国四大国有银行中的“巨无霸”毫不夸张，因此其改制能否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国有商业银行的未来命运。现状“素描”

　　工行的内控机制看上去相当完备，在总行设立资产负债管理、风险管理、信贷政策及信贷评估、财务审查、稽核监督等一系列专门委员会。尤其是在稽核监督委员会之下的稽核监督局及其派出机构相当强势，在中、建两家银行不断爆出丑闻的同时，工行至今没有出现类似新闻。

　　工行的科技水平无疑相当出色，先后形成了上海、北京和海外三大数据中心，其数据大集中工程堪称是一项令同行叹为观止的艰苦然而不可或缺的基础性工作，工行在2003年建成全功能银行(NOVA)系统也是一项杰作。

　　工行的资产质量令人无话可说。在最新数据未公布前，数据显示，截至2004年上半年，工行不良资产率下降至14.9%，不良贷款率下降至19.6%。工行在1999年之前其实是一家“坏”银行，几乎一半以上的资产为不良资产；1999年后，新增贷款的质量却令人刮目相看、叹为观止。来自工行的数据表明，2000年以来，工行对机构和个人新增贷款的不良率，从来没有超过1%，这是一份令人赞叹的答卷。

　　工行上述数据的真实性如何？安永目前已经对工行进行了全面的国际审计，从已经披露的16个省市审计信息来看，审计出具的数据和工行自审出具的数据并无二致，差异仅为1.7%。改制焦点

　　在这样的背景下，工行整体改制方案最终得以出台。同样采用外汇注资，该方案承袭了中建两家银行的改制经验。

　　从中建两家经验看，是动用了改制前的资本金、拨备和利润，来冲销损失类贷款，这个过程被称为“归零”，然后再注入450亿美元。工行的情况要复杂和严峻一些，由于动用目前的所有者权益还不足以冲销损失类贷款，因此工行的方案选择是，将2016亿元可用财务资金分为两块，一块1240亿元资本金，作为财政出资；另一块776亿元，计做拨备；在此基础上，央行通过汇金动用150亿美元储备(折合人民币1240亿元)注入工行，如此一来，形成的股本结构是——财政和汇金各持有工行50%的资本金，工行则保有776亿元拨备。

　　该设计和中建“归零”模式的不同在于，其一，考虑到工行的规模较中建要大得多，应该说150亿美元的注资并不是太多；其二，财政和汇金对工行各持股一半，使得财税部门建设性地参与到工行的后续改制中，避免了中建模式中财政只管埋单不问事的尴尬局面；其三，吸取了中建改制的教训，工行留下776亿元拨备，用于防范工行资产外部审计中重新发现一些注资前未曾发现的资产损失，并及时运用拨备核销。

　　在损失类贷款方面，此次工行模式可以被称为“人寿模式”，即把工行的2400多亿元损失类贷款放入汇金和财政的“共管账户”之中。进入“共管账户”2400亿元靠多种渠道来实现核销，例如所得税、汇金和财政的股本收益和未分配利润、财政减持工行股份的资金以及资本盈余等。目前不少学者把这个“共管账户”视为“人寿模式”的沿用，但仔细考虑并非简单如此。在早先的“人寿模式”中，1998年以前的老保单损失都是由财政包下来，人寿没有压力，但是核销工行“共管账户”的资金来源，与其说是财政注资，不如说是要看工行的改革实效和盈利能力，只有改得好，才能产生用于核销贷款损失的所得税和税后未分配利润。这种方式显然要比“人寿模式”更市场化，也给工行带来了更大的激励约束。

　　关于可疑类贷款的处置。估计工行的损失类贷款在4500亿元左右，这次不再沿用向外剥离的方式，而需要工行自行处置，回收率大约在30%左右，这将构成对工行的硬约束。从上述三方面看，这次工行的总体改制，条件比中建两家要严峻得多。身后悬念

　　悬念之一，工行的董事如何派出？由于目前财政和汇金各持股一半，是否财政和汇金各委派一半董事到工行？汇金作为投资公司尙可理解，但财政直接向工行派出董事似显奇特，与其如此，不如董事由财政和汇金共同选择一半(当然应该不是官员，更不应该是在宾馆中培训两周就上岗去执掌国有商业银行的非金融专业人士)，然后由汇金统一向工行派出，汇金也需要加强透明度，披露公司章程和资产负债表等关键信息。

　　悬念之二，农行的方案会如何？从中建模式到工行模式，政府动用公共资金的热情在下降，对银行的市场化激励约束在强化，能否在公司治理、盈利能力和资产质量方面显示出是一个值得注资重组的银行，就成为农行未来方案的重要背景。由于外汇注资方案已被运用两次，也由于农行迄今为止尚未显示出明显的改善，因此未来沿用前三家改制模式的可能性，似乎显得比较渺茫。

　　(作者为北京师范大学金融研究中心教授、博导)